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们得了姜遗光授意,开始晚上嗥叫。
以前它们就喜欢嚎叫,吵得鸟儿们睡不着,好在叫得不多,习惯了也就好了。
最近几天,狼群们却叫得格外厉害,几乎此起彼伏、彻夜不停,不论那些鸟怎么抗议,它们都要叫个没完。
对此,姜遗光给狼群的解释:鸟长了翅膀,追不上,只能用这种方式赶它们走。
狼群众狼非常能理解,为了把鸟赶走,叫得更起劲,甚至还无师自通地轮换着叫。
它们的脑子还没有那么聪明,猜不出这位新狼王到底干了什么。但有些狼很怵这位小狼王。
他才上任多久,十五城就莫名其妙变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和他没关系?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多了敬畏。
姜遗光不在乎,这群狼对自己害怕也好。
越害怕,越好。人可能会背叛自己敬爱的对象,却不会背叛自己畏惧的人。他们不敢。
这群狼也不敢。
终于,鸟儿们习惯了晚上去别处睡,白天来狼族领地作威作福的日子。这一天,它们又来了。
先是惯例去抢食人类在地面撒的一种好吃的小果子和草料,后来又去吃十五城里树上新结的水果。
药效很慢,吃了很久,它们才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又难受、又恶心,有些鸟感觉自己胃里都在发痒,还有的凄厉尖叫起来,不断用爪子撕挠身上的羽毛,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印,犹嫌不够。
那股难受的劲儿,太难捱了,好像从骨头缝里钻出的麻痒和刺痛,有的鸟已经痛得在地面打滚了。
姜遗光无动于衷,数了数,数量能对上以后,才下达命令。
人群趁这时候扑上去,用他们搓出来的麻绳拴住脚,拼命拉住不让它们飞走。
即便这群鸟的体格比人高大数倍,可十几个人拉住一只鸟,也是足够的。
与此同时,狼群从隐藏的草堆里一跃而出,咬在它们喉咙上。
一只接一只,咬完就转移下一只。没用多长时间,原来在十五城作乱的飞禽们,几乎一只不剩地躺在了血泊中。
这群飞禽根本没想到,夜里狼群们赶它们走,无非是为了让人族动手脚,一夜间,用麦秸杆或小毛刷,在它们吃的所有的食物里都加了毒草汁。
“不许吃它们!”姜遗光制止了这群兴奋的狼们的进食行为,他道,“小心一点,悄悄的,扔到十四城去。”
狼群很懂。
狼王说的悄悄的,意思就是要披上其他兽的皮,不能让其他兽发现自己是狼,连忙各自跑回洞穴拣出藏起的皮毛套上。
很快,狼族领地里就多了一堆豺狼虎豹熊狗等凶兽,各自叼着鸟尸,往十四城跑去,趁夜抛尸。
姜遗光心想,如果还不够,他就只能冒险去第十城了。
这场死劫,到底要做什么呢?
黎恪那边,又有什么动静?
他已经在外找了很久毒草,终于有一日,他找到了几株生着黄色小花朵和圆尖叶子的草,长在野地里,一堆野花簇拥着,丝毫不显眼。
他认得出来,这是钩吻。
是断肠草,有剧毒。
姜遗光小心地连根挖起其中两株,飞奔会自己洞穴外,让一个人把这种草种下去。
或许,他的计划又可以提前了。
姜遗光的念头很简单。
如果幕后恶鬼是几国国王之一,他就要靠动乱把人逼出来。
如果不是,他也正好用大乱,让这些禽兽们没有功夫吃人。
一切族群都没什么不同。在能吃饱穿暖时,它们彬彬有礼,愿意遵守规章。就如原来的十五城,只要靠着吃人,牲畜和野兽们就能很好地活下去。
可一旦这样的安定被破坏,为了活下去,它们会再次展现出骨子里嗜血的一面,争抢不休。
人和兽,都是一样的。
就像现在,人和狼也能相处甚欢。
他下达了命令,让所有的人都出去找这种草,不能吃,不要乱碰,看见了以后,连根带回来种。
那群人已经大概知道狼王让他们种的都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了,纷纷答应下来,各自四散开去寻找。
……
那头,姬钺再去,却发现孔雀王和其他几只禽在玩骰子?
他顿觉有些奇妙。
哪里来的骰子?又是谁教孔雀王玩赌的?是哪位入镜人?
幻境里的人朝不保夕,哪里还有精力想得出这个?一定和入镜人有关。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是第三城的鹦鹉送来的一个人宠,那个人宠会许多好玩的东西,据说非常聪明。
孔雀王一扫自己养着的人宠,指指点点:“你们,上来,你们会不会玩?”
一开始是其他几只鸟陪着孔雀王玩儿,可它们都是初次接触,即便想输给王,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输才好,气的孔雀王一连处置了好几只鸟,拔了它们的羽毛扔出去,可它接下来还是输。
进贡上赌具的鹦鹉就提议道,不如派人宠来玩,它们押输赢。
鹦鹉把发明这玩意儿的人宠带了来,孔雀王哪里肯承认自己养的人宠根本没见过不会玩?一赌气,也把人宠全都叫了来。
几十个人宠,你看我我看你,有的人壮着胆子上前去,却根本不明白怎么玩儿。还是鹦鹉带来的那个人大致说了玩法后,他才小心的晃起骰盅,哗啦啦声响后,往下一扣。
九公子没有贸然出头,而是和黎恪一起,悄悄打量进上赌具的人。
是一位陌生的少女。
穿着鲜亮的衣裳,鬓角插着花,鹦鹉很喜欢她,孔雀也喜欢,她坐在赌桌前,说完规则后,鹦鹉又补充了一句:“输了的,要受罚。”
少女抖了抖,笑道:“我不会输的。”
孔雀王眼珠一转,同样警告自己的人宠:“你要是输了,也要受罚。”
那人宠哆哆嗦嗦,应下一句好。
孔雀王很满意,趾高气扬道:“我猜,我这边更大!”
鹦鹉跟着说:“那我猜我这边更大。”
九公子看见,那少女状似不经意地又抚了一把骰盅,眼睛微微一眯。
她做了手脚,那第一次玩骰的人宠怎么可能比得上她?
黎恪显然也注意到了,强压着咳嗽的冲动,轻声问:“你会玩吗?”
九公子道:“会,但是不怎么样。”他耸耸肩,“和我下棋的水平差不多。”
黎恪拧眉:“那就糟了。”
九公子问:“你会吗?”
黎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会。”
不仅会,且精于此道。
九公子讶然,破天荒地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他。
黎恪只淡淡道:“家父好赌,自小耳濡目染。”
九公子也不想揭他伤疤,轻轻一拍他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有把握赢她吗?”九公子道。
隔着老远,黎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少女的动作,点点头:“没有问题,她还不算高手。”
九公子轻声道:“万一到我们,也只能先保全自己了。”
尽管想拉其他入镜人,可在这你死我活的情况下,黎恪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黎恪道:“我明白。”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揭开骰盅的那一刹,少女笑开了花,鹦鹉显然也很高兴。
孔雀王这方,一众禽连人宠皆战战兢兢。孔雀王更是脸色极为难看,当即把坐在赌桌前的人宠叼起,用力一啄。
那人肚腹便被啄穿了,血花炸开,肠子被尖喙叼出小半截。又被孔雀王再啄起,往宫殿外一甩。
孔雀王是不会吃人肉的。很快,殿外飞来几只鸦,叫也不敢叫,落在尸体上飞快吃干净,带着骨头飞走。
“谁会玩?”孔雀王轻巧地抹去血,再次打量起自己的人宠们来。
一众人宠往被后缩,谁也不敢对上孔雀王的眼神,瑟瑟发抖。那群禽鸟也不敢说话,心虚地移开眼睛。
鹦鹉却很高兴,它根本不害怕孔雀王生气的样子,继续火上浇油:“王,你手底下没有几个聪明的人宠吗?”
“不像我,我买回来的这个人宠什么都会做,聪明得很。”
“如果王手底下实在没有聪明的人宠,我愿意把我这个人宠送给王。”
字字句句戳心,越说,孔雀王越生气。
那少女也不敢说话,她的确很想在孔雀王身边打探消息没错,但鹦鹉这么挑拨,岂不是让她一被送去就没命?
“嗯?有没有会玩的?”孔雀王一步步走近。
它的眼睛盯在九公子身上。
这个人是它碰到的最好看也最能讨它欢心的人宠,它不知道这人会不会。要是他也输了,弄死他实在有点可惜。
所有人都悄悄和姬钺拉开了距离,往后退,就显得姬钺格外突出似的。
黎恪心下叹气,上前一步道:“王,我会,请让我来吧。我一定不会输。”
孔雀才终于移开眼神,目光转到黎恪身上。
老实说,它一开始还没注意黎恪,尤其是这人看上去就是一副要病死的样子。要不是他还能吃能睡,恐怕它真的会把这个人赶出去。
黎恪强压着几乎要烧到喉咙的痒意,死死止住咳嗽,憋得脸都有些发红,这样看上去气色倒是好了很多,也不像是马上要病死的了。
他笑道:“我见过这个,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