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辫子,他上辈子见过,但从未拆过。但原理不算难,祁宴凝很快就上手了。
他手法非常轻柔,闫子豪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但看着因为解开而炸起来的头发,他还是眼前一黑。
闫子豪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祁哥千万不要翻车。
很快,一头的脏辫就彻底拆开。
“去,把头发洗了。”祁宴凝拍了拍手,命令道。
“自己洗?”闫子豪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被祁宴凝一瞥,瞬间乖巧。他走向洗发的地方,有些别扭地给自己洗了个头发,又在祁宴凝的指挥下吹了个半干。
他用毛巾擦拭着湿了的领子,回到座位上。
“我做一下明天舞台的发型,”祁宴凝手指挑起他的一缕头发,从镜中看向他,“如果不喜欢……”
“也可以剪成板寸。”
闫子豪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拼命摇头。
他可没有海哥那完美得像是颗卤蛋一样的头骨,留板寸?鬼知道有多丑。
祁宴凝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手里动作起来。
闫子豪被祁宴凝的话吓住了,心中全是忐忑,不错眼地看向祁宴凝的手,生怕一时不察就被他拿起推子将头发剃成板寸。
但随着发型逐渐成型,闫子豪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这……
他好喜欢!
祁宴凝只是稍稍修剪了一下他过长毛糙的发梢,接着就拿出来一小盒各色丝线和彩色珠子。
他的双手灵巧地在闫子豪的头发中翻飞穿梭,很快,一个个小辫子就被编了出来。
小辫子并没有多粗,而是细细一条,掺杂着丝线,发尾点缀着珠子。
编了一小把辫子之后,祁宴凝停了手,将他上半部分的发丝连同辫子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下半部分的头发就那样披散着。
颅顶挑高,几根细细的辫子垂落在脸颊两侧,搭配上闫子豪较高的眉骨和带着点灰色的眼睛,仿佛来自异族的小王子,充满着异域风情。
闫子豪之前那样喜欢脏辫是有原因的。
他天生骨相立体,眉骨高挺眼窝深邃,灰色的眼珠子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匹凶恶的狼。但他偏偏下巴尖尖,嘴唇圆润,又弱化了眉眼的凶悍,让恶狼一下子变成了小狼崽。
这样有些矛盾的长相与大部分强调亲和或者酷帅的爱豆妆造不适配,只有脏辫与他的长相较搭,自带张扬的效果。
不过现在,他找到更适合他的发型了!
闫子豪兴奋极了,用手转了转脸侧的小辫子,又摸了摸头顶的马尾。
“哇,好酷!祁哥,你手艺绝了!”闫子豪转着椅子就想要回头向祁宴凝道谢,却没想到,他兴奋之下,一头撞在了祁宴凝的肋骨上。
“嘶——”
“啊,祁哥对不起,你没事吧!”闫子豪瞬间弹跳起身,就要去搀扶微微弯腰的祁宴凝。
祁宴凝侧过身避开他的动作,绽放出一抹笑容。
“发型好看吗?”他语气温柔极了。
闫子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样问,但毫不犹豫道,“好看!”
“好看?”祁宴凝嘴角幅度扩大了几分,“既然你满意,明天的发型就不重新做了,你好好保持吧。”
闫子豪瞬间如遭雷劈。
“祁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闫子豪双手抱拳可怜兮兮地作揖。
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妆造师祁哥有些特殊的气质,让他不敢忤逆。
祁宴凝似笑非笑看向他。
“祁哥~”他还想继续耍赖,却看到了祁宴凝眼神中的杀气。
仿佛他在继续纠缠下去,明天他就可以作为道具登台了。
“好的祁哥我站着睡觉绝不压着发型我先走了晚安实在对不起!!”他用出了rapper的语速飞快说完,落荒而逃。
祁宴凝在原地按了按吸气都疼的肋骨,冷笑一声。
这真是……
好心留下来等着给他改发型,却给自己添了一处伤口。
真是像长相一样,莽撞的小狼崽子。
*
第二天,祁宴凝很早就来到妆造室。
他昨晚回去肋骨一直在疼,睡眠质量受到了很大影响。没睡好的祁宴凝努力压制着有些暴躁的脾气,他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仿佛背后散发着浓浓的黑气,周围人来人往,却完全不敢靠近他。
直到楼雨星他们组到来,他才终于站起身。
这一次,楼雨星他们组抽中了开场的位置,因此,他们组中午刚过就要开始做妆造了。
此时,楼雨星已经做完了妆造,正站在镜子前看祁宴凝给林之萍上妆。
林之萍的妆造是最正统的戏妆,原本她还有些担心祁宴凝做出不伦不类的效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放下心来。
她带着些兴致勃勃看向祁宴凝,“小祁,你这手艺师承何处?”
这位妆造师,不光可以画出传统的戏剧妆,甚至用的手法都是老手法,一看就是仔细学过。
祁宴凝还在忍痛,没有谈话的兴致,只轻轻勾唇,并没有回答。
他当然会老手法,原先宫中六皇子豪放不羁最喜欢串戏,偏偏他的皇帝亲哥宠着他,因此,祁宴凝可是认真下过一段时间苦功夫学习的。
林之萍见祁宴凝不答,也识趣不再问,只是喟叹道,“后生可畏啊。”
他们一组的妆造很快完成,此时,前方舞台下观众们已经坐满,所有人都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等候着这一场舞台的盛宴。嘈杂声甚至传到了妆造室这里来。
在祁宴凝仔细一一检查完他们的妆造后,楼雨星很快就和队友一起来到了后台备场。
他只觉得周围环境无比的喧嚣,仔细一听,却是自己心脏在激烈跳动。
他有些想要咬唇,但想到妆面,又强行忍耐下来,只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就在他的紧张不安到达顶峰的时候,一只温凉的手轻轻伸出,拍了拍他的手。
“好孩子,别担心。”林之萍的眼中盈满了安抚的笑意。
楼雨星深呼吸,努力将紧张压下去。
这是他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舞台上表演戏曲,谁都不能给这场表演添乱,他自己也不行!
“让我们请看第一组表演,《生》!”
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台下尖叫声连成一片。楼雨星深吸一口气,坚定走向一片漆黑的舞台!
*
舞台上,一片寂静。
如泣如诉的戏腔在黑暗中响起,聚光灯打向舞台中间的身影。
那人身穿一身青色长袍,侧对着台下。他嘴巴张合,清亮的戏腔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这谁?你星还有会唱戏的?】
【楼雨星!呜呜呜妈妈怎么才知道你会唱戏,宝宝到底藏了多少惊喜啊】
【这戏腔,有点儿东西】
【好听,好看,就是这个妆造是不是有点儿太浓?】
还不等弹幕的质疑发酵,灯光瞬间熄灭,楼雨星消失在台上。
舞台这时才算是正式开始。随着音乐,练习生们共同设计的剧情开始浮现。
乱世,人如浮萍草芥,上一瞬还是贵公子,下一瞬就沦为亡国奴。不管是贩夫走卒,亦或是王孙公子,都逃不出时代洪流的裹挟。几个练习生通过舞蹈个歌声,将这个意思传递给了每一个观众。
随着歌曲逐渐进入副歌,练习生们的动作逐渐变得铿锵起来,浮萍般的人们终于开始反抗,激烈却整齐的舞蹈让人大呼过瘾,只除了一点……
楼雨星人呢?
现场的观众沉浸在舞台中并没有发觉,但弹幕中已经有人开始抗议。
【楼雨星人呢?】
【楼雨星就开场一句词?你星真行啊!】
【排名不高的练习生没有人权是吗?最奇怪的妆造最少的词,甚至舞台全程都消失了!】
【@你星,给个解释啊!】
弹幕的质疑像沸水入油锅般轰然炸开,一时间屏幕都被质疑的弹幕刷满。
有手快的营销号和粉丝已经将这件事搬运到星博,一时间,群情激奋。
直到——
第二段副歌结束。
背景音乐声戛然而止,清亮的戏曲声再次响起。这次,楼雨星是被簇拥着的。
同样还是侧身,同样是仿若戏妆的浓艳妆造,他嘴巴开合,手呈兰花指,唱出的戏腔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身边的练习生舞动着,动作间传递出浓浓的悲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最终,只剩下他一人。
随着戏剧的进行,他向后转身,脚踩云步,轻轻地绕了一个圈,口中缓缓吐出这段戏词的最后一句:
“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洲……”
戏声落下,观众们只看见,楼雨星正用另半边的脸对着观众。
那半张脸上,一片素白。
楼雨星没有一丝表情,但,一滴晶莹的泪正缓缓顺着脸颊滴落。
弹幕沉默半晌,骤然沸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