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晓平戳了戳他:“卓哥,横煅山脉以东……那得多大啊,这么大片儿地方,异常事务管理局不可能不管吧?”
卓逊硬憋了半天:“牛逼。”
……
詹岁如单手撑着摩托,旧日影像在她身边浮现又消失。它们总是很快出现一个场景,然后在来不及让人看清的情况下突然破碎,又变成另外一个场景。但它们都很熟悉,熟悉到让詹岁如哪怕只是惊鸿一瞥都能认出它们来自何处、何时。
“不好意思,过去投影的降临是随机的,你的存在干扰了它们。我并非有意要让这里出现你记忆的投影。”“龙舌兰”耸肩说道。
投影是他搞的,但投射出什么内容与他无关。这片来自过去的空间在烛龙之力的加持下具有了烛龙残影的性质,它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能够阻止那些找过来打扰他们的人。
詹岁如身边的投影越来越真实。
希望基地的画面一闪,转眼又化作了废墟,一次又一次闪烁。
生机勃勃的基地,残破死寂的废墟。
基地,废墟。基地,废墟。
每一次的基地都不一样,每一次的废墟也都不一样。
时间打了一个又一个结,尘埃积聚如大雪。
詹言看到了最后一个结。
那是在二十六年前。
戎岁曾经挣脱出无限的轮回,她将这个世界的命运延续了下去。
对于无限来说,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副本。所以在战争的关键时刻,它决定彻底榨取尽这个世界的能量。
污染开始了。
首先是幸存的普通动植物,接着是普通人,从精神力弱小的人开始,然后是异能者,就连原本可以用精神屏障保护其他人的精神系异能者也开始被污染。领主的精神领域无法再庇护他们。
他们每个人都曾经在过去的轮回中被污染过。他们的灵魂里留下了被污染的痕迹。今日的庇护无法穿过时间,拯救不了来自过去的污染。
但戎岁从没有被污染过。她总是在被污染前死去。
于是她只能看着。
阳染是最后一个。
“岁岁姐。”他站在空荡死寂的基地里,吃力地拖着一条腿。他没有受伤,但那条腿正在变成一棵树。
他捉住戎岁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血肉之下,埋着他的异能核心。
他抓着她的手用力,低声说道:“我快要被污染了……”
戎岁没有闭眼。
她被阳染握紧的手缓缓用力,陷进他的血肉。在他颤抖的微笑中,从他的血肉中抓住了那枚布满裂痕的核心。
“如果你的异能让你痛苦,就用我的吧。”
他们的手交握在他的胸腔。
“你不会被污染。”戎岁嗓音沙哑。
她的双目一片银白,没有眼泪。溢出的血滴到他的胸腔,滴到他们的手上。
“我给所有人一个结局。”
雪白的光越来越亮,像曾经庇护希望基地那样涌出。历经无数轮回积累打磨的精神力风暴笼罩了整个世界。
她的异能核心在体内碎裂。
刺目的白清洗污秽,冲破污染、冲破锈痕污泥,冲破这个被淹没的世界。
无声爆炸。
……
末世的阴影已经在天顶形成了清晰地图景。
荒芜的,残破的,死寂的,和詹岁如身边的幻影相似得如同倒影。
一点荧光在废墟里闪烁。
“龙舌兰”低头从废墟里挑出一个闪光的圆环:“钥匙环。”
挂在上面的Q版玩偶已经断裂,只剩下这么浸透了死气、伤痕斑驳的钥匙环。
“这里面有个秘密,你知道吗?”
另一枚真实的钥匙环在詹岁如掌中摩擦。
“龙舌兰”轻轻笑着,掰开了手中来自过去投影的钥匙环。
在它交叠的内部,隐藏着一行刻字:
“岁岁平安。”
“龙舌兰”仰头看向天顶。
“你看,它已经很近了。”
“你想要的,也已经很近了。”
爱是多么虚弱的感情啊,它会成为每个人最大的弱点。
“无限?”詹岁如抬起眼,双目深寒如冰。
“我等你出现很久了。”
这个诡诈谨慎的世界意识,终于舍得在此时把一丝真实的意识投注过来。
詹岁如扯下脖子上的项链。
“龙舌兰”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个银色方块。
它想要末世世界的碎片也已经很久了。
詹岁如松开手,银色方块落在废墟的幻影上,展开成一个工作室。
但工作室里并没有藏着它想要的无限碎片。它落在地上,墙壁翻转、廊架延伸、地面铺展,工作室的房间被新生的结构高高拱起,在高塔之上与曾经的房间重合,机械与工业的成果在生长,眨眼已成了一座基地——希望基地。
工匠的堡垒在废墟之上重建。
齿轮转动,链条拉伸,机械在咆哮。
詹岁如立在高塔之上,没有封闭的墙,没有隔绝的窗,烈阳直直照射在她身上,小染站在她的身后。
她在“龙舌兰”讶异的目光中轻轻地笑了。
“世界碎片不在我身上。”
詹岁如的眼里溢出血,超负荷的制造异能在原本最强大的精神力异能者的运用下突破了限制,全封闭的堡垒阻断了无限的意识脱离。
它被捕获在这座堡垒中。
活起来的堡垒发出一声咆哮,将所有的敌意都锁定在“龙舌兰”身上。
末世的倒影清晰地映在天顶。
她在废墟之下,在堡垒之上,凝视着无限的意识。
“比起救他,我更愿意带着他和你一起同归于尽。”
无限感觉到了事情的些许脱离掌控:“没有世界碎片,你也行。”
它从龙舌兰身上脱离,冲向詹岁如:“你来自末世世界,也是打开它的钥匙。”
中央控制室。
宁晰下令:“激活阵法。”
面具解下,天师袍无风自动。
雷纹在脚下编织,连接着一个个节点亮起。大地上绘出明亮的雷光,接着冲向天空,在世界壁垒上编织成网。
低垂的倒影凝滞。
重明鸟的啼鸣在空中盘旋,大妖们蓬勃的妖力冲出世界壁垒之外。
凝滞的倒影缓缓移动。
无限终于意识到了失败的前兆。
钢铁的锁链在突破限制的异能下锁住了它的意识。
“我不明白。”它说道,“你这样做,也最多只能磨灭我的一丝意识。值得吗?”
詹岁如没有回答,她张开手臂。
小染从背后拥抱住她,齿轮的瞳孔转动着,机械的嘴唇张开:“岁……”
曾经填补在异能核心里的精神力涌出,在詹岁如的指引下涌向猝不及防的无限意识。
暗红如血的精神力在它的意志上留下一个烙印,并由此定位了无限的完整意志,在它虚弱意志上回荡漫延。
这个烙印只有一个作用——拒绝一切非契合的世界。
从此以后,无限再也无法使用其它世界复苏。
无限的意志终于变得惊怒。它开始剧烈挣扎,想要逼退那些血色的精神力。
但它们在一个更坚定的意志之下死死缠住了它。
詹岁如的五官都在溢血,她手指上套着钥匙环,引导着精神力用力抓紧。暗红色的精神力从她背后流淌到她掌上,像流动的血。
它们从她的指尖流淌到无限的意识上。
詹岁如仰头看向天空。她的家,她的废墟,她曾经被摧毁的深爱的一切。
她用力攥紧五指,就像她当初用力握住阳染的异能核心。
家人的面孔在她心底划过。
偷偷买她雕塑的爸爸妈妈,背地里帮她打架的哥哥,发现她睡不好陪她喝了几个月牛奶的弟弟……
她的世界已经死去,那就让她这个遗孤在它的遗骨下毁灭,让这个世界蓬勃灿然。
……
詹言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