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遗光伸手抓住他肩膀,直接把人拽出来,三两下剥掉对方身上大块蛛网,扛在肩上就想往外跑。
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古怪,非常诡异。他想尽快离开。就见方才被他赶落到一边的蜘蛛气势汹汹向他爬来。
姜遗光提起枝条向它抽去,再度狠狠将它抽落到一旁。
这里的蜘蛛都不知有没有毒,不能被它们碰到。
他力气本就大,那只庞大蜘蛛直接被打在墙壁上,滑落下去,流出些许脓汁,饱胀鼓鼓囊囊的腹部啪一声爆开。
而后,近乎成百上千只黑色小蜘蛛从其中钻出,铺天盖地般地向他爬来!
姜遗光飞奔出去,手里枝条被他舞成了细密剑网般一路甩开所有扬着八条腿向他爬来的蜘蛛。大门处,才被破坏的蛛网又再度被黏连起来,姜遗光一把挥开,带着九公子奔了出去。
在他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小蜘蛛。
“快走!”姜遗光叫上了大黑狗。
大黑狗警觉得连一直耷拉的大耳朵都竖起了,那些追来的蜘蛛吓得它浑身发毛,拼命跟在姜遗光身后跑。
“汪汪汪汪……”
“现在不好做火把,快跑,哪里有水?去河边坐船。”
“汪汪汪!”
大黑狗快跑几步到姜遗光身前,往一个方向去。
……
那头,客栈里等待的黎三娘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好在黎恪和兰姑都陆续醒了过来,黎恪还需卧床休养两天,兰姑醒来后精神倒还好,听说姜遗光自己去找九公子了,忙叫上黎三娘要去找官府。
以九公子的身份,加之巡抚谢大人临行前对知府的嘱托,他们想请知府调人去查再简单不过。
那小二听说他们想去官府报官找人,要找的还是昨晚和他聊了大半宿的小姜公子,很热心地让店里小伙计套了店里骡车带她们去。
托这身份的福,黎三娘顺利进入了知府的府邸中。
知府本就在为昨夜游神出的岔子心烦意乱,听到下人来报,说巡抚老爷嘱托的那几个人中的两名女子来见,不得不掩了脾气,出去见她们。
黎三娘带来了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昨晚小姜公子说的四人都不见了,如今已找到了三个。
坏消息是,最重要的那位九公子至今下落不明,小姜公子带了条狗单独去寻了。
黎三娘想让知府多派些人手去寻。
兰姑能作一手好画,在客栈时就飞快画了几十张姜遗光和九公子的小像,供知府派人查找。
知府被人找上门来,不得不捏着鼻子收下那些画,吩咐下去,又留二位姑娘在府上做客。
听闻还有一位水土不服,生了病,也让人去接了。
巡抚本就拥有考评官员的权力,他在这儿当官当得好好的,不想再被调去其他地方。要是这几人没招待好,谁知道巡抚会不会给他记一笔,若是被记个末等,他的乌纱帽就悬了。
为此,知府在几人面前的态度不可谓不和善,甚至还把十几个领头的衙役都叫了来,当着两位姑娘的面嘱托。
其中一位衙役头头见着画像,脱口而出:“小人见过他!”
“哦?在何处?”知府一喜。
那人道:“昨晚巡夜的时候,那时块天亮了,小人看见他带着一条大黑狗在王家外面转悠,看上去好像想进去,小人一开始以为他是贼人,盯紧了,但他只在外面转悠了几圈,后来又走了。”
黎三娘心里一沉。
王家?
会不会是姜遗光在王家发现了什么线索?
那条大黑狗帮着善多找到了黎恪,会不会也是察觉出九公子在王家?
黎三娘忙道:“还请知府老爷伸出援手,我和兰姑想去王家看看,说不定……九公子就在里面。”
她煞有其事道:“那条狗极通人性,能寻人,否则善多不会平白出现在王家外。”
知府犹疑。
王家在本地呼风唤雨,他也有些顾忌。
手里有兵,但王家……若非必要,他并不想和王家直接对上,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到时这座城都要乱起来。
王家人也明白这点,轻易不和官府作对。
黎三娘看他为难,恳切道:“不叫大人为难,只需老爷让我们进王家看看,我和兰姑自有办法找人,也不会惊扰了王家人。”
知府来回踱步,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王家在本地落户已有近百年了,起初也不过做些小买卖,后来王家一人抓着机遇站在了风口上,一口气赚了大钱,再后来便跻身到了这座府城数一数二的地位,无人敢犯。
人一富贵,便想着享受,大宅子买了、三妻四妾娶回家,也开始学起了富贵人家的做派。孩子一窝一窝生,一代代传下来,到如今王家这一大家子除去分家分出去的,住在老宅里的也有近百来人。
除了这一代。
这一代好似因着无边富贵而终于被老天爷从其他地方收回了代价似的,不论纳了多少个小老婆,王家老爷这一代满打满算膝下也只有三个孩子。
连儿子都不强求了,只要是个孩子就成,偏偏就是没有。王老爷弟弟妹妹们也没几个后代,至多一两个,捧在手心里好不容易养大了。逢年过节时十几个兄弟的后代凑在一块儿,才勉强撑起个大家族的场面。
王老爷自然心急。
等他的小儿子昏迷着被家丁们带回来时,那股子心急就彻底变成了愤怒。
“打!狠狠打!”王老爷想起自己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的小儿子就觉满腔怒火从心里头涌上来。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儿子,就被这群贱民害了!
“要是没死,就扔佛堂里让他们给骅儿祈福,要是打死了,老子给他们收尸!”王老爷咬牙道。
城里最好的大夫被他们连夜请来也不敢抱怨。一群人乌泱泱挤在里头,扒眼皮把脉问诊开方,丫鬟们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看得人心烦。
一走开,王老爷的第十六位如夫人颜氏就坐在廊下哭,她是骅儿的生母,生孩子时伤了身子,只能有这么一个孩子,可也比满府其他女人好太多。
看在骅儿的份上,平日王老爷乐得哄她,今天却看不顺眼了。
“哭哭啼啼的,还没死呢!”王老爷盯着她,“有功夫哭,不去求求你那干娘?”
听颜氏说,她这一胎也是求了干娘才怀上的。王老爷本想着让她干娘多些干女儿,干儿子也行,颜氏却说干娘收女只看缘法,再多也不收了,只得作罢。
颜氏吓了一跳,忙不迭抹了眼泪,柔声道:“奴这就去,老爷莫为了奴生气。”
难过是真难过,可她也总得做好打算不是?骅儿心口上那么大一道口子,神仙也难救。
要是骅儿没了……她可怎么是好?
王老爷放缓了语气:“嗯,你让人去账房提五百两银子,去你干娘家走动走动。”
颜氏忙不迭答应下来。
颜氏带了东西,叫上自己的侍女,王老爷亲自让人送她出门,走小门过。
颜氏走后不久,王老爷就接到了知府老爷递了拜帖,称今日就要带人来访。
奇怪……这么急?所为何事?
第140章
王家老爷心里嘀咕, 只以为是昨晚的事传到了知府老爷的耳朵里,不免愤怒。
知府这几年手段愈发厉害,对大族用私刑的行为抓得极严,他王家一向与民为善, 昨晚要不是那几个刁民害了骅儿, 他也不会让人把那些贱民带回来。
只是……知府亲自下的帖子, 他怎敢回绝。
王老爷忙让管家吩咐下去,阖府上下不准提起那几个带回来的人,也不要提起小少爷受伤, 否则,一律赶出去府去。
约摸过去一个多时辰,知府的车驾到了。
奇怪的是,竟然来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 后面的车上挂了彩绸,像是女眷坐的。
莫非是知府的夫人?可知府老爷甚少带夫人出门。
一路驶进正堂,落轿,轿帘掀开, 前头轿子里确是知府老爷没错, 后头轿子里走下两个陌生的女子,一高大飒爽, 另一女子温婉可亲。这就很叫王老爷吃惊了。
更叫他惊异的是,他自个儿迎上去后,知府叫他起, 竟先介绍了这两位女子。
“这位是黎姑娘, 这位是兰姑娘,她二人都从京城来。”知府道。
兰姑温和一笑, 行了半个晚辈礼,以闽语说道:“初来此地,昨夜和姐姐看了游神,又听闻那些游神像都是贵府手笔,特求了知府大人前来拜见。若是唐突了,还请不要见怪。”
王老爷哪里敢,连连说自己招待不周客人不要见怪等。说着,恭敬请他们一行人往里走。
知府谨慎得很,即便是来王家,身边也带了几十号从军队里抽出来的护卫,个个人高马大,满身肃杀气,腰间还佩刀,知府进正堂时,他们就在院里整齐列队等着,
知府习惯了,谈笑自若,王家其他人可不习惯,那些个下人上茶时都哆哆嗦嗦的,生怕军爷们一个不高兴砍了自己。
黎三娘一边应付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座老宅。
老宅瞧着有些年头了,她一进来就觉着有些阴恻恻的,正堂修得高,又高又空旷,阴沉沉,闷不透风。从外往里走,好似从阳光下走进了地底。
姜遗光会在这儿吗?
他带着那条狗在王家外徘徊,是为什么?
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那条狗?
王家上下对知府恭恭敬敬,外头的护卫看着也不大像练家子,不过比平常人高大些。以九公子的身手,如果不是出阴招,王家拿不下他。
即便出阴招,九公子也该有所防备才是。
这王老爷眼下有些青黑,眼里带点血丝,身上脸上还有些水汽,想来是昨晚有什么事让他一夜没睡好,今天接到帖子才匆忙洗漱。
他昨晚又在做什么?
知府找王老爷也并非全是为了黎三娘二人,他让王老爷屏退了下人,只留着院里的一众护卫远远护着。黎三娘和兰姑都坐在下首,他才问:“不知王老爷对昨晚游神夜发生的怪事,可有听闻?”
说实话,王老爷还真不知道。
他从昨晚到现在都忙着操心自家小儿子,阖府上下也没有谁不长眼和他说起外面的事儿。
知府淡淡道:“昨夜游神,最后一尊杨二郎神像摔了。”
王老爷一听,冷汗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