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之前又挤着时间说两句:“是谁呀?声有点熟。”
“张成。”
“张成?”元京墨因为高中被张成还有黄毛仨人堵过的事一直把这人划在混混一类,加上后来真相大白了张成碰见他的时候没道歉,元京墨对这人很有意见,语气也不好了:“他什么事呀?都开学了他怎么还在家,不上学也不干活,游手好闲的。”
秦孝笑了声,很短的一截气音,但元京墨瞬间被笑得不好意思,快速说:“啊那个你忙吧,我去吃饭了。”
“嗯,晚上跟你说。”
元京墨又高兴起来:“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听筒里传出“嘟”的一声,秦孝放下手机按灭屏幕,放进裤子口袋往外走,张成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已经推门进来院子了。
秦孝问他:“骑车没?”
张成朝外边扬脸:“在门外边搁着,咱们直接走?”
秦孝点了下头,回屋把信和东西拿出来锁上门,递给张成一个缠好的箱子,自己拿着剩下的放到自行车上。
张成拿着东西先到外边绑在自行车后座,秦孝出来停下自行车锁门的时候张成走近看了看:“东西挂车把上碍事,你找根绳子搁后边多得劲。”
“不用。”
张成注意到自行车后座的不一样:“这是弄的什——”
秦孝伸手一挡:“别碰。”
张成动作停在半路,退两步放下胳膊嘀咕:“啧,什么宝贝了还。”
秦孝没管他,骑车先走了。
数量不多,送完的时候还没到午饭点。张成跟了一路,到送完最后一家才确定,邮局的人还有他奶奶都打包票说秦孝会教他,秦孝就打算这么一个字不出地教。
哦,也不是一个字不出,有人问起秦孝会说一句往后他负责送信件单子的事,是跟他一个字不出。
秦孝不知道怎么忽然说以后不干这个了,原先镇上没有专门送信件单子的人,当时也是为了照顾秦孝才正式开始有的。秦孝明白这点,去镇上说的时候问的是,之后他送东西的时候要不要顺便跟大家说一声,往后和原先一样去邮局取东西。
但这两年下来有秦孝四处跑着大伙儿确实便利,负责的人和秦孝唠了半天,看他定好了主意才没再劝,往外出了通知,找人接秦孝的班。
张成从技校毕业出去混了段时间,家里倒贴了不少钱不说还得给收拾摊子,把一家子人愁得够呛,正好听说通知的事,赶紧跑镇上去把这活揽了下来。
要么进皮鞋厂在亲戚眼皮子底下干流水线,要么接秦孝的班。
后边这个虽说钱少可好歹轻快不受管,张成不想去亲戚那厂子,根本没得选。
本身这事儿张成没多乐意,干得不情不愿,头一天上手秦孝又哑巴似的,平时有多少东西怎么送省事要注意什么全不说。
要是别人这么教他事张成早撂挑子呛起来了,但这人是秦孝。
说来也怪,在外边碰上不顺心的张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干,偏对上秦孝就哑火。
哪怕张成面上顾脸皮不表现什么,但心底实打实不愿意跟秦孝起摩擦,硬忍着没吭气。
回下溪秦孝才主动说了两句:“我跟你送五天,后座绑个筐子能放东西。”
张成跟着停下,嚼着口香糖单脚撑地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他研究过,觉着这么特有范儿。
“你怎么不绑,”张成指指秦孝后座:“弄垫子怕把东西硌了?”
秦孝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皮从他手上扫过去,张成接着收回来举高:“我可没碰哈。”
-
关于秦孝不想干送单子的活了,以后让张成接手的事元京墨是晚上知道的。
早上的时候打电话秦孝其实提了一句要晚上跟元京墨说,只不过秦孝想让元京墨去吃饭没细讲,元京墨不知道也没多想。
秦孝两句话就说完了,倒是元京墨愣了一会儿才有反应:“怎么忽然不想干了呀?”
“不是忽然。”秦孝说。
意思是之前打算好的。
元京墨松口气,没出什么事就行。
在镇上送单子钱不多,只不过村里用度少秦孝又节省才够用,确实不是适合长年干的好活计。元京墨立刻表示支持,顺便认真怀疑张成能不能把活干好,最后得出结论张成肯定连秦孝小拇指甲盖都够不着。
秦孝沉默听着手机里脆生清亮的声音,视线落在矮八仙桌旁的小椅子上。
“那你打算好之后干什么了吗?”元京墨问。
“跟打工队干段日子。”
“那你别太累了,干一天歇一天也行呢。”
“不累。”
“也就是你体力好,能干。我爸老说我,说要是指着我种地吃饭,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秦孝眼底显出几分笑:“不用你种地。”
“我这体格,用也白搭,”元京墨对自己开启吐槽模式,“太不行了,去图书馆看个书都能看得脖子疼,临走正巧听见楼上有声音,抬头看的时候脖子‘咔’一声疼得我眼泪差点出来。”
“下次停下动动。”
元京墨看起书来什么样秦孝最清楚,没人打断他能埋头一口气看几个小时。在秦孝家的时候就被说过不止一次,元京墨乖乖答应:“知道啦。”
就心虚的时候答应得乖,下次还得忘。
秦孝问他:“眼贴还有没?”
“还有还有,我一会儿贴一个。”
“嗯。”
元京墨托着脸,手指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等你什么时候想出远门玩了,来我学校看看呗?图书馆你肯定喜欢。整整六层楼,一层有二三十个屋全是满满当当的书架,名著、专业书、小说,什么书都有,我还看见有故事会呢。”
秦孝答应说“行”。
“我借了三本回来,明天可以躺床上看。”
“不吃饭?”
“要是起得早有面包,起得晚在床上看会儿直接去食堂吃午饭。”
“嗯。”
“放纵一天,”元京墨拖长声音,“继续军训。”
“还五天。”
“掰着手指头倒计时。主要是越军训越晒,一点不像秋天。”
“下星期可能有雨。”
“啊?”元京墨惊讶:“你在家还能看新城的天啊?”
秦孝笑了声,带点无奈似的说:“电视有天气预报。”
“哦哦哦哦哦……”
雨确实下了,还下得挺大,只不过是晚上下的,学校操场的下水功能太好,少有的几个水汪汪完全不耽误军训。
不过没了敬业的大太阳好过很多,也可能已经训习惯适应了,大家跟着口令整整齐齐没了先前的出错或者慢半拍,教官看得满意,吹了声哨。
——“操场范围内,自由活动一小时!”
要是操场有房顶,这会儿的欢呼声也得给掀了。
元京墨跟着大家鼓掌喊“谢谢教官”,去操场后边的看台找座位坐下美滋滋看其他班军训。
看台的塑料座位被雨冲得干净,元京墨挑了个第一排边上的位置,看班里两伙人打篮球。
他对运动类的项目都不擅长,但很愿意看,挺有意思。
尤其这会儿是本来应该军训的时间,蹲着发呆都有意思,本来就有意思的事当然更有意思。
打球的都是班上的人,元京墨认得脸了,不过能对上名字的不多。
蒋烈和谢一鸣都在场上。
居然还有乔植。
他一直独来独往的,第一次见他和别人一块儿玩。
蒋烈和谢一鸣分了两个队,乔植和谢一鸣一队。
元京墨对自己宿舍的舍友没有任何滤镜,的的确确是他们三个打得最好。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蒋烈那队还有个毛刺发型的男生也挺厉害,反应快防守强,发现蒋烈能控住谢一鸣后就专门盯乔植。乔植前边连进的两个球都很轻松,毛刺男生贴过来开始防他之后根本没机会投球,只能传。
但大家就是临时凑一块打几场,配合度不行,有的队友甚至叫不出名字,乔植传出去的几个球要么被截要么队友拿到了也投不进。
谢一鸣注意到这边闪开蒋烈往边缘跑,让队友过去防蒋烈,自己去捞乔植。
结果不知道乔植忘了谢一鸣和他一队,加上刚才和毛刺对得厉害,直接把谢一鸣手上的球给抢了。
“我靠?”谢一鸣停下看往篮下跑的乔植,当即决定任由蒋烈跟毛刺堵人,他不管了。
爱谁谁。
比起来毛刺的个子矮些,不过体力弹跳力都不错,蒋烈又是打球的好手,乔植闯得艰难,本来想直接投出去看运气算了,没想到刚好过来两个队友,技术一般但好歹让他找到了空子,立刻冲了出去。
抢过这个球就能赢,毛刺热血沸腾得上头,紧跟乔植到了篮下起跳。
“哎!”
“有人摔了!”
“停停停!”
一听见有人摔倒球场上其他人都赶紧围过去,元京墨刚才看见毛刺起跳时就站了起来——地面有水毛刺又冲得猛,角度一歪整个人直接冲着乔植身上去了。
正撞在乔植抓住篮筐的那两秒。
元京墨大步跑过去,看见谢一鸣最先挤进中间蹲下正要伸手连忙喊了一句:“谢一鸣先别扶乔植!”
谢一鸣下意识顿住动作,看了过来的元京墨一眼,又低头看见乔植一只手捂着贴地的胳膊不出声,反应过来:“靠,不会折了吧?”
蒋烈猛地推了毛刺一把:“你往他身上撞什么?没赢过球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毛刺被推得一趔趄,火也起来了,“你和谁一队的啊?”
“和你一队了不起?我和他一宿舍!”
元京墨蹲在乔植身边挨着摸了一遍,松了口气:“脱臼,没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