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霁宁的目光扫向人群,老师的家人吗?
老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关于自己家人的事,曲霁宁也认不出来到底哪一个才是万鸿的家人。
宋寒给了他一个拒绝不了的理由,曲霁宁僵硬地慢慢从棺木上收回自己的手。
任由其他人将象征着万鸿已经死亡的棺木推入土中。
帮忙抬棺的人心有余悸,完全无法想象曲霁宁一个治愈师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
当曲霁宁伸手按住棺木的时候,其他人根本动摇不了一点。
出了曲霁宁这个意外,葬礼进度被加快了,围在四周的战士几铲子就埋完土,然后一个刻着万鸿名字的碑被立起来。
上面有万鸿的生卒日期,还有万鸿这么多年为人类阵营做出的一切贡献,每一次他协助击退的虫潮都被铭刻在上面。
空的棺木被彻底埋葬之后,周围的人一个个排着队上前献花,人实在太多,等每个人都放下手中的菊花离开时,整个被翻出来的新鲜泥土,全部被鲜花覆盖。
献花结束,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便一个个走了,只有曲霁宁一直站在原地。
站在自己导师的墓碑之前。
第一军校的校长松口气,还好最终顺利将葬礼举办了,赶在下雨之前,不用将天上的乌云驱散。
等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掉落之时,徘徊的人们走得更快,很快周围就空无一人。
曲霁宁直到这个时候,还是没有注意到谁是万鸿的家人亲戚。
宋寒本来想劝曲霁宁回去,开口前他却吞下了本来准备说的话,只告诉曲霁宁。
“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然后转头再嘱咐阿廖:“照顾好霁宁。”
阿廖点点头。
早就离开的路枫又跑回来,将一把伞递给阿廖,然后道:“阿廖,我们先回去了,你照顾好曲神。”
阿廖点点头,在路枫离开后撑开伞,站在曲霁宁身边。
雨越下越大,即使伞很大,依然有一些雨水飘进来,逐渐打湿曲霁宁的面庞。
曲霁宁就这样在原地站到天彻底变黑,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终于,阿廖忍不住了。
一年级的第一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天气也已经变得极冷,再加上大雨,即使他是暂时都忍不住发颤。
更别说曲霁宁只是一个治愈师。
“宁哥,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看万鸿导师。”
阿廖伸手去牵曲霁宁,少年被冷雨激发的蓬勃热气直接传递到曲霁宁的手心之中。
小黑蛟不知道什么时候游了出来,蹭蹭曲霁宁的脸颊,发出委屈的嘶嘶声。
如果是平时,曲霁宁肯定已经捧着小黑蛟安慰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曲霁宁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轻如羽毛拂过,甚至比不上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阿廖——”
“我在这里,宁哥!”
曲霁宁:“我想结束这个人类需要不断与虫族争命的世道。”
阿廖立即一愣,曲霁宁的声音似乎在他的耳朵里回荡。
这句话无数的人想做到,但是没人敢说,因为没有人有自信。
对于阿廖他们这一代人,一生下来接受的教育就是虫族已经存在不知道多长时间,他们早已经接受人类和虫族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最大的愿望便是夺回主导权,将虫族全部赶回蟲洞。
消灭虫族,结束人类需要不断和虫族斗争的命运。
能做到吗?
没有人敢想,敢说,敢保证。
但是这个时候,阿廖几乎没有思考,不假思索地道:“宁哥,我陪你一起,我们一定能做到。”
曲霁宁突然看向阿廖,双方的视线撞在一起。
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光线,但阿廖眼神中的感情却显露无遗。
曲霁宁嘴唇微动,什么都没说,走出伞外朝外面走去。
阿廖急忙跟在后面,眼睛突然睁大,然后丢掉手中的伞,接住猝然晕倒的曲霁宁。
第77章
曲霁宁的自我认知一直是妖,毕竟他连妖力都重新修炼回来了。
然而他现在这副身体就是肉体凡胎的人类,两天不吃不喝加不眠不休,又在雨中直接站几个小时,晕过去不过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罢了。
阿廖接住倒下的曲霁宁,心里无比焦急,他们的伞已经掉了,雨水直接落在脸上。
可这个时候曲霁宁已经不能再经受雨水的浇打,双手抱人的阿廖又没办法腾出手去拿伞,一时着急的阿廖直接将妖力放出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一个防护罩。
防护罩隔绝了雨水,阿廖抱着曲霁宁,急切地冲向校医院。
下着雨,路上根本没多少学生,再加上天色昏暗,阿廖的速度又快,也没人看到雨水其实无法打湿两人。
一路冲到校医院,阿廖解开妖力,脸色已经和怀中的曲霁宁差不多白。
阿廖实在太害怕了,他害怕曲霁宁出事。
“医生!医生!”
校医院的医生听到声音跑出来看,看到阿廖怀中湿漉漉的曲霁宁,也立即认出曲霁宁是谁,二话不说直接让阿廖将曲霁宁抱进病房。
将治疗仪对着曲霁宁一扫,医生道:“这是风寒了,而且正在发烧。”
他直起身来,对阿廖道:“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我马上去配药。”
校医院中就备有病服,阿廖跑去问护士要了衣服,然后动作迅速地帮曲霁宁换。
曲霁宁此时已经湿透,需要将所有衣服都脱掉,擦干再换。
阿廖本来就爱慕曲霁宁,如果换作平时,他肯定会面红耳赤,心猿意马。
可是现在曲霁宁正生着病,阿廖心里除了心疼之外没办法产生任何其他感情,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心爱人的身体,竟然是这种景象。
折腾了半个小时,曲霁宁才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星际时代,感冒风寒这样的病根本不算病,几分钟就能搞定了。
曲霁宁之所以还昏睡着,是因为他太疲乏,大脑强制他休息。
最近这段时间军校发生的事情,校医院这样的边缘地方都有所耳闻,医生也认识眼前的少年,于是不由叹气。
再看阿廖,只顾着曲霁宁,此时他身上也是湿的,半个小时被体温烤干了一半,穿在身上更加难受。
医生不由道:“你先回去换套衣服再来吧,不然我怕刚治好一个,又倒下一个了。”
阿廖却摇头。
“我在这里换就好,我的空间钮中放得有衣服。”
医生有点惊讶,点点头准备出去,关门时看着病房中的景象,忍不住心里感叹:少年时期的情感,实在太赤忱。
希望两个孩子顺利度过这一劫。
曲霁宁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醒来时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看着周围的装饰,终于想起这是他来过一次的校医院病房。
再看向旁边,发现阿廖靠在他的床上。
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有点好笑。
阿廖平时精力旺盛,别说熬一夜了,熬几天他都不会变成这样。
之所以会那么憔悴,全是因为太担心曲霁宁。
这两天曲霁宁把自己锁在万鸿的实验室中不眠不休,阿廖又何尝睡得着觉,两个人的情绪是同步的。
心里记挂曲霁宁,感受到动静,阿廖立即惊醒。
“宁哥,你醒了!”
他看起来十分惊喜,脸上的笑容让曲霁宁都跟着开心了些。
曲霁宁点点头。
“我怎么了?”
阿廖:“宁哥,你昨天在功德陵园直接晕倒了,医生说是着凉发烧加悲痛过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着阿廖的眼睛,曲霁宁又想起昨天阿廖看他时的眼神。
没藏好泄露出来的感情,已经让曲霁宁发觉。
曲霁宁之前没往阿廖会喜欢上他这上面想过,但是不代表他连爱慕这种感情都看不懂。
如果换作之前,曲霁宁觉得他肯定不会考虑和一个小自己几百岁的少年谈恋爱,可是现在,曲霁宁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太多抗拒的感觉。
他实在不该拿自己上辈子的年龄来算,以长者自居。
新的世界,新的人生,他其实和阿廖没什么差别。
但是曲霁宁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谈恋爱,知道是真的,不排斥也是真的,不会现在和阿廖谈恋爱也是真的。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廖像个爱操心的管家一样噼里啪啦一阵说,一抬头对上曲霁宁的眼神,声音立即被卡住了。
他开始心慌,因为曲霁宁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知道。
阿廖:“宁哥?”
曲霁宁:“我饿了,阿廖,能帮我去买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