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不算大,他不得不团起身体,任由板车行进,一路晃晃荡荡。
兰姑和景麒都用同一个理由被装进了笼子里,几个城主刻意不让他们好过,三个笼子分开放远了,他们还想说话,就只能靠大声喊。
不过,为了能进第五城,他们不得不忍耐。
第五城远比第六城更大,街上开赌的牲畜们更多,他们身边都跟着漂亮的人宠和成对手下,赌桌上,尽数是新鲜草料鲜果,和衣着鲜亮的人宠。
街头巷尾都传来了消息。
听说十五城动乱,还弄死了羽虫国的不少鸭子和鸽子,好像还有别的鸟,总之死了很多禽,羽虫国的国王,非常不高兴。
羽虫国国王,即孔雀王带来了不少人宠,要求和毛虫国国王的人宠对赌,要是毛虫国输了,毛虫国就要向对方赔至少一千车草料,还要当众赔礼道歉。
要是羽虫国输了,他们也会给一千车草料、鲜果和国内最好的人宠。
如果毛虫国国王不肯对赌,羽虫国就会发动战争,直接打过来。如果毛虫国国王输了不肯给赌注,他们也会打过来。
毛虫国和羽虫国曾经也发生过争斗,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被羽虫国国王自发拦罢了。真打起来,这些会飞的鸟可足够让它们头疼。
毛虫国的子民都不想打仗,他们开始争论自己的国王到底有没有会赌的人宠,如果没有,输了可太丢脸了。
听说赌本就是从羽虫国传来的,羽虫国国王新收了一个非常非常会赌的人宠,毛虫国子民都不想输,可它们也没有办法。
“同样是人宠,怎么我们的人宠这么笨?根本就不知道大还是小。”
“我的人宠也是如此,初买来时跟我说好了,很聪明,结果连骰子大小都分不清……”
“我听说根本就没有很会赌的人宠,赌本身就靠运气,一个骰子转了后猜而已,哪里来的会不会呢?”
“听说再有五日,两国就要开始对赌了,可惜我们的王还没有找到能赌的人。”
“别说人了,把我们也一块算进去也没有会赌的,这赌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有些人就会,有些人偏不会?”
“谁知道呢?”
……
诸如此类言论,羊城主听着,渐渐两眼放光,连忙拉着驴子和第六城城主往回走,准备回去到住处商议。
它们的机会来了!
本以为王能够收到一些会赌的人,谁知道根本就没有,这样一来他们只要把小狼交上去,就一定能获得重用。
“快走,也不必拜访了,直接去第一城吧。”驴子很激动,其他二位城主也非常激动。他们本准备了东西要送给第五城城主天竺鼠,却因为心急,匆匆留下几车草料后,径直离开。
景麟在队伍中,还有些恍惚。
他买通了放笼子的手下,让它把自己和兰姑的位置放近了些,偷偷和兰姑说:“我老觉得家兄就在这座城里。”
兰姑也没有办法,这些不可理喻的牲畜根本没法劝动,只好安慰他:“若你兄长在这儿也好,第五城离第一城很近,到时找你也方便。”
“但愿如此。”景麟叹气。
隔着层层笼子和笼中人宠,景麟似有所感,回头看去。
却只见街头走过一条车队,数十人以人力拉车,车上坐着一匹高大的骏马。
车队里,其中一人同样恍惚地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脚步停了一拍。
下一瞬,鞭子抽在他背上:“走快点!别偷懒!”
男人不得不继续埋首往前走。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匹拉车的马。
……
几个城主都着急着要在两国对赌前把小狼送到,车队行进速度顿时快了许多,它们也不停下休息玩乐了,也不刻意戏弄姜遗光和兰姑、景麟了。
相反,这几天它们对三人态度反而好了许多,给够吃的肉和红果、野草,还把他们单独放出来冲水,当做洗澡。
终于,他们在对赌前一日,来到了第二城。
只要第二城城主应允,它们就能进第一城了!羊城主、驴城主和第六城的麋鹿城主皆兴奋不已,带上两人一狼就去见第二城城主。
第二城城主是一只象。
象本就高大,更遑论第二城的象?
在姜遗光等人面前高大的几个城主放在象身前,也和人没什么区别,无非一个小,另一个更小。
象城主听明白了三个城主的来意。
“那些消息说得没错,对赌就在后天。”象城主道,“王也确实没有收到能和羽虫国人宠一样的能赌的人。”
它的眼睛转向了姜遗光。
“小狼?你真的会赌?”
姜遗光在笼子里点点头:“我会。”
“那就试试吧,你如果能成,我就带你们进去,不行的话……”象城主露出一个咧开大嘴的笑,“……你们就全都死在这里!”
地面铺开了人宠织的毛毯,上面摆了各种赌具。
象城主养的人宠和姜遗光赌,轮流上。
十局下来,姜遗光全胜。
二十局、五十局……依旧如此。
驴城主献媚道:“您看,这小狼虽然不是人,但他比人还会赌,一定能赢那个羽虫国的人宠,所以……”
它的话还没说完,就消失在口中,再也没了说出来的机会。
大象抬起腿,对准它,踩了下去。
骨头碎裂,鲜血飞溅。
血溅在羊城主和麋鹿城主脸上,它们都吓傻了,呆呆仰头看着大象。
大象笑了起来,不紧不慢走过去,把要逃跑的两个城主一并踩在脚底,碾了碾。
它对着地上新出炉的三滩肉泥,慢慢说道:“既然有这样的功劳,我为什么要分给你们?”
眼睛瞥向一边笼子里的猫皮人和听说能在斗人场活下来的人宠。
兰姑和景麟在被象打量的瞬间,简直像老鼠被猫盯上,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好半晌,象才移开眼睛。
它重新把空笼子打开,示意姜遗光进去。而后,笼子锁上。
长鼻卷起三只笼子,往后托举放在背上,象城主往外走去。
第一城离这儿远,它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三人眼前一黑,就被象鼻卷上了象背,看样子,大象真要带他们进城,不免高兴起来。
象背宽厚,笼子放上去好似置在平地上。虽有些晃荡,可他们能隔着笼子缝隙抓紧了,不至于掉下去。
就快要……进第一城了。
分明期待已久,不知为何,兰姑却有种极度不安的预感,就好像……在第一城里,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恶事似的。
会吗?
第一城,会有古怪吗?
这个毛虫国的国王,到底是谁?它会不会就是那条大黑狗?或者和他有关?
可如果真是他,他的心结又是什么?
尚且稚嫩时,被当做狗养大,分明是人,却只能当一条狗。
兰姑闭上眼,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禁有些迷茫。
她被当成猫的时候,想的是复仇,要把在她身上施加痛苦的那些畜牲同样对待。
那大黑狗呢?他的心结也是复仇吗?就算是复仇,这么个古怪的世界,又该找谁复仇?
兰姑沉下心慢慢回想,目光不知不觉飘到姜遗光身上。
入镜后,所有人都还是人,唯独姜遗光变了。
他变成了一匹狼,在这古怪的世界里待遇还算好些,至少比人好多了,不必被当做肉人卖掉。
这算是大黑狗的回报么?可也有疑点。其一,不论厉鬼生前如何,死后,它便不会有任何善意的情感,不会对任何人怜悯,它们对活人只会有无尽的恶意。
其二,即便有,可姜遗光并没有完成他的承诺,她设身处地想想,大黑狗……应该恨着姜遗光才是,他对姜遗光的恨意,绝不会不比黎恪低!
这么一想,她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恐惧感来源为何。
她听过很多次城主反反复复的劝诫,第一城不欢迎兽,不允许兽进入。这是第一城的规则。
但现在,姜遗光还是进来了……
兰姑无法遏制地发起抖来。
望着逐渐接近的城门,说不出话。
第169章
姜遗光缩在笼子里, 狭而长的眼睛同样望着远处城门,绿光幽幽,兰姑担忧地看他几眼,不知他在想什么。
姜遗光很明白, 自己一定会有危险。
但他别无选择。
让他在其他城中等, 等其他入镜人破局?谁知道其他人会做出什么来。就如流传进各城池的赌, 一开始不过赌骰子,很快就演变成了斗人、斗兽,并波及到了自己。
羽虫国手中善赌的人, 会是谁?
他想起被鹰捉走的黎恪……
是他么?
姜遗光还不知道黎恪会赌,他只记得自己有一回赌钱回来,黎恪很是忧心,担忧自己会染上赌瘾。
他对任何事都不上瘾,却也明白黎恪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