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轻笑，是啊，随时随地。

　　人在，故事一直在。

第247章 双助（一）

　　深夜，孙秉赫从桌案上抬起头。

　　距离楚易澜跟沈连的婚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当天被灌了不少，怎么回的家孙秉赫都没印象，但之后拿到的巨额奖金让孙助非常开心。

　　他朝外看了眼，透过落地玻璃，那些整齐的工位上已经没了人，一些模模糊糊隐于昏暗，墙上走钟的“滴答”声显得异常清晰，这里白天是人人羡艳，想要拼了命挤进来的亨泰大楼，到了晚上，寂静无声下，异常空旷。

　　而这样的寂寥，孙秉赫早已习以为常。

　　他熟练地将文件保存，设密，然后关上电脑，从座椅上起身时，疲惫才后知后觉涌来。

　　孙秉赫习惯性闭眼，就这样也不休息，在脑海中将后天的行程跟任务量全部确定了一遍。

　　“叩叩叩——”

　　有人敲门。

　　孙秉赫以为是公司巡查的保安，结果一转头，看到杨彬一袭灰色风衣站在外面，见他看来，笑着招了招手。

　　孙秉赫眼神一亮。

　　他三两步上前打开门，张口就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十分钟前。”杨彬提了杯热咖啡，孙秉赫最喜欢的口味，顺势递给他：“飞机落地后我直接过来了。”

　　“这么晚回家啊。”孙秉赫就爱这家的手磨咖啡，当即打开喝了口，顿觉得疲惫一扫而空。

　　“接上你一起吧，明天我休息，你呢？”

　　孙秉赫：“我也休息！”

　　杨彬一周前被外派。

　　而这些年下来，他跟孙秉赫对于类似情况已经有了熟练的应对方式。

　　杨彬不在，孙秉赫就回自己新买的小三居，其实也就回去睡个觉，他很少在家开火，凉锅冷灶的，如果没有饭局，不是外卖就是在公司食堂解决，杨彬回来就不一样了，两人一定会在家搓顿火锅。

　　楚易澜带出一个杨彬，是决计不会再费精力培养一个孙秉赫的，杨彬沙里淘金，那么打磨的过程就该他自己来。

　　孙秉赫在亨泰的这些年，杨彬逐渐收敛气焰，退居次位，除了偷懒，也是因为他很喜欢看到孙助锋芒毕露的样子。

　　关上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光亮浅薄的走廊上。

　　孙秉赫抬头就能看到杨彬宽实的背影。

　　这跟当年杨彬带他出孤儿院，走在前面的场景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两人回到杨彬的住所，孙秉赫洗完澡就待在自己房间，用手机处理公务时，杨彬的信息插进来：【困了，我先睡了，明早我去买食材，你起得来就一起。】

　　孙秉赫抽空回复：【好的。】

　　他们之间的熟稔自然，是有时候楚易澜都无法参与其中的，是两人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习惯。

　　孙秉赫收拾完已经是凌晨一点，他手机静音后，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孙秉赫明明很困，但还是在某个点睁开眼睛，他倍感舒服地往被窝里缩了缩，这些年了，连洗衣液都更新换代，但杨彬就用一个老牌子，淡淡的茉莉花味，一直没变过。

　　孙秉赫仔细听了听，外面有动静。

　　孙秉赫炸着头发，半闭着眼睛坐起身，然后掀开被子下床，晃荡晃荡地走到门口，整个人所展现出的松弛懒散，跟公司那个雷厉风行，永远强悍无敌的孙助简直判若两人。

　　听到动静杨彬转头，有些惊讶：“怎么起来了？”

　　“我跟你一起。”孙秉赫打着哈欠。

　　杨彬无奈：“你困了就继续睡。”

　　“不要。”孙秉赫的口吻甚至带着淡淡的耍赖意味：“我要去，我想吃的食材你都买不全。”

　　杨彬挑了下眉，没有接话。

　　孙秉赫爱吃的，他怎么可能买不全？

　　这个人呐。

　　孙秉赫没学会控制情绪前，做什么事情都要梗着脖子，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架势，实际上一步三回头，要看看杨彬在不在身后。

　　没人理会孙秉赫的那些年月，是杨彬突然站出来说：“你只管往前走，我看着。”

　　一个童年兵荒马乱，又差点看不到希望的人生，不管转折如何，之后成功如何，再充实的经历，也有填不满的一处缺口，虽不对外言说，但自己心知肚明。

　　孙秉赫真正长大后，很多事情不会再询问杨彬的意见，他自行判断，然后处理漂亮，可一旦杨彬离家时间超过三天，等再回来，孙秉赫至少也要跟他在一起吃顿饭，像是某种必须完成的仪式，又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原因在于孙秉赫在得到资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惊喜，更多的就是惶恐，他怕资助人觉得他不配，一下子就给停了，怕当时还喜欢冷脸训斥的杨彬，有一天让他滚出这个家，再也不要他了。

　　孤儿院的床板上连层单薄的被褥都没有，越是住在杨彬给安排的温暖房间，他就越害怕。

　　这种心理常人很难理解。

　　当时孙秉赫敏锐成那样，稍微一个风吹草动就是惊慌、质疑，歇斯底里，杨彬每天忙成狗，没点耐心还真不行。

　　“脱敏”长达数年，虽然药到病除，但有些习惯这辈子都戒不掉。

　　杨彬没经历过结婚生子，但孙秉赫的确是他养出来的最好的孩子，最得意的学生。

　　这两人的感情，属于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瞧着平平淡淡，客气恭敬，可内里的依赖盘根错杂，但凡有人动上面一根须，孙秉赫都要跳起来拼命。

　　那段昏暗潮湿的经历被杨彬留在过去，但孙秉赫知道，那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所以他对杨彬的情感，怎么说都行，亲人、朋友、家人，恩师，全部有迹可循。

　　杨彬等着孙秉赫收拾好，两人去了就近的大超市。

　　孙秉赫今天穿着深蓝色戴帽运动服，头发有些乱，敛去气场，因为还困着，腰背也没绷直，眼睛一个劲眨巴，整个人透着两分单纯懵懂，说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都有人信。

　　“午餐肉？”杨彬一只手探上货架，转头看孙秉赫。

　　孙秉赫顿了顿：“吃。”

　　“刚才看到了鱿鱼。”

　　“吃。”

　　杨彬走前面挑选食材，孙秉赫就半趴在推车上，哈欠连天地跟后面。

第248章 双助（二）

　　“这个呢？吃不吃？”

　　孙秉赫点头：“买吧。”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诧异且小心的声音：“杨助？孙助？”

　　杨彬抬头，随即笑道：“王总监？”

　　王晴抒是亨泰旗下第二大分公司的财务总监，同杨彬还有孙秉赫也算惯常打交道，平时黑色职业套装裙的女精英，今天牛仔裤白T恤，大波浪一披，杨彬差点没认出来。

　　有杨彬做遮挡，孙秉赫懒散的状态立即调整，等跟王晴抒打招呼的时候，已经是腰背挺直。

　　没用了孙助！我看到了！王晴抒在心里呐喊。

　　但面上一点都不敢表露，虽说孙助向来“女士优先”，但也是出了名的爱记仇，王晴抒不打算冒险。

　　“好巧，两位特助竟然也逛超市？”

　　杨彬轻笑：“王总监这话说的，都是凡人。”

　　你俩还凡人啊，王晴抒心想，你身后那位哪次总会议上不是让大家战战兢兢？

　　“今天休息嘛，我来找我闺蜜玩，懒得吃外面的饭，就说自己在家做。”

　　杨彬：“我们也一样，不然一起？”

　　“算了算了。”王晴抒不管闺蜜在身后猛戳，坚定拒绝：“女孩子的悄悄话不方便说给你们听，我们买的差不多了，就先走啦，杨助再见，孙助再见。”

　　孙秉赫：“好的，再见。”

　　等走远了，王晴抒的闺蜜才敢大声：“你怎么回事？我觉得这两位帅哥非常高质量，信号都发给你了，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到了，但是不行。”王晴抒接道。

　　“为什么？”

　　王晴抒神色有点纠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这两位真不行，亨泰那么大的公司，你都看得出高质量，别人看不出来？几乎每年招来的新人都要在这两位特助当中的一个身上碰一碰。”

　　“然后呢？”

　　“碎了。”

　　“……”

　　王晴抒没夸张，杨助还好，拒绝方式会委婉一些，但是不影响态度坚定，孙助不会羞辱人，但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硬！

　　公司众多老人都看麻了。

　　至于偶尔一两个吃了熊胆敢觊觎楚总的，大家统一竖起大拇指，勇士！然后平静地告诉对方，“你能成功，我生吃键盘。”

　　曾经有一个实习生对孙助一见钟情，闹得非常难看，在人办公室门口又哭又嚎的，哽咽不止地表达真心，然后不出二十分钟就收拾东西走人了，公司按照劳动法赔钱，且永不录用。

　　几乎所有大场合，杨助跟孙助十有八九一起出席，两人打配合十分默契，谈合同跟喝汤一样简单，说坑谁都不带犹豫的，可一旦结束，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王晴抒就想着，处得来的同事，理解，但今天撞见，王晴抒就觉得不对劲，孙助在公司不管面对谁，有那种懒洋洋的姿态吗？

　　两位特助的关系，看似点到即止，但王晴抒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他们眼前装满了工作前程，可以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待机，但一个人的后背，贴着的是另一个人的后背，这种感觉非要形容，可以说互为后盾。

　　擦！王晴抒摇了摇头，不敢细想。

　　这边，杨彬结了账，提上东西，走了两步发现孙秉赫皱着眉跟在后面。

　　渠都这么大，他们平时很少撞见同事。

　　“被看到跟我一起，不开心？”杨彬问。

　　孙秉赫回过神，然后不悦皱眉：“胡说什么呢？是我今天穿的太休闲，有损威严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