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地了,还是城里的地!
虽然是百姓租给他们的,但家眷们早就不介意了。
之前在都城里面土地不够,也是租地主的地,都城的地主富得流油,可那油从哪来的?不都是从租地的农户里来的,每年租地的条件也当真严苛万分,以至于现在看到租赁土地的契书内容,他们还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真的吗?难道当地的收成真的是只收五成?
要知道,都城的地主通常按一定的比例收缴他们收获上来的农作物,在都城那种……种植条件并不良好,以及种子并不优越的条件下,他们种出来的东西通常会被分走五成或者六成,而现在,给他们租地的百姓们只抽了五成!
虽然也是五成,但是要知道这里的种子能种出多少的稻米,一亩地十石多!在这用新种子种一亩地比得上原来种五亩地那么多。
毕竟上次军屯秋收的收成他们可都看在眼里了!
所以……这文书当真无得过错吗?
文书当然无错,官府出面,百姓们还说了他们城中的茅草屋,如果租地的人家想去住,也能去住。
家眷们眨眨眼,这儿的百姓难道不应该莽撞无礼?小气刁钻吗?
毕竟越是穷苦的地方越是这样,可现在……他们怎么能如此大方。
一时之间,军团的家眷们愣住了。
而一直收不到军团回应的百姓们,也愣住了。
都已经两天了,怎么还不说要来租地啊?!
再不帮他们割城里的油菜,他们地里的油菜就要完全成熟了,到时候全部落在土地里,等于说他们自家城中的地就是白种。
百姓一边收割宝泽区的地,一边还要担忧的看着城中的方向,是不是他们的租地条件定的太严格了?一亩地抽了五成,要知道他们现在的土地,配上大人们送来的新稻种,可是能收获许多的水稻的……
毕竟自家一分力气也不会出,就白白得一半的收成,他们好像有点不要脸了……
揪心,早知道就说抽四成了。
不过百姓们没有焦虑多久,一个黑乎乎的小黑皮在休息的时候窜了出去,很快又窜了回来,呲着一口白牙亮闪闪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月亮。
只见小黑皮牙花子都笑出来了:“来了来了!我听大人们说,已经有人去咱们城里的地里收油菜了!”
“真的吗!”
“真的!人还不少呢!”
当真如此!
军团的家眷已经乌泱泱地赶来了,他们也有自制的农具,在昨日晚上签订完契书以后,他们就准备搬来。
可是军团距离城区太远了,他们直到今天中午才赶到。
一停下,他们很轻易就认出了自家租用的土地,因为官员们已经提前给油菜地插好了木牌,上面标注的几号到几号的数字 。到了自己租用的地前,连休息都不顾不上,他们立刻开始收割油菜。
收割油菜也是契约书中的一部分。
这部分油菜中,官府获得的收成里面,会有一成的收成归他们,届时产出了油,官衙会按人口均分那一成榨出来的菜籽油。届此,这批油菜地的收成已经分割的很清楚了——一部分归官府,一部分为百姓,而极少一部分归前来辛苦收割的军屯家眷。
所以军屯家眷也很急,谁不想吃油菜籽榨出来的油。割割割!种种种!
今天春耕,他们也要种出一亩十石的稻田地!
第66章 基建第五十三天
难得的好天气,可就是这样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却让油菜的收割刻不容缓。
多耽误一分,炸裂开的油菜就多上一成。
累累累累累累,累累累累累累……
在这一刻,收割的辛苦犹如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但是另外一边,比他们还要头脑发胀的是和容忠渠一起过来的师长们。这些人到哪里不是受人尊重的存在?要不是容家答应给他们家里极大的补贴,他们也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到这里来吃苦。
“这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辱斯文!!老祖宗传下来的字体怎么能让他们这么糟蹋?我不学了!!”
这段时间不断有人提出要放弃。
不是说让他们过来教授课业,以做启蒙的吗?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学习?学就学,可他们拿到手中的课本竟然变化如此之大,特别是语文这一科,更是发生了惊天辟地的巨大变化,他们早就熟悉了的文字被拆分,不是缺了左边,就是缺了右边!这要是被当初给他们启蒙的老先生瞧见,定会一仰头,直生生地气晕过去!
这个要放弃的先生已经不是第一人。
旁边已经几乎快要出师的懒汉们嗤笑一声,一边按照王青城的吩咐完成最新版的练习册,一边继续熟悉他们已经熟悉了的一年级课本。
但窃窃私语不短泛起。
“还以为这群从江南来的人能有多厉害呢,那搞了半天,这脑子比我们还不如。就这么几个字,还要学那么久……”
“是啊是啊,你是没瞧见那学数学的呢,到现在两位数的加减法还要扳手指!”
他们的声音不算很小,平时他们性子都很外放,有什么说什么,都是本地有钱人家的懒汉,既然能做到懒,自然不怕得罪人。
可是他们的话,落在江南人的耳朵里就万分刺耳。
不愿学的那个书生当即红了脑袋:“你们也是读书人,知晓文字多么难得,可现在你们却破坏祖师爷传下来的文字!”
“还有这笔!为何不用毛笔写字?”
说着那人“砰”的一声摔断了笔。
这下子炸锅了。
“就他们这样的还嫌弃大人给咱们制作出来的铅笔?!呵呵……我瞧瞧现在用的木头铅笔不比之前的毛笔方便多了,不用磨墨,写的字也小了许多,可不比原来节省!”
有人就很喜欢数学,也很喜欢大人们研制出来的铅笔。当下看到那个胡子花花的先生一把摔断了笔,恨不得上去揪起他的衣领,狠狠质问一番。
这地可是水泥地!
他们这儿的独一份,据说皇都没有呢!
他们平时踩在上面都小心翼翼,别说把手中的重物砸下去,可以说珍爱异常,可现在那人居然就把笔摔在地上!瞧瞧那一块笔芯被砸在了地上,还留下了长长的一道划痕,若他的力道再大一些,这笔不就直接砸在脆弱而明净的玻璃上了!
于是这个书生的动作引得周围所有懒汉们的怒目相视。
“还什么祖师爷啊……”有个懒汉正做题做的心烦意乱,闻言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祖师爷能让咱们吃饱饭吗?”
“你这厮怎可如此言出无状!”
“这就言出无状了?让我和你好好讲讲道理,你这么喜欢你祖师爷的文字,怎么不见你考个更厉害的功名啊?”
“我……”
“我什么我?别说你一颗菩提心,一心想着教人读书,还不是考了又考,考不中这才没办法成了师长吗!你也别说我,我就听学问多的人的话,你要是学问比我多,我就听你的。但咱们的知州大人学问比你多,我就听知州大人的,你要是不服你也去考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咱们知州大人都没说话,就你搁这话特别多,嫌弃这嫌弃那的,有本事你回去啊!”
懒汉们早就嫌弃这人话多了 。
要么就不学,从一开始拿到他们的语文数学书就走啊。那样的话他们还觉得他有骨气,可是现在,这厮学到一半还在这唧唧歪歪的,这就很没有意思了。
那懒汉原本看着二年级的书,算这个算术算得头皮发麻,这下子说畅快了,便开始不客气:“不就是舍不得咱们大人给出来的福利?然后就硬着头皮学,结果发现学不会……呵……现在还怪我们大人课本弄的难,铅笔难以书写,自己笨就算了,还好意思说出来……”
这些懒汉们的脑子可活络着呢。
要说吵架,可没人能吵过他们,他们能厚着脸皮在家里待到三十四岁的年纪,更有甚者直接待到了六七十岁都不出去找事做,还怕和人吵架?
可是摔了笔的书生什么时候和人这么急红的脸过,想当初,他作为开蒙的师长,哪家哪户不是拎着重礼来他这儿,毕恭毕敬,就希望拜托他能好好将孩子们给启蒙了。
而非像现在,面红脖子粗。
那名书生火冒三丈:“什么叫我笨?我怎么会笨,我教过的稚子没有数千也有上百。但启蒙为科考,你们这本书中杂物如何用于科考!”
懒汉们不服气了:“谁说启蒙就是为了科考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启蒙了,我们也没去科考啊,况且读书难道就是为了当官么?!大人们说了,读书是为了让我们知晓天地理论,知晓人文。”
懒汉们的话音刚落,容诉云的脚尖刚刚落于厅堂之中,他不过处理完了公文,还未休息多久,就被顾牧青催着来监督这群懒汉和新来的老师们有没有认真学习。
却不想听到这样一段你来我往的激烈争执。
顾牧青在他的心湖里面愣了愣,使劲掏了自己的耳朵:“咦!宝儿,我没听错吧?这段话是那些他们说的?他们怎么这么懂事了?”
明明之前还学的不情不愿的,都靠他拿出一堆又一堆的连环画区钓着,没想到背地里却这么为他们的官府说话。
顾牧青觉得自己的心湖暖暖的。
然而他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听到和土著们对峙的书生吊起眉梢。
书生嗤笑一声:“你们又算得什么知晓天地之理,还人文?”
前头人头攒动,容诉云的身高并没那么高,并不能看清楚里面的人群发生了什么,但那个书生的话却尖利地传到了他的耳朵中:“你若欲知天地之理,就必将去往天子脚下,那里大儒云集,古册成群。而你们这只不过西南蛮荒之地,除却满目荒芜,又有何物能同人文相较!”
顾牧青:???
这是在嘲讽他这个资料万千的系统吗??
顾牧青怒了,他的拳头已经彻底硬了起来。
要不是他现在只是个需要依靠容诉云的系统,他说不定早就一拳头挥了过去!
“靠!宝儿!我就说咱大伯不靠谱吧,你看这送来的都是什么人?”顾牧青听到这话气地牙痒痒,“如果让这样三观不正的人来教咱们的学生,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要不然……把这个人原封不动地打包回去!”
可惜容诉云没有回应他。
容诉云还静静的站在门边,侧耳倾听里面发生的对话。
书生的话当然让本地的懒汉们分外生气。
他们这里是穷酸,是凄惨,但日子是他们过的,凭什么这人有资格来说他们?
至少不管自己住的窝有多么邋遢,别人也说不得。
一个后头懒汉没忍住,从第一个懒汉身后大步跑了出来:“如果你说都城好,你怎么不去都城,而来我们这里?不过是为了金银细软罢了,你为了三两银钱就能昧着本心来这里,不过条件艰苦的些,就开始叫爹喊娘的,又岂是能够真心实意教导孩子的人?”
这个懒汉很聪明,就抓着这个书生说他之前教的孩子数百这一点,还发散到另一点上:“我这人虽然懒,但我这人说到做到,若为人师长,必定倾尽所有心血教导稚子……至于你……那可就说不定了,谁知道你在你老家那边有没有多收人家银子,有没有区别对待每个稚子。”
书生被他说的简直要脑袋起火:“你们这些人欺人太甚,怎得还恶意中伤……”
“哎哟哟,现在知道恶意中伤这个词儿了,之前骂我们这里贫瘠的时候,怎么就忘了你自己刚才也这么说了呢?”
书生梗了一口气,可他周围的人都不愿同他多说话,他们是一道而来的,自然知道这个书生的性子。
平时就抠搜小气,闲话也多,来到这里不知道说了多少酸言酸语。
懒汉偏生不想让他舒服:“你说我们这里比不上都城,是,的确比不过。但说我们这里贫瘠蛮荒……这我可就有的说道说道了。”
懒汉咳嗽一声,手指点地:“首先,你说我们这里哪里蛮荒,你脚下踩着的水泥地,你老家那里有吗?你们那书院再富丽堂皇,也就主道铺了砖吧,而且铺砖的地方少,大多数都是泥巴地。”
懒汉又指了指窗户:“其次,你看这窗户,琉璃一般清透的玻璃窗,你们那边有吗?不过是木头糊的纸,我们这早就不用了。更不提你到这儿来咱们官府食堂。每日提供的美味餐食,你们那里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