“哥哥!”他惊喜地低声唤道。
刚刚宁柯瞥见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挂钟上显示是凌晨五点一刻,估计阿行已经守着自己很久了。
他刚想开口让他去另一张床上睡一会儿,却看见在淡淡月光的映衬下,小孩儿的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啊?
谢行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嘴唇颤着,拼命想忍住要哭的冲动,可惜事倍功半,豆大的泪珠就这么从泛红的眼尾水灵灵地流了下来,拦都拦不住。
宁柯不觉有些无奈:“受伤的是我,你哭干什么?”
他的嗓音还是有点虚弱,因为缺水而有点哑,他本来是想要安慰一下小孩儿,可是却没想到听见自己的话之后他更委屈了。
谢行哽咽地倒抽着气,把握着的宁柯的那只手捧到了自己唇边,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样拱着他的手,唇瓣不时蹭过宁柯的指腹,痒酥酥的。
宁柯不觉抬手捧住了谢行的半张脸:“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都多大了,就别哭了。”
谢行偏头蹭着宁柯的手,半晌才终于顺过来了气,抬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终于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对不起哥哥,我就是有点害怕。”
说完,他便连忙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插着吸管的玻璃杯递到宁柯嘴边:“哥哥喝水。”
他的尾音还是哽咽的,眼圈依旧红彤彤的,却还是想着要照顾他,颇像一个贤惠的受气小媳妇儿。
宁柯偏头喝了几口水,感觉嗓子不那么难受了,才接着说道:“那时候是不是吓着了?”
谢行没有回答,只是跪坐在他身边垂着头,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壁,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他偷偷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宁柯,他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发丝有点凌乱,脸上有几道不甚明显的细小伤口。
宽松的病号服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了细白锁骨下面依稀可见的雪白绷带。
但即便看起来是这样虚弱易碎的模样,宁柯也依旧浅笑着看向他,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谢行觉得自己更丢人了,他又捧起宁柯的手,把脸埋到他的掌心,闷声说道:“哥哥就别取笑我了。”
第82章
在亲眼见到宁柯确实没大事之前, 谢行都是一直紧绷着一根弦,连觉也睡不安慰,是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哥哥醒了之后, 谢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困,但是他依旧不想让宁柯在自己一睁眼就能看见的距离之外。
所以即便宁柯想让他去旁边更宽敞的那张陪护床, 他也是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更不用说在他故作可怜地扯着床单向床边挪的时候,哥哥就把他扯到了自己身边, 还和他一起盖了一床被子。
谢行:嘻嘻(^~^)
在宁柯身上令人安心的气味之下, 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
彼时宁柯已经醒了,但是因为自己还睡着就没有动, 正仰头看着手机。
谢行迷糊了一会儿才突然发现, 自己睡着时明明和哥哥只是肩膀挨在一起, 但是此时自己却是整只胳膊都搭到了宁柯被掩在宽松病号服下面的纤细腰肢上。
吓得谢行立刻就收了手, 生怕压到宁柯的伤口。
这动作引得宁柯回过头,看见他醒了便笑了:“总算醒了啊阿行, 你再不醒我都要叫医生了。”
谢行有些不好意思地掀开被子下了床,顺便把病床摇了起来。
五分钟后,宋洋便提着装在保温桶里的早餐进了病房。
窗帘被拉开,属于西京盛夏的明媚阳光再次透过窗棂照进了病房里,就好像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并不存在一般。
宋洋带的早饭是家里吴姨做的青菜排骨粥,还有卤蛋和爽口的小拌菜。
肋骨骨折虽然不会影响上肢的正常活动,但是却会一抬起胳膊就牵扯到伤处,也是钻心得痛。
所以这顿饭都是谢行用汤勺舀着送到宁柯的嘴边。
但即便是这样简单的照顾,也让谢行心中生出了一股隐秘的满足感。
虽然他真心想让哥哥尽快痊愈,但是哥哥现在这幅生活上很平常的一点小事也需要他帮助的样子也同样令他着迷。
只要一想到平日里清冷漂亮, 又从容优雅的青年需要自己,依赖自己, 谢行的神经就不由得兴奋到震颤起来。
谢行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思不太正常,甚至可能有点病态。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本来就少,除了母亲之外就是哥哥,想要抓得紧一点又有什么错呢?
宁柯不知道他心里大逆不道的心思,反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家弟弟的照顾,一边吃一边听宋洋说今早公司里需要他定夺的文件和项目进展,等处理地差不多了才问道:“昨晚那个司机警方那边有进展了吗?”
宋洋“唔”了一声,低头翻了一会儿手机上的消息才答道:“那名林肯车的司机伤势比较严重,虽然已经被抢救过来了,但是现在还在icu里面没醒。”
宁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医生有说我大概要修养多久吗?”
“大概需要四到六周,等骨痂长出来之后还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可能要几个月。”
宁柯倒吸了一口气,但是这一下就又让他疼得“嘶”了一声,他抬手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肋下,这才接着说道:
“这段时间公司的事阿行和你们能处理的就先处理,处理不了的再来问我,如果有需要我个人出面的事就推了,也不要找别人顶,包括阿行。”
“有人问就说我去国外度假了,听懂了吗?”
宋洋似乎很快便get到了自家老板的心思,立刻颔首道:“好的宁总。”
只剩下谢行还有点迷茫,宁柯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便语气不变地说道:“阿行,你去下这层楼李医生的办公室,昨天好像有几盒药还没取,帮你宋洋哥去药房取一下。”
天真的小孩儿没听出来宁柯是想要支开他,毫不怀疑地就走了。
宁柯抬眼看着病房门重新合上,又过了一会儿才别过头去问宋洋:“你还有话没说完是不是?”
宋洋没想到自家老板这么快就看了出来,抿着下唇点了下头,这才接着说道:
“虽然那名司机还没醒,但是警方那边已经调取了号牌和身份信息。”
“他是今年春节过后从加拿大来到西京的移民,是个华裔,来西京之后就用一大笔积蓄注册了一个小型的互联网公司,但是生意一直不景气,接连几个月都在亏损,而且警方还调取到了他在医院的病历档案。”
“他有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所以目前警方那边的推测就是他在极度大的精神和生活压力下,对您这个,在西京最有名的企业家产生了仇视心理。”
……听起来,还似乎是一条很符合逻辑的证据链。
宁柯的肋骨断在胸腔右侧,所以抬左胳膊的话还能稍微舒服一点,他用左手随便翻了一下宋洋放在床边的一沓文件,半晌才轻声问道:“你信吗,宋洋?”
“……加拿大。”,宋洋良久才憋出一句话出来:“我觉得太巧了。”
“但是段先生说他并不觉得这件事会是秦煜做的。”
“当然不会是他。”宁柯的睫毛掩着琥珀色的瞳孔,有些平静地说道:
“吃了这么多次亏,他不敢这么大胆的。况且他要是真想对我做什么,不至于这样大费周章。”
“那宁总觉得会是谁呢?”
宁柯一时没有回答,他靠坐在雪白松软的枕头上,别过头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医院窗外郁郁葱葱的杨树。
几分钟之后才接着说道:“最近腾云那位董事长有在国外的媒体上露面吗?”
“容廷?”,宋洋似乎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备忘录,这才接着答道:
“最近北美的总统大选还在拉票阶段,不过前些天有一位候选人被曝出了私生活方面的问题,民意指数下降了很多。”
“容廷他们所在的党派目前算是正春风得意的时候。”
“所以……宁总觉得是他吗?”,宋洋的眉毛不觉蹙了起来:“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
和容廷做过的事情相比的话,似乎连秦煜都不算是什么不正常的人了。
此时宋洋的语气不禁有点急:“他一旦盯上宁总您,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总不能一直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吧?”
“别慌。”宁柯有些息事宁人地说道:“北美距离华国有一万多公里,他鞭长莫及,想要跨国对我做什么成本太高风险也太大,这次就已经很能证明这一点了。”
“我们还可以申请警方的保护,其实我现在考虑的问题是……”
“就算阿行跟在我身边也不算安全了,以后他去上大学就离开了我的视线,对于他们来说,对付他可比对付我简单多了。”
话音落下之后,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了宋洋有些犹豫的声音:“……宁总,是想把小少爷送出去吗?”
“就像之前段董对段原先生那样?”宋洋有些艰难地说道。
平心而论,在外界都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小少爷送出国,确实相比于继续待在西京这个活靶子一般的地方更安全,而且段原的例子摆在前面,小少爷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独立成熟起来。
但是,小少爷明明那么黏宁总。
且不说他会不会伤心,就是一想自己可能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宋洋都会觉得舍不得。
那是他们这么多人一起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啊。
宁柯的唇角不觉抽动了一下,搭在病床被褥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半晌才终于喃喃开口:
“我还没想好,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
一周之后,那名林肯车的司机伤情终于稳定了下来,从重症监护室换到了普通病房。
面对警察的盘问,他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所交代的犯罪动机也正是和之前警方猜测的一样,是对谢氏集团的嫉妒和愤愤不平作祟。
宁柯也提出过自己的怀疑,但是奈何不管是从手机还是银行账户,还是从个人生活轨迹,都找不到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这个猜想。
最后也是由法院很快地结案了,直到这时宁柯他们也没和谢明珏说实话,只是说自己出了一个小小的车祸。
不过宁柯还是根据华国的公民权益法,向警方申请了为期半年的人身安全保护。
至少在外界看来,这件事就这么平静的结束了。
而又过了几天,便是华国高考出分的日子。
一开始谢行的成绩并没有被查出来,是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被西京市教育局电话通知了成绩,是712分。
其实近年来,华国都逐渐开始不再鼓吹宣传学生的具体高考分数,但是各个高中之间还会存在着明里暗里的分数段收集和比较。
但是至少以四中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还没有比谢行更高的成绩。
到了下午,谢明珏就开始守在手机边上,挨个接受来自合作伙伴和旁支亲戚的恭喜和祝贺。
如果要是有不知情的,还要特意去打电话通知一下。
搞得严姝都在一直不停地翻白眼。
宁柯也刚刚回了几个亲近的合作方的消息,这才想起来去问谢行:“阿行想要什么礼物吗?”
现在宁柯已经出了院,待在家里静养,每天去公司处理工作的变成了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