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嫌啊,”元京墨在旁边尽职尽责扇风,“你给我做饭都没嫌热。”
秦孝没再说什么,由着他扇了。
饭没弄麻烦的,锅里没盛完的绿豆稀饭放火上一热,鸡蛋加上面粉和切碎的菜叶搅匀,盛稀饭的铝锅端下来换上炒锅,煎个蛋饼再切点腌的咸菜就够元京墨吃了。
元京墨咬一口蛋饼配一根咸菜丝,再喝一勺绿豆稀饭,整个人都满足了。
感觉好久没吃秦孝做的东西,好像连最普通的腌咸菜秦孝切丝添醋拌出来都要更香一些。
吃着吃着别的都抛在一边了,元京墨弯着眼睛夸:“好吃。”
秦孝看他一眼:“什么都好吃。”
“就是好吃啊,稀饭都正好喝,不用等它凉。”
“热的时间短。”
“嗯嗯嗯,”元京墨吃完鸡蛋饼了,一手筷子一手勺子专心喝稀饭配咸菜丝,“反正好吃。”
秦孝拿水壶给他倒了杯凉茶。
“你今天是有事吗?”
“送几封信,还有件新城捎回来的东西。”
元京墨来了精神:“新城?”
“嗯,和你大学一个地方。”
元京墨就是想说这个,笑了笑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嗯。”
“咱们骑我推来的那个自行车吧?我爸让二强叔从县里买回来的,说很好骑,它前边筐能放东西就不用挂车把了。”
“嗯,送完教你。”
元京墨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秦孝这么不经意地说出来之前答应过的事,忽然觉得很开心。
明明他心里知道秦孝不会反悔,他一提秦孝肯定会同意,可同样的结果,秦孝记着说出来好像就不一样。
临走元京墨去了个厕所,往外走瞥见一根灯绳才发现厕所顶上多了个灯泡,在进来拐弯的地方一拽灯绳就亮了。
又拽一下把灯灭掉,元京墨出来视线扫过院子,在挨着大门口的墙边找到秦孝。
他把二八自行车后座的垫子拆了,正往新自行车上绑。
秦孝脸上没什么表情,弓着背,垂着眼皮摆正垫子,之后把布条从座子底下穿一圈随手打了个活扣。
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元京墨还在原处站着,秦孝说:“走?”
元京墨眨眨眼,嘴忽然不听使唤了一样磕绊起来:“我、我洗手。”
“嗯。”
一叠信和秦孝记东西的本子笔都放在筐里,从新城捎来的东西用麻袋裹起来系得很严实,秦孝找了截绳在一角抠出的孔里穿过去当提手挂在车把上,但元京墨的自行车车把向下弯着,挂到最底下擦着车轮,挂在把手上蹬起来一直碰膝盖。
秦孝今天穿了条长裤,刚蹬两圈元京墨就听见声音了,拍拍秦孝让他把东西递给自己提着。
东西不沉,在车把上确实碍事,秦孝停下把东西递给元京墨:“放腿上担着,我擦了,没灰。”
“哦哦好。”
东西是在新城打工的人捎回来的,一般是有认识的人坐车或者开车经过秀溪,就给捎到镇上,麻袋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名字,马友富。
秦孝送的时候没直接往门外的信箱里放,先停好自行车过去叫门,没喊两声就听见几声小狗叫。各村养狗的人家太多了,元京墨跟着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家狗叫,可半点没见比之前吓得轻。
小狗大多不拴,容易跟着人跑,秦孝没再叫人转身要往信箱走,没两步就听见院子里有小孩应着往门口来。
秦孝又折回来往自行车这边走了几步挡住元京墨,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小男孩探出头,看见秦孝立刻笑着出来:“秦孝哥,是我爸捎信儿了吗?”
“带上门,别让狗出来。”
小男孩一听接着要关门,可小狗已经跟过来了,他只能先伸脚把要出来的小狗顶回去,趁着小狗笨手笨脚仰倒的工夫连忙把门关了。
秦孝回头看了元京墨一眼,元京墨松了口气,笑笑说:“没事没事。”
“嗯,”秦孝转回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男孩,“捎来的东西,你自己在家?”
“对,我妈干活去了。”
“等大人回来再拆。”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收回想找开口的手挠挠头,忽然看见两人后边的自行车,惊奇问:“秦孝哥你买新自行车了啊?真好看!”
“你这个哥哥的。”
小男孩刚才就看见秦孝后边的人了,听秦孝这么说马上管元京墨叫哥哥,还让秦孝和元京墨去家里玩。
“还有事,你自己玩。等会儿我们骑车走了再开门。”
小男孩下意识答应照办,伸着脖子看两个人骑远了才转身推门,门里的小狗等急了看见门开立刻蹿出来,绕着小男孩汪汪直叫。
“原来是怕狗啊......”小男孩一只手高高兴兴抱着爸爸捎回来的东西一只手捞起小狗,用后背顶着关上门放下小狗又抓了抓头。
“这么点儿的狗还有人怕?”
第30章 触碰
秦孝在镇上跑了两年,对秀溪的大街小巷都熟悉,送单子信件时会提前理一遍,按距离远近排好序,送的时候不用多绕路。
可这次元京墨看着是多走路了,塞完信回来秦孝身边问:“你排顺序的时候是不是没把捎的东西和信放一起啊?”
秦孝脚踩地支着自行车:“怎么?”
“这条街我们骑了两遍,应该先送这几家的信再送捎的东西,那样最顺。”
“嗯,”秦孝说,“忘了。”
元京墨一听马上说:“没事没事,顺便溜溜弯嘛。”
说的时候没多想,可坐在后座被秦孝载了一会儿脑袋瓜就开始运作了。
总觉得秦孝说的忘了很不可信,他之前跟着秦孝在镇上到处跑了好多天可不是白跑的。
秦孝送东西的时候很仔细,拿到手先点一遍数,回家理过之后按顺序在本子上誊一遍名,送出去之后在名字后面打勾,偶尔有当天送不成的会在名字后面另外标日期。
而且秦孝在家里按顺序写过一遍名字之后基本能记住,有时候元京墨故意捂着名问他接下来送哪家秦孝都能说出来。
怎么可能忽然就忘。
元京墨低着头两只手揪住秦孝短袖后边的下摆小幅度扯来扯去,扯一会儿摊开手看看,那会儿提东西勒出来的印早就没了。
车子拐进一条长长的巷子,被升高的太阳炙烤的热麻瞬间消失。穿过巷子再绕屋后,不是最近的路,但有树冠和墙挡着,一定是最凉快的。但秦孝明明不在乎这些,不怕冷不怕热,不怕淋不怕晒,石头做的一样。
有次去李老头那儿送废品的时候李老头还说,秦孝和元京墨在一块儿待久了,人都黑得轻了。
元京墨一会儿想这里一会儿想那里,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不对。秦孝玩得好的人只有他一个,他不来秦孝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假设换过来,秦孝在他家玩得好好的什么都不说就忽然要回家,连续几天都不找他不理他,那他估计要难受死了。
过去几天后秦孝忽然来找他的话他才不会立刻像平时一样对秦孝,起码要生气半小时。
可秦孝问都不问就给他做饭,还记得要教他自行车,不让他累手,不让他晒着......
元京墨伸手把遮阳帽往后转反戴,头一低就磕秦孝背上了。
秦孝让他弄得身子一僵。
从上次回家到现在元京墨一直格外老实,坐自行车只扶后座,递东西只捏一点边,早晨吃饭都不像以前着急从秦孝手里接了,规矩坐着等秦孝放下才开动。这会儿忽然像从前似的撞在身上,秦孝攥紧车把才没让自行车晃。
河岸坝上的大路比下边的林地高一大截,没遮没挡,秦孝绕下去走了临着树林的河边,风一吹大夏天的中午都觉得凉快。
“秦孝......”
“嗯。”
“我们还来河里逮鱼吗?”
“想逮就逮。”
“啊......那逮的鱼能烤着吃吗?”
“能烤,不好吃。”
元京墨让秦孝短短几个字带着一会儿起一会儿落,脑袋顶着秦孝后背偏头:“为什么啊?”
“外边焦里边不熟,不入味腥气,”秦孝说完往后看了一眼,只看见一边肩膀,“想吃烧烤了?”
元京墨忽地直起身:“你怎么知道!”
秦孝像是笑了下,元京墨这会儿完全不介意被笑话,感觉秦孝想看大象鼻子他都能转个十圈八圈。
这句秦孝没回,只说:“想吃改天领你去县城。”
“好!”元京墨不知不觉来精神了,改天的事还远先想眼下,于是拍拍秦孝问:“今天下午你有空吗?”
“有。”
“那我们先学自行车还是先逮鱼啊?”
“看你。”
元京墨想了会儿:“要不然我们在刚才骑过来的这条路上学自行车,学完正好逮鱼,怎么样?”
“去坝上的大路学。”
大路比下边平整还宽,肯定好骑,元京墨立刻仰头看着秦孝的后脑勺答应:“嗯嗯嗯听你的。”
本来心里攒了一堆话想和秦孝说,结果最开始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就散没了,不久之前觉得一定要告诉秦孝的满心感动这会儿越想越开不了口,不等克服莫名其妙高涨的羞耻心就到了下一家门外,从后座下去送信这一打断就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到最后一家门外时,秦孝照旧撑着自行车,元京墨从后座下来到车筐里拿信,可这次拿出来盖上车筐有一会儿没动。
他头上的遮阳帽还是反戴着,格外显小,本身他模样就显小,这么戴着帽子简直跟个嫩生生的小孩儿一样。
秦孝伸手捏着他后边的帽檐转到前边:“干什么?”
元京墨食指在车筐边上挠两下:“我......”
“呀,秦孝和京墨啊!”
两人听见声音齐齐回头,是这家的大娘正好干活回来。
元京墨在秦孝后边叫了人,然后把信给她,推拒了让去家里吃饭的热情邀请又回答了些被大学录取的问题,最后被秦孝载着走的时候元京墨彻底想不起来自己打算从哪里开头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