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管家：“您想回家吗？您已经四天零七个小时五十二分没有回家见您的家人了。”
詹岁如再次强调：“我没有……算了。”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看着小染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深处，藏着精密的齿轮。精致美丽，但无法像生灵的眼瞳那样传达内心。
詹岁如可以把这双眼睛做得更仿真，就像他有着细微绒毛与纹理的皮肤、会变化的呼吸和心跳。但是她没有。
她本来是要这样做的，她已经做出了一对完全仿真的眼睛，但紧接着她发现，想要让这双眼睛传递情绪，同样需要她预先设置。
在面临调试环节的一瞬间，她感觉到巨大的无力和愤怒。那双仿真眼珠在她掌心碎成了碎片，完全与活人无异的人偶管家拥有了一对机械瞳孔。
现在她看着这双瞳孔深处的齿轮，在那或快或慢的转动中失神。
小染没见过她现在的家人，但从那些通过网络流淌过来的信息与她偶尔谈及的只言片语中觉察到了她和家人在一起时的放松。
“我的家人。”詹岁如注视着那双齿轮眼瞳问道，“你是我的什么？”
“我是您的管家。”人偶管家答道，“我的义务是帮助您生活得健康和幸福。”
詹岁如的手指颤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那枚钥匙环的来历了。
许多、许多年前。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那么久。他们没有末世被当做副本一样一次次重启的记忆。时间对他们来说是一条线，但对于詹岁如来说，那是一根线后接着一团永远绕不完的线球。
这枚钥匙环，是在重启开始前挂在她身上的。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建立起自己的基地，接收了许许多多避难者。她和小染都忙到起飞。
随着基地建设的逐渐完善，小染的工作逐渐变得轻松，詹岁如的工作却越来越忙了。
因为小染的能力在于建设，她的能力在于守护。
基地里的人越多，这个靶子就越大，她的责任也越重。
詹岁如的精神力笼罩着整个基地，她越来越紧张，睡的时候越来越少，醒的时候越来越多。在某次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事故之后，詹岁如就再也睡不着了。
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可以不必睡眠，但人的心灵却需要放松。
在詹岁如连续七天没有入睡后，阳染完成了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研究的基地监测系统。
再然后，他做了一个自己形象的Q版人偶。这个小人偶会在监测系统监测到异常和污染时发出警报。
阳染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把拴在钥匙圈上的小人偶送给詹岁如：“岁岁姐，你试试这个。”
詹岁如试了。这小东西不止会在发现异常和污染时向她发出警报，还会在她熬夜不睡觉时一遍一遍地念叨着叫她睡觉，如果她还不睡，就会开始唱摇篮曲。
……
异常事务管理局。
已经过去快24个小时了，他们至今仍未能收到工匠的回复，宁晰一边让人去查，另一边找纪月明帮忙联系工匠。
虽然在这种大事面前，偶像未必有用，但是试试总是好的。万一呢？
纪月明的消息还没发出来，工匠的联系人匆匆传来消息：“工匠刚刚回复了，说他已经全权委托给走近科学了，让我们和他联系。”
走近科学？他和工匠怎么又扯上关系了？而且似乎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
宁晰：“工匠和走近科学的联系多吗？”
聂域：“不多，从论坛后台看的话，他们只合作过两个任务。”
除非两人还有私下联络，否则这关系怎么看都不像熟。
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走近科学还没动静。
“工匠是说他委托给走近科学了对吧？”聂域忍不住确认，“等一下，有新消息……走近科学联系我了。”
宁晰早已经开始忙别的工作，不抬头地吩咐道：“问他为什么工匠要通过他来联系我们。”
过了一会儿，聂域传回消息：“他说工匠觉得和咱们打交道很烦。”
宁晰：……
工匠的联络人：……
纪月明很不给面子地笑出来，对宁晰说道：“要不你反思一下呢？”
反思是不可能反思的。
宁晰选择把控制狂的忧虑转嫁给走近科学。
末世世界面积大概有多大？地形地势大概是什么样的？里面的生物情况怎么样？就算没有活着的生物了，那会不会存在类似被封存在琥珀里的DNA？末世世界的物理定律是什么样的？化学元素呢？污染情况如何……
聂域按照他的指示噼里啪啦发过去一大串疑问。
走近科学就回复了一条消息转发，转发里包含走近科学的两条疑问和工匠的四句回答。
聂域不可思议地发问。
管理员领域：“没了？”
走近科学又多转给她两条消息。一条是工匠说自己要下线，另一条是走近科学叫工匠等等，然而对方已离线。
聂域扭头去看宁晰和纪月明。
两位大佬神色都比之前稍显凝重。
宁晰吩咐人去确认消息真假，又对聂域说道：“你账号我用一下。”
他用聂域的账号和走近科学聊。
管理员领域：“就这？”
走近科学：“还有什么问题没回答吗？”
已经没有了呀。生物信息和异常污染都没了，末世世界是个已经死掉的世界。死掉世界的法则是不稳固的，可以轻易被其他世界所影响。所以地形地势、物理化学什么的都没有意义。
换句话说，现在的末世世界相当于一大块世界碎片。
宁晰：……
管理员领域：“工匠呢？‘我干的’具体是什么过程？”
走近科学：“他没说，下线了我也没法问。”
管理员领域：“你觉得工匠是可信的？”
詹言看见这个问题就头疼。
他当然不能确定了！不然他也不会先把工匠的瓜条全刷了一遍才来找异常事务管理局。
工匠的瓜条百分之九十都是在他黑市的工作室里，剩下百分之十是他去别的地方收集材料。除了工作之外唯一一条外出竟然是前阵子被无限研究所的动静惊动，前往附近观察情况。
在这些瓜条里，詹言刷到了一连串的日常，最近是工作爆多的日常和被自家卷王管家卷到哭的日常。之前是各种制器不顺发癫的日常和作息不规律被自家管家不赞同的日常。
詹言看着这一连串的日常，仿佛看到了一个因为工作时间完全自由以至于所有时间都在工作的自由工作者。
刷完这些瓜条，工匠在詹言脑中“毁灭世界大BOSS”的印象已经变成了“超级工作狂”。
哪家大佬会制造一个催工自己的管家啊！
这种人真的会毁灭世界吗？
动力在哪里？目的在哪里？时间又在哪里？
詹言翻不明白工匠的瓜，决定把麻烦转交给异常事务管理局。
不管工匠是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危险人物，起码他现在提供的信息都是对的。
即将接触的末世世界并不危险，真正危险的东西还潜藏在本世界内——无限仍然蠢蠢欲动。
詹言疯狂暗示：末世不重要，所以赶紧把我爸妈从排班上放下来啊啊啊！
走近科学：“我觉得不能因为太关注末世反而松懈了对内部的警惕。”
“现在还有潜藏的黑巢和想要复苏无限的人。”
宁晰理解有误：他非常认同走近科学的观点。内部绝对不能松懈，末世也必须严密监督！
所以辛苦各位能者多劳了！
第141章
詹言在吃瓜系统里眼睁睁看着宁晰的脑回路走歪。
气成河豚！
生气也没用。他如果敢暗示得更明白一些，被宁晰觉察到他的意图，肯定又会多出一堆麻烦事。
詹言关掉论坛，一边上课一边发愁，愁着愁着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今天的顾见承好安静啊。
詹言扭头看了看男朋友。
顾见承侧脸被阳光打影，硬朗的轮廓笼了一层柔边，一双浓黑的眼盯着投影屏幕，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小片影子。
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着，顾见承的右手却在花式转笔。
那笔像被吸在他手上似的，在几根不同的手指头之间转得人眼花缭乱，就是不掉。
詹言刚开始是想看看他在干嘛，结果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
好家伙这双手是怎么长的！
我也想学！
被詹言用炙热的眼神盯了半天，顾见承终于回过神。右手动作一停，原本翻到顶点的笔忽然失了调整的力道，跳出手掌。顾见承右手一翻，往下掉的笔尾落在他指间，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捉住一甩，又转了圈，转完恰好落在他虎口间，变成了个正常握笔的姿势。
顾见承循着目光转头看向詹言，发现他在看自己的右手，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干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詹言小声问道。
“初中的时候中二，觉得这么转笔很帅，特地练的。”顾见承也小小声。
詹言觉得他现在也在中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