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爷依旧不肯扭头过来,“那你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他刚刚说的好像是‘商量’。
“不听算了。”
“听,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上辈子搁叶静潭手里都没有过夫管严日子的郑爷,这辈子也是栽霍峋的手上了。
谁叫霍峋难过,郑秋白也会跟着心疼。
霍峋对他的好,他都明白。
郑秋白在霍峋的监管下,将这些新发现和推测交给了警方去核实。
只是坐以待毙,等着警察的调查结果,郑爷肯定是坐不住。
郑达伟和郑母的例子在先,他不敢想郑星星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
阿良带了几个人,冒着毛毛细雨回到小镇上,又是散烟又是套近乎,来往在郑家住的临近的几户邻居间,尝试打听出一周多以前,从燕城来的‘大善人’是何模样。
万一有人看见了,万一有人记得呢?
还真有人记得些信息,“没看见人,看见他家门口的车了,是辆白车,车前头还趴着一只银色的狗,一看就贵得很。”他家小孩还想把那银狗摘下来,愣是没拔下来。
霍峋听到阿良传回来的消息,眼神一顿,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滑过,“白车,车标是银狗?”“你知道?”
“好像……”
如果车标不是银色的狗,而是一只银色的豹子,那这辆车,霍峋有印象——叶静潭的车。
霍峋与他在楼下对峙那天,叶静潭先一步开车离开,车头上昂首的银质豹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认得豹子车标的人,错误把它当成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也有可能。
“好像什么?你见过?”
霍峋抿唇,“好像……没见过。”
这也不算说谎,霍峋的确没见过银狗车。
郑秋白有些失望的扭过头,继续罗列眼前的有效信息,企图推测出,刀疤脸说的年轻男人到底是谁。
从前那些仇家,最恨他的大概就是言问泽,按照言家从前的行事,这种残忍的手段也的确是他们一脉相承的风格。
可言家都已经因为言问泽的恶劣行径倒台了,树倒猢狲散,言家的狗甚至巴巴地跑到了叶静潭脚下……
叶静潭这个名字,让郑秋白忍不住蹙眉,如果是上辈子的叶静潭,大概绝不会做这样恶劣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宁可牺牲他人也绝不沾一点脏水的精致利己者。
再说了,郑星星更是叶静潭上辈子携手的爱人,叶静潭这样狠心动手把郑家人灭门,又将郑星星带走藏起来,图的是什么?
他疯了吗?
为了安抚霍少爷,郑秋白还是把这个不太成熟的猜测讲了,霍峋表现的同样惊讶。
有段日子没见过叶静潭,郑爷没办法揣测对方的精神状态,于是联系起叶聿风,询问对方赵淑梅派出去监视叶静潭的人,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没查到什么,他这段时间每天行动都很固定,不是在工地,就是公司和市中心的房产,没见过他去别的地方。”叶聿风反问:“不过你突然打电话过来打听他干什么?”
“没事,就是突然好奇。”
“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没事,到底发生什么了?”
“星星不见了。”
叶聿风很快出现在了两居室内,同样和他敲门等门开的,还有两位人高马大的黑衣选手。
这两个,是霍峋朝家里要来的人,武力值和专业素养都在线,衣服里穿着的都是防弹衣,是必要时可以为保护目标挡子弹的顶级保镖。
家里坐下俩壮汉,不怒自威,鹌鹑似的叶聿风呼吸都放缓了。
“不是,这是怎么了,你在电话里说的,我怎么没听懂呢?”
郑秋白只好把前因后果再讲一遍,而这两个保镖是霍峋要求放在家里的,郑爷也没有发言权。
“这不就是变态吗?那小黑落他们手里了这还有活路吗?呸呸呸!这——这要不要去找我奶奶,人多点,闹得动静大点,那绑匪说不定就胆怯了。”
“谢谢。”郑秋白没拒绝,他也是这个想法,郑星星被那伙人带走了那么久,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是撕票,估计早就和郑母一个下场了。
这么久没有动作和声息,很有可能是他们还有别的需求,比如借郑星星做诱饵,把郑秋白钓上钩。
霍峋见他俩讨论的认真,自然保持沉默,因为那辆车的线索和个人偏见,他笃定这幕后的精神病就是叶静潭那个小贱种。
只是因为霍峋不是精神病,他猜不到叶静潭是为了什么,才闯出这些滔天大祸。
他也不敢把这件事直接告诉郑秋白,不单单因为这是他带着偏见的揣测,还因为按照郑蝴蝶的脾气,估计真的会一鼓作气去找那个精神不正常的螳螂对峙。
和疯子硬碰硬,受伤的只会是正常人。
霍峋朝家里要了保镖,以备不时之需。
叶聿风坐了一会,说口渴,霍峋起身去厨房倒水,刚迈出去一步,他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从未见过。
“喂,您好。”霍峋站到厨房接通。
话筒那头,是他格外讨厌的腔调:
“出来见一面吧,如果你想要郑星星活着。”
“当然,我知道这个孩子在你眼里压根不重要,可秋白似乎很看重这个弟弟,你不会让他失望的,对吧。”
叶静潭想过郑母的死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但他没有想到,发现尸体的会是郑秋白,而郑秋白还强硬地要求警方验尸继续调查。
这桩突然东窗事发的命案,不得不催促叶静潭尽快加速计划,所以,他主动给霍峋打了电话。
这一步棋,他有赌的成分,倘若霍峋没有如期赴约,甚至把他们之前的通话告诉了郑秋白,那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毕竟叶静潭最想弄死的人,是霍峋。
至于被他锁在卫生间的郑星星,死了只能算作助兴。
*
霍峋端着水杯回到了客厅,轻轻放在郑秋白的手边,叶聿风张牙舞爪地夺过水杯,“不是给我倒的吗?”
“对,这是你的。”霍少爷回神,又问:“你晚上留在这里吃饭吗?如果留,我可能要出去买点菜,冰箱里没东西了。”
“留,我今晚不回家了。”叶聿风也怕郑秋白被打击的太厉害,他留在这里,能陪一会是一会,“我睡沙发就成。”
郑秋白抬头去看霍峋,却发现对方也在盯着他看,于是轻轻勾了勾唇角,放下那些沉重的思考,轻松道:“要不你今晚就别做菜了,一会我让人从会所送几道过来,也不用出去买了。”
“还是买点吧,你不能总吃外面的饭菜,油大盐多,对你身体不好。”霍峋摇头,拍拍叶少爷的脑袋,“我不在家,你照顾好他。”
“放心吧,啧啧,不就出去买个菜,你这么放心不下?要不把他栓你裤腰带上算了!”叶聿风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要去还得尽快,感觉一会要下雨。”
霍峋最后摸了摸郑秋白的脸,道:“我去去就回。”
郑秋白看着霍峋换了衣服关上家门,他觉得霍峋好像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不过两位保镖中的一个也跟着霍峋一起出门了,这才让郑爷稍微放下点心。
只是他和叶聿风坐在沙发上,直到电视里的《新闻联播》都开始了,都没等到霍峋从外面买菜回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很快黑的像夜里九点。
叶少爷捂着肚子说饿,用贱爪子伸手去够桌上郑秋白写的笔记,“狗标白车?哪有这样的车标,是不是把豹子看成狗了?”
郑秋白也有点饿了,起来往厨房走,想从冰箱里翻点水果吃,“豹子?”
“对,我爷爷给那小贱种买的车就是豹子车标,也是辆白的。要我说,经常跑工地的人,就不该开白车,三天一小洗,五天一大洗……你看什么呢?”叶聿风跟屁虫一样,跟着郑爷进了厨房。他见郑秋白摁着冰箱门,一动不动,便把脑袋也凑了过去。
“咦,这冰箱里不是挺多东西吗?这还要出去买?咋,霍少想做个满汉全席?”这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做太多也吃不完啊。
郑秋白没空理他,冲回客厅抓起手机就开始给霍峋拨电话。
一次未接,两次未接,第三次依旧是忙音。
打不通霍峋的电话,郑秋白把目光落向角落的保镖,“你能联系上你那个同事吗?现在给他打电话,我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哪。”
不等保镖打电话,门外有人敲门,打开门,正是另一位保镖,“霍少说他有事出去一趟,让我回来保护郑先生。”
“他有什么事?”郑爷眉头打结。
保镖摇头,“他没讲,但他说让您别担心,不管怎样,就留在家里,哪也别去,就等他回来。”
拙劣的谎言总有被拆穿的时候,但这些是霍峋的真心话。
他庆幸叶静潭是直接来找他,而不是去刺激郑秋白。
霍峋按照电话里的信息,开车到了一幢废弃工厂,这地方从前是燕城三环内一家制药企业的厂房,现在按照城市规划搬迁出去了。
地皮属于立人集团,地面上的三层厂房被拆了外墙,剩下的承重墙和主体只等一次性爆破,就会彻底化作废墟。
霍峋的车刚开进黑洞洞没有灯光的厂区,暗处里蛰伏好的鬣狗便一哄而上。
霍少爷下车后随手在工地上捡了根钢管,他的格斗技巧加上爆发力,眨眼放倒了一圈人,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钳制住,手里的钢管也给人抢去了。
叶静潭确认没有威胁,这才从暗处走出来,目光戏谑地盯着霍峋流血的唇角,讽刺道:“让你一个人来,还真就一个人来了。要说郑秋白手里那么多狗,你是我见过最听话的那条,他要你怎样,你都干。”
霍峋被骂并不恼,他乐意为郑秋白付出一切,虽然被短暂压制着,但他也瞧不起叶静潭,“我以为你约我是为了一对一,这样我还能把你当成个男人看,没想到,你就是个没种的渣滓。”
“你有种,霍峋,你有种就是总闯出你弥补不了的大祸,最后叫秋白受罪!你这样就算是男人了?”叶静潭反唇相讥。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不一样……”霍峋不接受这种污蔑。
“我和你当然不一样,至少,我没有害死郑秋白还大摇大摆回到港湾潇洒。”叶静潭如毒蛇一般嘶嘶开口,通红的眼紧紧盯着霍峋的表情,却并没在上面看到愧疚懊恼等情绪,反倒是无语和疑惑居多。
叶静潭忍不住上前两步,扯起嘴角,“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果然,不记得就不会有愧疚。”
“要说你就说人话,不然就闭嘴!”霍峋受够了他这神叨叨的疯癫样子。
“梦里的事情,你没有梦到过吗?”
霍峋抿唇,虽然早知道叶静潭也做梦,但他依旧觉得叶静潭不配记起来过去。
这种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珍惜,也不会想如何去弥补,只会因为郑秋白和梦里不同而歇斯底里直至癫狂,就像现在这样。
叶静潭观察结束,摸摸下巴,“看来是梦到过,那你是没有梦到最后结局吗?还是在这里装模作样呢?”
“什么结局。”
“郑秋白的结局,或者说,我们三个的结局。”
霍峋已经很久都没做梦了,他已知的一切停留在二十六岁那个冬天,他被郑秋白抛下那个傍晚。
天边的浓云翻滚,炸响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划过,将叶静潭蛇蝎似的脸映照的如同吸血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