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想吃什么?”
元京墨眼睛立刻亮了亮:“能烤串儿吗?”
“能。”
“那吃烧烤吃烧烤,”元京墨不气了,“对了,一会儿你去二奶奶家替我打电话行吗?”
“行,”秦孝应完问他,“怎么?”
元京墨眨眨眼,话说得慢吞吞:“就是,直接穿裤子,感觉有点奇怪。”
“先凑合会儿,快干了。”
秦孝这么说元京墨忽然想起来:“我那会儿摸着就已经不湿了,好像也没滴水,你怎么弄的啊?”
“用毛巾卷着攥了。”凉茶壶里水不多了,新添上得有一会儿才凉,秦孝把剩下的凉茶倒出来,问:“喝水吗?”
没声音。
“元京墨。”
元京墨一脸懵到不能更懵的表情:“你用,毛巾……给我攥内裤?”
毛、巾、攥、内、裤?!
元京墨眼睛溜圆,隔着纱网门看铁丝上和衣服挂在一块的毛巾:“那条不是你擦脸的吗?”
秦孝:“洗了。”
元京墨:“可是——”
秦孝把杯子放在他手边:“水。”
元京墨看看外边,看看秦孝,最后两只手端着杯子,试图从水里看出朵花。
秦孝让元京墨的模样闹得想笑。
他内裤都穿旧了不说,大小也不合适,元京墨只能穿自己的。现在天还热,毛巾吸完水很快能干,不耽误穿。
这么想就这么弄了。
在秦孝这儿根本不算什么事,可看元京墨的反应简直像被雷击一样。
“好了,”秦孝伸手按着元京墨的头晃了晃,“我去打电话。”
“啊,那个……”元京墨一出声秦孝就停下看他,元京墨想了想,让秦孝先去打电话,打完回来再说。
他想和秦孝说买了手机的事。
本来回去就是专门拿手机来着,可后来忘在脑后了,现在还在他柜子里。
仔细算算也来得及,明天早上回家去拿,然后来秦孝家一起研究研究,吃了午饭回家去收拾东西就好。
元京墨自己盘算得挺好,没想到秦孝回来和他说,元长江嘱咐让明天早上早点回去,说元京墨的舅家和姨家明天都过来。
知道元京墨马上开学走了,来玩玩,吃个饭。
时间说没有就没有了。
明早回家之后不能再来,后天就要走了,元京墨爸妈一起送他,早早出发,没法和秦孝见面。
忽然一下,就只剩了今晚。
元京墨告诉秦孝买手机的事,没得到预想里的责怪或者拒绝,秦孝只是愣了下,而后答应明早去拿。
两个人一起洗肉、洗菜,洗签子切肉块,搬架子做烧烤……从太阳落山到繁星满天,没来得及聊什么做什么,夜就深了。
元京墨被秦孝抱着从房顶下来,困了又不肯睡,撑着眼皮和秦孝说话。
“手机打外地号,前边不用加0。”
“嗯。”
“明天要把我的号码存到手机里……”
“记住了。”
“秦孝……”
“嗯。”
“会……想我吗……”
元京墨声音越来越小,被屋里的风扇声和屋外的蛙叫虫鸣盖过去,字句几乎无从分辨。
秦孝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蛙叫歇了,虫鸣停了,月亮悄悄照进窗,窥见一方静谧里无人知晓的亲吻与声响。
“会。”
第44章 开学
“不要手机了?”男人摘了泥手套,撩着肩上的手巾抹把脸说:“退能退,就是咋一下子又不要了?”
男人经常开着大三轮车去县城赶早集,卖自家种的蔬果也给镇上别家卖,往返县城多,和县城里的不少商贩熟,镇上经常有人找他帮忙买东西。
前段日子有个认识的伙计说有门路能进一批手机,现在外边人手一个手机,留号码都是留手机号,没几个留座机的,还有过买菜的人忘了带钱问能不能用手机转给他的事。
手机咋能转钱?这事男人弄不明白,但有一点清楚,该花的钱得花,手机必须得买了。
从认识的伙计那儿买能便宜不少钱,男人问清价格,回秀溪来和乡亲说了这事,有想买的他一块给捎带回来。
秀溪虽说比外边落后些,但也不是真捂着耳朵过日子,不少早先觉得白花钱用不上的人也动了买手机的心思,男人就一个个记好数。有天他在邮局喝水歇脚说起这事,秦孝本来在旁边装东西,听见后说让他帮忙捎一个。
男人当时挺意外,一方面是秦孝情况大家伙都知道,钱这方面不可能太宽裕,另一方面是秦孝本身特别节省,别说衣裳鞋还有这么大男孩子玩的球啊卡啊的,三五块钱都没见他乱花过。
担心秦孝是一时冲动,男人还专门给他说了说,后来秦孝说本来就打算去县城买男人才放心,给秦孝记了名说钱要是不够他给垫,秦孝说自己有。
有归有,可要是打定主意买,肯定是少花的好,男人想到这儿有点着急,说:“托那伙计一块弄能省三四百块呐,你往后再想单买不得多花钱?”
“有了,不用买了,”秦孝说,“定好的事对不住,得赔多少钱我给你。”
“嗨,”男人放下心一摆手,“赔什么钱,你这孩子,他卖给别人比给我价高,巴不得能多赚点呐,甭当事儿。也是这几天忙乱一直没顾上去拿,是不耽误你用了?”
“没耽误,有人给买了。”
“还有这好事,”秀溪现在用手机的不多,男人没往镇上的大人身上猜,“外边交的朋友?”
秦孝一时没答。
不是外边的。
但已经去外边了。
-
元京墨刚刚开头的大学生活总体还不错。
学校面积能赶上十几个高中,有建成球形的图书馆、响音乐的喷泉,有一栋一个名字的教学楼、带秋千的花园,有随处可见的多媒体、足足三个食堂卖数不清的饭……
元京墨觉得自己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眼花缭乱看什么都新鲜。只不过他都是在心底悄悄地“哇”,面上和新认识的舍友风格基本一致。
很淡定。
被迫的。
高中时候元京墨虽然不住校,但去住校的同学宿舍玩过,六张上下床,最边上有个铁柜子一人一个格,那还是翻新重建之后的布置,据说最早的时候是一个大屋子三四十张上下床连起来的通铺。元京墨以为所有的宿舍都差不多,好坏只是人数多少挤不挤的区别,来了大学才知道有一种配置叫上床下桌。
从梯子上床,床下边是做成一个整体的桌子书架橱子,每张床边单独有个两米高的大衣柜,椅子靠背都是弧形的,比家里直板板的那种倚着舒服多了。
而且还宽敞,宿舍中间的空地四个人做广播体操都够,地上铺着白花花锃亮的瓷砖,阳台有两个大洗脸池有能升降的晾衣架,还有能洗澡的厕所。
开学报到那天元京墨是最早到宿舍的,元长江和林珍荣送他过来,仨人在学校被引导员指了方向还差点迷路,后来是被高年级学长领到的宿舍楼。
简单安置完东西问着路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饭,元京墨把爸妈送到校门口,整个过程元长江和林珍荣都在连声说重点大学就是好,元京墨也兴高采烈和爸妈讨论了一路。
连送走元长江和林珍荣的失落感都没持续很久,处处超乎想象的新鲜感一直刺激着元京墨的神经,脑子里自动播放的调调都带着喜气。
直到回宿舍。
中午头太阳晒,元京墨没在学校多逛,到宿舍门口的时候还在想一个屋居然能给安两个吊扇,条件实在太好了。结果推门就听见屋里一个男生烦躁抱怨:“什么破条件,空调都不安!”
元京墨当时都愣了。
在他的认知里,空调是只有大商场才会有的东西。
接着一个听着吊儿郎当的声音说:“行了大少爷,这在国内大学算可以的了,换个老校区说不定独卫都没有。”
这句话落音两个人就看见进来的元京墨了,元京墨的亢奋转眼落了七八成,用最简单的句式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我叫元京墨。”
满脸烦躁的男生皱着眉扔出俩字:“蒋烈。”
另一个声音吊儿郎当的男生笑着朝元京墨招了招手:“你好啊,我叫谢一鸣。”
这个叫谢一鸣的男生很热情,给元京墨分零食,主动说他和蒋烈是发小兼老同学,中间还不时主动问元京墨几句免得他落单。元京墨该道谢道谢,该回答回答,不过话不怎么多。
元京墨其实本身不太容易亲近人,再者虽然和这两个新舍友接触不久,但“不是一路人”几个字简直要描黑加粗拍在元京墨脑门儿上。
最后一个舍友傍晚才来。元京墨和蒋烈、谢一鸣去食堂吃了餐(一个心里惊叹饭菜好一个拧着眉嫌弃一个笑着说能凑合过的)下午饭,表面和谐内里抓狂,无比希望还没到的舍友是个和自己一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结果这个美好愿望没维持到天黑就破灭了。
那个舍友戴着耳机打着电话进来,把包往元京墨旁边桌子一放,和电话里的人说:“正常?正常我现在应该在X大金融系,而不是来这儿学什么中医。”
当晚元京墨躺在床上摁着手机写短信,足足写了三页才完。
痛诉世界之大和人类多样,他觉得好上天的条件有人一脸嫌弃看不进眼,他熬大夜拼老命学考上的一本有人发挥失常外加报考滑档才勉为其难来念。
短信发给秦孝。
攥着手机等回信等着等着睡过去,梦里都在撇嘴。
新鲜环境神奇舍友乱七八糟一堆内容全淡下去,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要是秦孝能在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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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孝,给老三家送东西啊,京墨没跟你一块儿?”
“他开学了。”
“噢!上大学去了!在什么地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