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除此外,他们也没忘记那个没有完全消散的公主的诅咒。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间跑到某个高处然后跳下去?身上会不会突然又长出恐怖的眼睛?
“快走!”微生绛拉住差点掉下地缝的应桓。他们因为躲避一棵断裂的巨木已经有些落后了,又被应桓一耽误,更是慢了点。
跑在他们前面的李芥下意识回头看向两人。
而后,他的神情变得呆滞且惊恐,就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以李芥的阅历,就算看见再怎么离奇诡异的事,也不会这样震惊了。可现在,他甚至差点忘了逃跑。
“怎么了?”微生绛跌跌撞撞跑到他身边,也下意识同样回过头去看,然后……她也震惊地惊在原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们……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在他们身后……在岛屿后方,高高涌起海水的地方,出现了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形。
*
时间倒推,三天前。
皇宫,高塔。
今天不是陛下入塔的日子,可陛下不知为何还是来了,且这一回入塔后待的时日比以往更长、更久。
直到午夜子时,穿着金黄龙袍的皇帝才从高塔中出来,面色沉郁。
宫女、太监、侍卫皆低头行礼,大气不敢出一声,针落可闻。
皇帝也没说话,遥遥望向东方一眼,似乎能从这个方位看到还未升起的朝阳,和位于大梁东边的海上某座孤岛。
时间提前了么……
身着龙袍的男人心里叹口气。
这样一来……计划也该提前了。
*
又再三天前。
这一日,容楚岚收到了堂兄容楚毅的来信。
她甚至有些不敢打开,当着下人的面还好,回到自己房里时,容楚岚像被抽走了浑身骨头般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如果兄长知道了嫂子的事……知道了那个鬼胎……
容楚岚痛苦地闭上眼。
他会不会认为是她的缘故?会不会怪在她头上?
容楚岚颤抖了很久,才勉强打起精神,打开家书。
她甚至有些不敢读,一目十行看完给自己的那部分后,松了口气。
犹豫了很久,才拿起兄长给嫂嫂向氏的信,以刀裁开,迟疑罢,同样飞快地简略看完。
家信很简单,嘱咐嫂子照顾好身体,孝敬母亲,还提到要和她好好相处。
堂兄那样的性子,在信中对向氏竟也说了不少软话,还写了几句诗。
他甚至……给孩子起了小名。
如果是男孩儿,就用他起的小名,如果是女孩,就让向氏自己起个小名。大名要等周岁了再让长辈按字辈排,否则小孩儿命轻,怕压不住。
容楚岚攥着写满温情话语的信纸,浑身都在发抖。
妆台上,水银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像鬼一样。
她疯了一样地抓起胭脂给自己上了层厚妆,直到镜中人气色再看不出一点憔悴后,才停手。
“拿个新的信封来。”容楚岚哑着声音叫侍女,“去嫂子那边看看她醒了没,告诉她哥哥来信了,我去看看她。”
容楚岚不假人手,亲自装好信,再特地压出几分褶皱,看上去和原来一样。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拆开来偷看似的。
她实在太不安了,一直处在惶然中,也因此前去通传的侍女迟迟不归,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又等了片刻,独自抓着信匆匆往向氏院子里去。
容府上下,安静得吓人。
向氏院子外,负责看守的人沉默地站在门口,见大小姐来了,面无表情地行礼,表情呆板。
容楚岚正如火焚烧般焦躁不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份古怪,匆匆穿过院子回廊来到向氏房门外。
快点……再快点!
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她心里有一个急切的声音让她一刻也不能等,不知为什么,进入这院子后所有的侍从也都安静下来,一声不吭,也不进门通传,就这么让容楚岚直接来到向氏房门外,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
是向氏挂在房梁下的尸体。
她在孩子“死后”的第七天,穿着红嫁衣,精心梳洗打扮后,自缢而死。
女尸正面对着大门,长长白练挂着她的脖子,硬生生将脖颈拉长几分。足后一张翻倒在地的板凳,穿着鸳鸯戏水红绣鞋的脚尖在大红裙摆下轻轻晃动。
已经来不及了。
她来晚了。
容楚岚扶着门,呆呆地看了许久。
半晌,腿一软,跌坐在原地。
她感觉自己喉咙里涌上血腥气,眼前也模糊了,可她仍旧执着地瞪大眼睛,看着向氏那张狰狞又平静的脸,心乱如麻,脑袋里尖锐地一阵阵发疼。
混乱中,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终于她摸到了混乱模糊之中的一点头绪,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向氏为什么要寻死?因为那个鬼胎?是不是那个鬼胎迷惑了她?
还是说……嫂嫂在报复她?
是报复,对吗?
你在恨我是不是?你恨我到宁愿自尽也要报复我。
如果只是孩子没了,堂兄只会遗憾。但你也死了,堂兄回来只要一问就知道并不是难产而死,你是自己寻死的。
这样一来,只要堂兄回来,他即便嘴上不说,也一定会发怒,一定会和自己离心,爹也会责怪于她。
娘和老太太,不也因为失了那个孩子在心里怨自己吗?那个鬼胎……看上去健康又结实,被自己抱走后就“没了”,她们都在怨自己。
都在怨她!全都在怨她!
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个鬼胎!说出去他们也不会信的!
向氏那张脸依旧平静。
很奇怪,她的眼睛爆凸出来,嘴巴不受控张开,舌头伸出老长一截,可她的脸上就是能看出一种安详的笑意。
就好像……
向氏已经预见到了自己计谋得逞一般。
无人打扰,容家上下安安静静。容楚岚就这么跌坐在门边,和女尸对视了很久很久。
半晌,她捂住脸,指缝中溢出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泣声。
……
容家又要办丧事了。
听说容家刚诞下的小少爷体弱死去后,容家的少奶奶也一病不起,跟着去了。
还听说,从那以后,每个夜里都能听见容家传来婴儿与女子的啼哭声。
太可怜了,孩子就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是心尖尖的宝,孩子没了,那不是要了娘的半条命吗?
渐渐的,有人传开了不一样的流言。
那孩子听说足月生的,养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若是因为下人照顾不周,也没见容府处罚下人。向氏同样出身武官人家,身子康健,能骑马能拉弓,这样一位女子,怎么会因为孩子没了就跟着病逝?
是那容家大小姐心地恶毒,嫉妒嫂子美貌,与兄长情谊深厚,才对嫂子下了毒手。也有说法称容家大小姐是担心小少爷长大后影响自己的地位,故而对幼子下毒手。
容楚岚听到这些流言,就知道糟糕了。
可她能怎么反驳?大家都知道府上是她在管事,偏偏就是她管事的时候,嫂子和孩子都死了!
那些嚼舌根的人他们难道还能到府上来调查清楚向氏的死因吗?她难道能说是向氏自己求来鬼胎吗?她难道能和外面的人一个个解释吗?她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坑不知是谁给她挖的,但这一招实在阴毒,直接把整个容府拖下了水。
她没法澄清……
除非,这时能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替她说话,哪怕只是说几句做个表态都成。
可朝阳公主近日被和亲一事缠得厌烦,住进宫里去了。当今中宫之位空悬,即便她请求母亲递牌子进宫里和娘娘们说说话,难道能因为这事儿让娘娘们把公主叫来?
先前一直赏赐东西的陛下也早就停了赏,宫里很久都没来人了。
说出去都好笑!容家……一个容家,哪来那么大颜面?
容家再度上下裹素,容楚岚本该主事,许多心里藏着疑问的人上门吊唁,看见她后,却又觉得她这幅仿佛失了魂魄的苍白憔悴模样实在不像做戏。
难道……真和容楚岚无关?
向氏的娘家人也来了,杀气腾腾在灵堂里烧纸,因陛下不喜佛门,因此连念经的和尚都没有,只有他们自己喃喃念叨着往生咒。
容楚岚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换以前,她一定是强撑着不露出一点弱态。可现在,她已经不想伪装了。
任由自己呆呆地坐在灵堂中,不施脂粉,脸色苍白得可怕,无神的双眼眼眶发红,那是毫不掩饰的心痛与悲哀。
丧事一直办到傍晚,许多人都走了,容楚岚也不去送客,仍旧坐在灵堂里,望着满院空寂白幡发呆。
“客人都走了,都退下吧,留两个人守夜。”容楚岚挥退下人们,自己也要回房。
侍女却一脸为难:“不……大小姐,还有个客人没走。奴上去问过,他说想见小姐一面。”
顺着侍女指的方向,容楚岚才注意到,有个人影站在角落。
回想起来,那人很早就来了,却一直安安静静等到现在。
“他……他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