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呼吸一滞,率先停下了动作。
他有些紧张地盯着虎鲸,后者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因为虎鲸的出现,宽敞的房间很快变得拥挤起来。
季然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他试图解释:“工作人员说我可以在这里洗澡,我会在拍摄前清理干净浴缸的。”
虎鲸一言不发,只是站在浴缸旁边,看着他。
季然又想起了拍摄时虎鲸看他的那一幕,他衣衫不整地躺在中岛台上,身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液体,虎鲸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就像是原始森林里捕猎的猛兽,让季然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
季然抓起一旁的浴巾,正准备起身离开,虎鲸却当着他的面跪下来。
季然大脑轰的一声响,霎时一片空白。
很难形容这一幕给人带来的冲击,虎鲸一言不发地跪在他面前,光是看着这一幕,季然就尴尬得整张脸都红了,连身体皮肤都泛起了大片红晕。
而且虎鲸的跪姿非常标准,双膝分开触地,臀部靠着脚后跟,后背笔挺——一个典型的西装跪。
可是虎鲸为什么要跪他?
就在季然爆炸前一秒,让他更加爆炸的事情发生了——
虎鲸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脚,竟然在给他洗脚。
季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季然满脑子都是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我难道在做梦吗?
可是脚上的触感又无比真实,他甚至能感到虎鲸手掌的温度,还有流水冲刷过脚面的酥痒感。
季然双手死死抓着浴缸边缘,十根脚指头都蜷缩在了一起。在季然懵逼过程中,虎鲸给他洗完双脚,然后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袋冰块儿,给他冷敷扭伤的脚踝。
原来是要给他看伤?
季然松了口气,可他不太能容忍一个陌生人对自己做这种动作,他稍微挣扎了一下,虎鲸就停了下来。
季然连忙把脚缩回来,虎鲸隔着面具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起身走了,但留下了冰块和膏药。
季然提心吊胆地继续洗澡,好在接下来都相安无事,季然迅速换好衣服又清理浴缸,逃一般地离开了现场。
这一整件事都让季然感到非常困惑,同时也非常不可思议。
尤其当季然在楼下遇见虎鲸,看见对方一脸高傲地远离人群,不管谁去搭话都爱答不理时,季然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更明显了。
刚才出现在楼上的那个人真的是虎鲸吗?如果真是他,可他为什么又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就算是给他送药,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吧?甚至还跪下来给他洗脚……
想到这里,季然脸又红了起来。
距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时间,品牌方给他们安排了一顿简餐,吃完饭天也黑了,第三幕拍摄开始了。
这是一个卧室场景,就在季然下午洗澡时的房间里。
季然睡在床上,只露出一道纤瘦的背影。一旁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是虎鲸在泡澡。季然躺在床上看不见浴缸,但可以从工作人员惊艳的表情中,推测出虎鲸身材傲人。
然后是出水声,浴巾擦拭皮肤的声音,赤脚踩过木地板的声音,身后的床开始下陷,鼻尖传来沐浴球的气味,季然肩膀突然一热,后颈仿佛有羽毛拂过——
虎鲸吻了下来。
只是借位的一个吻,但他们距离靠得太近,让季然整个人都非常紧绷。
“小班你动作太僵硬了,”摄影师告诉他,“你们现在是情侣关系,现在又是晚上睡前,应该是很放松的状态。”
季然说对不起,又重新来了一次。
摄影师依旧不满意,和策划商量后说:“算了,别拍借位吻了,虎鲸你直接从后面抱他吧。”
于是他们开始拥抱。
虎鲸不过是双臂搂住他的身体,中间甚至隔了一层厚厚的羽绒被,季然身体就颤抖起来,莫名有些想要流泪。
好温暖,好有力的身体,和四肢冰凉瘦弱的他完全不同。
虎鲸抱住他身体时,会带来一股轻微的压力,稍微有些喘不过气,但季然喜欢这种有限度被禁锢的感觉,就像是在冬天躲进温暖的被窝,让他感到安全与可控。
季然性格内敛,极少与人有身体接触,更别提是拥抱这种亲密动作了。
别人都说他冷淡,独立,难以接近。
季然也一直这样以为,他从小学就开始住校,不恋家,和父母关系不亲密,也从没谈过恋爱。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亲密关系的需求,更不会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
可直到现在他却发现,原来他是喜欢拥抱的。
他喜欢和人皮肤接触的触感,喜欢这种完全交付出自己的时刻。
太舒服了,季然没忍住哼了一声。
虎鲸顺势把脸埋进了他后颈。
是季然耳后挨着脖子的那一片区域,这里平时被碎发遮挡,极少见光,皮肤尤为白嫩,敏感得要命。
季然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太过了。
不管是虎鲸的动作还是体温,甚至只是呼吸扫过,都让季然敏感得要命。
他想要推开虎鲸,身体却一阵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力。
细细麻麻的酥麻从后颈蔓延至全身,最后汇聚到一处尤为明显的区域。
季然脑袋被烧成浆糊,只得本能地夹住双腿,弓起了身体……
他曾经觉得虎鲸不像寒深,可此时此刻,这两道身影又在他心中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季然猛地一震,紧接着便是羞愧难当。
他疯了吗?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寒深?他明明只把对寒深做自己上司……
“好好好,这个互动很好!非常棒!”
直到摄影师的声音响起,季然者才意识到拍摄结束了。
虎鲸松开双臂,季然迅速从床上下来,他拖过外套遮住下半身,整张脸红得诡异。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他怎么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有这种反应……
“小班老师,”一直照顾他的姑娘递了杯水过来,有些好奇,“你不舒服吗?你的脸好红啊。”
季然耳朵尖通红,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热的。”
没有休息太久,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下一幕的拍摄。
接下来都是季然的反杀情节,他不仅要踹虎鲸胸膛,还要再甩虎鲸耳光。
季然从没扇过别人耳光,有些不确定:“真的要打吗?”
策划当然是想来真的,但是她也有些畏惧虎鲸的身份,主动问:“虎鲸老师怎么看?”
虎鲸正坐在一旁看台本,听到这话又抬头问:“你怎么想的?”
“当然实打效果更好,”策划说,“但如果您这边介意,我们也可以借位,就是会稍微减弱一些张力。”
虎鲸应该会拒绝吧?
他这样性格地位都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让别人扇他耳光?
季然心中猜测,然后他就看见虎鲸放下台本,说:“那就实打吧。”
季然手有点儿抖,又隐隐有些兴奋。
直到开拍前,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中,目光跟台自动追焦相机似的锁定了虎鲸的脸。
看着季然气势汹汹拿着绳子站在床边,策划笑着说:“看来小班对虎鲸怨念很深啊。”
虎鲸很有涵养地说:“可以理解。”
季然:“……”
他瞪了虎鲸一眼,也没放过策划,又说:“剧本是你写的。”
策划笑着求饶:“我的错,今天辛苦您了。”
季然哼了一声,倒是不好生气了。
剧情接着他们刚才在床上亲密那一幕,情事结束后,虎鲸在床上睡觉睡着了,床上却只有他一个人。
镜头拉远,这才发现季然手里拿着一捆绳,站在床边。
蛰伏许久的男孩儿,终于开始了自己的报复。
卧室布光模拟夜晚的真实环境,他们住的又是低层别墅区,房间及其昏暗,几乎看不清人影。
但相机感光度高,可以准确地记录两位演员的行迹。
太黑了,季然都快看不清虎鲸的手在哪里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又发现虎鲸的手是分开的,季然不敢硬拉,只得把他双手分开捆在床头。
刚捆完一只手,床上的虎鲸突然醒了,剧烈地挣扎起来。
季然一脚把人踹回被窝,迅速拉紧绳子,见虎鲸还要反抗,一巴掌扇就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虎鲸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季然第一次扇人耳光,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
但现在还没有结束,他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演,直到摄影师喊了停,这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最后还剩下两场戏,一场是虎鲸躺在浴缸,身下溢出鲜红的血液;还有一场是季然站在窗前,他穿着虎鲸的睡衣,享用红酒与美食。
这两场都不是对手戏,他们分别拍完,各自收工回了家。
离开时下起了雨,品牌方家居馆在郊区,最近的地铁站都距离4公里,时间不算太晚,季然打算打车到地铁口。
郊区晚上不好打车,再加上是雨天,季然等了快十分钟才叫到车,还要从4公里外的地铁站开过来。
寒深开车出来时,就看见季然一个人站在家居馆门口。
他没带伞,雨下得大了,就有些狼狈地往后面缩。
寒深本来不想管的,季然只是他下属,如非必要,他不希望和季然有工作以外的联系。
会所那件事已经是破戒,之所以愿意答应广告拍摄,也是想要解决季然的经济危机,让他专注工作而已。
下属就是下属,他不会和季然发展超出同事之外的关系。他的家庭、工作、甚至是本人的意愿,都不允许他发展任何多余的心思。
可季然深夜在路边等车的样子又太过可怜,寒深转动方向盘,把车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