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用斗篷将幼弟裹了个严严实实,手在斗篷下帮幼弟更衣。
“京城可有消息传来?”
燕清远不知道裴忌指的是什么消息,他道:“只听闻世子殿下身体抱恙,北凉王府唯恐将风寒染给太学学子,为专心养病,暂时封闭北凉王府,不允任何人探望。”
倒是和裴忌安排得一样。
看燕清远的表情,京城内没有出现重大消息,王府也风平浪静。
也能确定,裴雪重没有事。
虞藻却听不出背后蕴藏的信息,他双手扒拉在兄长肩头,忙跪立在兄长身上,探出张粉白玉面:“那我哥哥呢?他怎么样?他没有出事吧?”
燕清远和裴忌同时看向虞藻。
虞藻不解地眨了眨眼。
“倒是有一件事,与裴大公子有关。”
燕清远这才想起来,“裴大公子神机妙算,算到山匪埋下炸药,提前带领士兵撤离,同时揪出身边埋伏已久的细作……经过拷问才知晓,原来山匪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和前朝勾结的叛军。”
虞藻缓缓睁大眼:“竟如此复杂。”
难怪。
他说呢,小小的山匪何来如此大的本事?不仅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毒,还能在兄长与王府身边埋下许多细作。
这本领可不是一般的大。
燕清远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世子殿下,你怎么会在此地?”
若是游玩,也不该来较为贫瘠的浮玉山,更别提此山临近危险丛生的锦绣山。
裴忌帮虞藻回答了:“此事不宜多言,我们暂时不方便露面,故而在此地躲躲。”
燕清远是个聪明人,他马上不再问:“既然如此,那世子殿下便来浮玉村里躲躲吧。山洞毕竟湿凉又多蚊虫,近日多雨,我家虽小,但好歹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
浮玉村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这是谁?”
“这不是燕家那郎君吗?”
“清远呀”
这里的村民热情好客,见着村口有人走来,领头的还是他们自小看着长大的人,于是纷纷涌了上去。
“一段时日不见,长这么高了。”一位大娘带着一双儿女笑吟吟走来。
大娘正拉着儿女的手,却忽的发现拉不动。
顺着目光望去,她才发现,儿女在同时仰头看向一处方向。
燕清远身后还有结伴的人,二人皆披着斗篷,高挑男子并未掩面,而他怀中的男子却被护得严严实实,又因低垂着脑袋,只能叫人看到一小截雪白下巴尖。
不过,寻常人看不到他的脸,俩小孩儿因为个子矮,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痴痴地瞪大眼睛,忍不住扯扯娘亲,随着说话,兜不住的涎水流了满地:“娘亲,我……我看到了仙子。”
哪来的仙子呀?
大娘正纳闷,忽的,神色怔了一怔。
许是被闷得太热,被护在怀里的人,忍不住抬手扯下斗篷,露出一张俏生生的粉白玉面。
一双眼睛乌黑明亮,面庞清丽,竟比春日枝头的海棠还要来得娇艳。
大娘看呆了眼,她在原地盯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的失态。
她忙看向燕清远,语气惊喜:“清远,你可没带过旁人回来呐这是何人?是你的小娘子吗?”
燕清远素来独来独往,难得带回来一人,样貌又如此美丽。
燕清远也到了适婚年纪,不怪大娘如此认为。
那张平静沉敛的温和面庞,罕见地一顿。
燕清远语塞片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上来,耳后根却悄然飘起一抹红。
燕清远忙解释:“不、不是的……”
看他这面红耳赤解释、如毛头小子春心萌动的一面,大娘哪儿还明白不过来呢?她笑呵呵道:“那定然是了。”
她看向那巴掌大的小脸,忍不住惊叹,“生得可真俊呀”
“那这位呢?”大娘又看向另外一位较为高挑的男子,“是你娘子的兄长?”
大娘满面笑意。
虞藻和裴忌不方便说明身份,燕清远见他们不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大娘眼中,便是默认了。
一群村民蜂拥而上,一群孩童将果子、糖果、糕点儿往虞藻手中塞,又一口一个“天仙姐姐”。他们年纪小,对性别认知比较模糊,加上虞藻半遮半掩着脸,身材骨架较为纤细的他,模样是出奇得精致,竟被人错认成了女郎。
虞藻捧着一堆物件儿,不知所措。
燕清远打发走围上来的村民们,村民们还在起哄着:“马上可以喝到喜酒喽”
燕清远神色僵硬地引二人回屋子。
他低声道:“世子殿下,他们只是开玩笑的……并无恶意。”
虞藻当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他小声道:“无碍……只是这些,你寻机会还回去罢。”
他们以为他是燕清远的小娘子,才将这些物品赠给他。
可他又不是。
护在虞藻身后的裴忌,神色已然不爽到了极点。
他好好一弟弟,怎么成别人的小娘子了?
燕清远并未接话,而是推开一扇沉重的木门。
推开门后,是一个小院落,一旁摆放着一个木桶,中央是一张桌案。
院子总体而言不大,但胜在整洁干净。
可以看出燕清远是个爱干净的人。
小木屋有三间房,只是其中两间空房许久没有仔细打扫过。
眼前二位都是身份尊贵之人,燕清远道:“恰好有两间空房,我去打扫一下。”
虞藻正在东张西望,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儿,哪里都要钻钻。
他走得快,一不留神踩到一块石子,裴忌忙伸手搂过他的腰,将他揽入怀里。
大掌仍扣在细窄的腰身,裴忌伸手抚过虞藻的鬓发,帮他整理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
“我们住一间便可。”他道。
燕清远看着虞藻腰侧的手。
小世子的腰身纤细,大掌搭在腰一侧,显得轻松可握。
最让燕清远无法忽视的,是二人亲昵的、旁若无人的举动。
借着日光,他清晰望见雪白脖颈间的斑驳红痕,因为小世子的皮肤太白,而显得这抹红愈发惹眼。
反复交叠的几块红印子,四周晕开暧昧的粉红,可以看出,当时制造痕迹的人是如何爱不释口,又是如何痴迷。
燕清远无法忘却,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一幕。
燕清远静默片刻,道:“还是两间吧。”
打理发丝的手指忽然一顿。
裴忌偏头看向燕清远。
燕清远并不回避他的目光,而是直接回望过来。
第143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二十三)
虞藻与兄长的衣服只简单过水清洗,他爱干净,来到新地方,第一时间便是想换衣裳。
燕清远找到他年少时的衣裳,虽料子比不上小世子身上的锦缎舒适,但此刻也容不得小世子多挑。
裴忌帮虞藻换完衣裳后,袖口与领口十分宽松,燕清远的衣服给他有些大,好歹勉强能穿。
只不过——
虞藻眉尖微蹙,不适地扭了扭腰,随着抬起手、白藕一般的手腕与手臂露出,他扒拉着兄长的腰。
裴忌低下头看他。
虞藻抿抿唇肉,很小声地说:“有点……有点磨。”
他没说是哪里磨,可裴忌瞬间明白了。
这已是燕清远能寻到最精细的料子,可对金尊玉贵的小世子而言,仍然糙得过分。
燕清远看着被磨红的一截腕骨,低声道:“我再去寻寻,也许还有别的衣裳。”
但他多少知晓,自他家开始落魄,许多名贵物品早就被亲戚瓜分完毕,剩下的一些物件,也被他变卖得所剩不多。
不论是京城郊外的宅子,还是浮玉村的小木屋,皆是空空荡荡。
恐怕小偷闯入都会心生不忍,留下几文钱。
“不必。”
裴忌不想让幼弟穿他人的衣裳。
幼弟自小娇生惯养,何时穿过这样的布匹?他愈发愧疚。
随身短刃表身有几颗宝石,皆被裴忌一一取下。
他递给燕清远:“用作这段时间的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