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在他面前坐下,虎鲸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季然点头:“嗯,我来了。”
虎鲸又问:“要喝酒吗?”
明天还要工作,季然摇头:“我不喝。”
虎鲸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陪我坐一会儿。”
季然说好,便安静了下来。
这个点清吧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周围很安静,连音乐声也变得很小,仿佛害怕吵醒睡着的人。
季然没看手机,他觉得这种时候看手机,有些不尊重人。
但盯着虎鲸看也很不礼貌,季然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余光看到酒吧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学术分享会展板,季然找店员要了份资料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虎鲸说他喝完酒了,季然放下资料,说:“要走吗?”
虎鲸点点头,又说:“陪我散会儿步吧。”
季然和虎鲸一起离开了酒馆,他们在附近逛了一会儿,后半夜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店铺都关了,只有一栋栋古建筑在路灯下伫立。
又过了一会儿,虎鲸送季然回了住所。
这次出来就真的只是见一面,几乎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肢体动作。
有好几次季然都觉得虎鲸要说些什么,可对方都没有开口。
直到虎鲸把季然送到门口,准备离开。
“虎鲸,”季然却突然叫住了他,“你还好吗?”
虎鲸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还行。”
但没有要向季然倾诉的意思。
季然本打算直接离开了,可虎鲸深夜来找他的样子又有些可怜。季然就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
季然不知道虎鲸遇到了什么,无法轻飘飘的说出“没关系”、“会好起来”、“都会过去的”这种话。
他只是给了虎鲸一个不太温暖的拥抱,就像是他自己遭遇困境时,也想有人能够鼓励一下自己。
虎鲸身体僵了一瞬,却一直没有抬手回抱季然,只是伸手碰了下他肩膀。
又过了一会儿,季然松开虎鲸,说自己要回去了。
虎鲸问他:“以后还能见面吗?”
季然没有立刻回答。
说实话,这段关系对季然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可或许是虎鲸现在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就当是照顾朋友吧,季然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可以,”季然说,“我有空会出来。”
“谢谢你,”虎鲸说完,又补充道,“不会太频繁。”
他也察觉到了季然对他的疏远。
季然点点头,说:“那我回家了,再见。”
虎鲸:“再见。”
季然回到家里,脱下外套才发现衣服上沾了不少酒气。
他把西装挂在门口,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寒深,想起今天在办公室看见寒深在窗前发呆,看见他脸上露出很浅的忧郁。
他还能稍微安慰一下虎鲸,却不知道寒深伤心时,又会有谁来安慰。
第45章
七月初,季然顺利转正,工作依旧是那些,但工资有了质的飞跃。
当他听到HR报出薪资时,季然几乎用了全部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开心得笑出来。
不过工资虽然涨了,但季然根本没时间花。合成智能项目到了后半期,季然每天一睁眼就是做不完的问题。
招股书已经提交上交所受理,合成智能上市小组直接搬到沪市办公,审计、律所、投行三方人马都搬了过去,季然也被借调到了新办公室,全力负责上市工作。
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会议,他们就像是备战高考的学生,复习基础材料,提前总结可能会被问询的每一个问题。
和传统企业不同,AI大模型估值很高,但目前盈利还有限,这是问询关键点之一。此外还有风险披露,核心技术,企业发展方向,募集资金的用途,这些都是需要重点注意的地方。
多方人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寒深也经常参会,但他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提出疑问,探讨是否还有更好的表述方法。或者提醒一些被忽视的问题,让他们进一步查询。
当他们研究到招股书的发行人基本情况,寒深突然开口:“谁关注了合成智能的人事变动?”
季然也知道这件事,就在三天前,合成智能一初创成员离职,财经新闻写了好多稿子,还有竞争对手买黑稿,说这是企业上市危机。
Amanda开口:“我问过企业方,说他离职时签了保密协议,不影响上市工作,您不放心我再去确认一遍。”
“知道离职原因吗?”寒深说,“这种初创成员拿的都是原始股,企业上市直接财富自由,现在离职有些奇怪。”
Amanda面露菜色,有些尴尬地说:“说是感情纠纷,对方喜欢的人选择了他公司兄弟,所以一气之下离职了。”
季然:“……”
办公室里这一群打工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工作无外乎就是追求财务自由,结果这人竟然在节骨眼儿上放弃了。
寒深倒是神色如常,平静道:“再补一份内控和专利资料,在问询时说清楚这件事。”
Amanda点头:“明白。”
谈话告一段落,AI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地朗诵着招股书。
投行有读招股书的传统,之前还是人工朗诵,这种倒霉工作往往会落到季然这种新人身上,不过现在都交给AI语音了,能节省不少口水。
但漫长的会议依旧很耗费人精力,会议结束,季然决定喝一杯奶茶奖励自己。
季然走到茶水间门口,正好听见Asher说:“你不是说老爷子把并购项目交给了你二叔?我怎么没收到一点消息?就连你二叔都还在到处瞎忙活。”
寒深并不意外,对Asher说:“我爷爷做了大半辈子企业,就算是对我也不可能完全放权,更不可能把项目完全交给二叔。”
Ashe明白过来r:“所以他其实是在等你回心转意?”
寒深摇头:“不一定,可能也是想观察二叔是否能承担重任。”
他爷爷鼓励子女之间的良性竞争,觉得这样可以把家族做大做强。但同时也会每周设家宴,维系子孙之间的感情。
此前寒深一直在竞争中名列前茅,现在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季然听了半截,意识到他们在谈私事,冒了个头就准备离开:“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听的。”
“没事,”寒深摇头,说,“你可以听。”
季然又看了眼Asher,见对方表情正常,便进来给自己拿了杯奶茶。
寒深又说:“蛋糕不错,也可以尝尝。”
“哦。”季然点点头,捧着蛋糕在旁边吃了起来。
他们谈话还在继续,寒深又对Asher说:“你知道我爷爷的性格,他不会只给自己留一条路。”
“我看还是得你来,”Asher摇头,又说,“就算项目交给你二叔,回头估计还得你收拾烂摊子。”
寒深放下茶杯,摇头:“不一定。”
Asher:“他要是有这个能力,老爷子当年也不会让年仅15岁的你当继承人。”
寒深笑了笑,但没有解释。
他想说的其实是,他不一定会帮忙收拾烂摊子了,这是继承人要干的事。
季然虽然没离开,但他不知道寒深家里那些复杂的关系,全程听得云里雾里,过耳就忘了。
倒是离职许久的寒文喜突然约他见面,寒文喜没参与工作,季然和他只是点头之交,但毕竟是寒深表弟,还是抽空赴了约。
咖啡厅里,寒文喜说自己也想做投行,想找他要一些招股书做参考。
招股书不是机密,证监会官网就有公开资料,季然直接下载pdf发给了寒文喜。
寒文喜吞吞吐吐,又问:“有具体的案例吗?”
季然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寒文喜以为他没懂,又说:“你们最近在做合成智能吧?有这个的材料吗?”
季然这才说:“有,但不能给你,我们不能泄露IPO资料。”
“啊,这样……”寒文喜愣了下,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规矩,那我不要了。”
季然点点头,又和他分享了一些自己找资料的网站,然后便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寒深看着邮箱里的照片,表情沉沉。
他叫来季然,问:“你和寒文喜见面了?”
寒深怎么知道?季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承认了。
寒深:“谈了什么?”
季然:“他找我要合成智能的资料,我没给。”
寒深没再说话,季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难道出什么事了?”
寒深把照片给他看,说:“有人向我透露你勾结寒文喜,泄露IPO机密。”
季然心头一惊,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连忙解释:“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只给他发了证监会的招股书模版。”
“我没有怀疑你,不然也不会直接问你,”寒深说,“叫你过来是想你帮我一个忙。”
季然眨了眨眼睛:“帮忙?”
第二天,某券商自媒体爆出一则消息,某上市IPO项目员工泄露机密,负责人震怒,即将启动大排查。与此同时,季然被寒深从总办调离,手中所有项目都被剥夺,被发配到了一个VP手下打杂。
两则消息同时出现,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第二天上班,大家看向季然的目光都奇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