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被徐蕙轩找到。
是的,以免被“徐蕙轩”找到。
到现在,他终于确定了,黑暗中被杀死的那个人,就是徐蕙轩。
每个人看着那颗人头都觉得眼熟,因为那颗人头就是他们其中一人。
徐蕙轩帮助他时,他就在心里生出了怀疑。入镜人到了生死关头哪里还能这样互相帮忙?但几次试探没有试探出什么来,等他被徐蕙轩背在背上后,才感觉出一点异样。
徐蕙轩的心跳,太平稳了。
武功再高,经过剧烈奔逃后也免不了心跳加快些,呼吸急促些,这些徐蕙轩通通都没有,平稳如常。
就是因为太平稳了,根本不像正常人应有的心音。他才不免生疑。
等见到温汝安的第一眼,心里又冒出的异样感,也是因为徐蕙轩。
二者武功差不多,他这副被火烧过的焦黑的样子,温汝安见到他尚且愣了一瞬才认出。徐蕙轩又是怎么在黑暗中确定那是他的?她就不怕找错人?不怕自己是鬼假扮?
再后来,徐蕙轩自己说她在找自己之前先来了村长家中一趟。可自己才从此地离开不久,如果徐蕙轩真的在自己之后来到村长家,又在温汝安到来前离开,她的心音更不会平稳到那个地步。
再之后……他以蛊虫试探。
蛊王可将身子缩成细针大小,黑暗中,又有自己做掩护,根本不可能被发现。他放出蛊王后就示意其先咬徐蕙轩。因为他本不打算和温汝安起冲突。
没猜错的话,许凤仙的人皮也能用。
但蛊虫一经放出,便对徐蕙轩表现出畏惧之意,完全不听指令,一头扎进了温汝安体内。
至此,姜遗光终于完全验证了心中猜想。
真正的徐蕙轩已经死了,救他的、站在他面前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村长也好,村里其他人也罢,他们都说五灾只剩下两个,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温汝安。
恐怕徐蕙轩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她已经死了,仍旧当自己是活人一样,行动如常。他们才没有认出,因为徐蕙轩自己都不清楚。
但是……等她试图脱下自己脸上的人皮的那一刻,她定会反应过来。到那时,她一定会来找自己。
至于厉鬼目的,姜遗光略一思索也能猜个差不离。
恶鬼最喜玩弄人心,将他于绝望之中救出,和同伴自相残杀,等他以为得胜时再让他明白自己落入绝境,再无还手之力,这是恶鬼一贯的拿手好戏。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被骗过去了。
就是不知道,徐蕙轩能不能被他做的手脚骗过去。所以他现在不能着急戴上魏松亭的皮囊。万一徐蕙轩来个指认,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想到这儿姜遗光跑得更快。
只有村里人认为“姜遗光”被烧死,徐蕙轩也被骗过去,这场死局才能破解。那把火不仅是放给村民看,更是放给“徐蕙轩”看的,必须让她认为,两个人都死了。
跑了很久,面前终于出现了几道人影,点了灯笼,边走边说话,每到一处都要举起灯笼照照角落。
他们也是出来找“五灾”的。
“那个瘟神跑到哪里去了?马上就要弄死,竟然还跑了?”
“就我们几个人,应该不会……”
一人话没说完,立刻被另一个人笑着打断:“放心吧,听说那个灾鬼快死了。再说了,我们这儿好几个人呢,没……”
话未出口,火光中,银亮的剑芒闪过,几个人无声倒下。直到昏迷,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
姜遗光把这几人拖到一边,挑了和自己身量最相近的就开始剥皮。
和温汝安比起来,他的动作要快很多,三两下将那人的脸皮剥下,又覆了一层皮上去。
和他想的一样,一层人皮贴上去,边缘还有些卷曲的皮立时贴合上去,就好像……本就该长在他脸上似的。
姜遗光动作很快,将手骨、腿骨击折做出一样的伤口。灯笼未熄,把火弄出来,引火在那人身上熏出许多焦黑印子,又使他吸进去不少烟,确保他无法说话。
等“徐蕙轩”亲自杀死“姜遗光”,死劫即解。
时间紧急,他匆匆完成这些就立刻扛着人跑了,放在一条小巷里。
第396章
“小公子今日还是不见人吗?”白骥对围在马车边的侍从打扮的人恳切问, “还请告诉小公子一声,若他得闲,我想与他说说话。”
那侍从倒也客气:“今日小公子还病着,白大人再稍待几日。”
白骥连声道不敢不敢, 让人送上礼, 又请求几句后才走。
等离开后, 和他一道来的负责护卫的那位本家年轻人忍不住问:“那位姜公子……”他想问那位姜公子到底什么来路?没有品级却能穿贵族才能用的衣物,驾非高官不能用的银顶皂盖帏的马车。
当然,他更想问的不是这点。
姜公子明显有些神异之处, 朝廷也清楚,才派了他来。所以……朝廷早就知道世间鬼神一事吧?有姜公子一个,一定还有其他人,就是不知培养了多少。这么多拥有“神通”之人,可他却从没听过一丁半点消息。
朝廷暗中养着这些人……又是用来做什么?原来把消息瞒得死死的, 他们身为白家人都不知道。现在却堂而皇之放到明面上来,他们就不怕消息传出去吗?
还是说,因为事态已经严重到了一定地步,逼得朝廷不得不改了主意?
那年轻人虽读过不少志怪故事, 也曾幻想过夜深读书时, 有那狐妖化成的美娇娘素手添香,有那身世可怜的女鬼和仗剑走天下的大侠等等……他可从来没想过, 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鬼,会是这样惨烈的情形。
他还抱着些希望,世间有鬼, 朝中有收鬼人。若是他能向那位收鬼人姜公子……
还没问出口, 白骥扫他一眼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直接堵回去:“不该知道的, 就不要问。”知道太多的,通常没有好下场。
那年轻人被堵回去,不甘不愿地走了。
两人还没离开多远就听得后方传来轻微骚动,回头看去,就见刚才还半开的姜遗光的房门忽然关上,外边凭空冒出来不少兵卫守着。
“发生了什么事?”年轻人探头看,还想拉个匆匆经过身边的侍女询问,被白骥一把扯回去,“不该问的别问。”
按理说,他们该尽快回巴蜀老家的,但途经关中一带时,车队不知为何在骊山一带停了下来。现在他们就在驿站住着,离民居区远得很,外边不知驻扎了多少大军。
到了全是自己人的地盘,白家车队就不需要再掩饰了,车上装着尸体的货箱都搬下来,在当地买了防腐各色药物,各类木材,还有衣物等等……俨然要在此地久留的意思。
安全倒是安全了,可白骥却更加不安,他巴不得尽快回老家去,呆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可惜外边全是兵,根本不放他们离开。
白骥就猜测,这是姜遗光、或者说,这是朝阳公主的意思。
借护送他回乡名义,在骊山外停留办事。
想到这儿白骥就心急如焚。他不管公主要做什么,也不管那位年轻的姜公子是什么来头。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好,别牵扯上白家。
所以他才日日放下脸面来求见姜遗光。
白家只是个幌子,要是姜遗光点头,放白家其他人离开,想来也是可行的。只是那位姜公子不知为什么……不肯见人了,只偶尔让人传几句话来。
白骥心中沉甸甸。
要么,是姜公子知道他的意图,不愿意搭理。
要么就是……姜公子不在此处!
想到这儿,他不免更惆怅。
房间内,围上了七八个人,第一个先冲上去替昏迷中的年轻男子把脉,手指往腕上一搭,旋即乐道:“还好还好,还有气。”
留着一口气,那就是还活着。能活着出镜,后边就不是问题。
“快请大夫来!还有你,你去拿药,快!”
“镜子呢?镜子拿过来!”
姜遗光在一片嘈杂声中睁开眼,对上五六张凑到近前焦急的脸,看他还能睁眼,那几个人更高兴了。
姜遗光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在房里烧的那把火骗过了陵庄其他村民,却没有骗过得知了他的计划的徐蕙轩的鬼魂。
还好……他留了最后一手。
那个易容成他模样的少年,终于瞒过了徐蕙轩。他就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徐蕙轩的手洞穿了少年的胸膛。
他看到……徐蕙轩的背后,紧紧贴着一张脸。
是曾经被他用来替死、一路上紧随不放的那张鬼脸。却原来……那张鬼脸就在徐蕙轩身上。难怪他和徐蕙轩碰面后,鬼脸就没有再出现过。
“伤不重,让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吧。”姜遗光如是说。
围着的几个人领头的就告了声罪,叫其他人出去,还是先让大夫进来把了把脉,扒开眼皮看看,确定没有大碍后才退下。
只留姜遗光独自躺在床上,手中握着冰冷的镜子。他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先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望见烈阳下远处风格迥异,和京城相较带些粗犷风沙气息的房屋,各处行走的身着轻铠的士兵。
到了驿站?
姜遗光抬头望一望,大致估摸了日子后回到床边躺下,头刚沾在枕头上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就睡熟了。
翌日清晨,姜遗光准时醒了。
手上腿上伤处浅了许多,可还在。姜遗光自己上过药后,叫人送来水洗漱,换上衣服下去了。
“我进去了几天?”这是姜遗光问的第一句话。
叫想关心两句的小统领把话吞回去,转口道:“一共十四天,都快半个月了。”
他关心地问:“这回怎么在镜中待了那么久?镜里又过去了多久?”
姜遗光手指尖轻轻叩了下桌面,面无表情地说:“这就奇怪了。我在镜中也只过了一日夜而已。”
“一,一日夜?”近卫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
绝大多数死劫,镜中时间都要比镜外快许多。常有入镜人在镜中过去小半个月,出来后发现才过去一两天的例子。偶也有里外时间差不多的,镜子里过去三四日,镜子外也差不多。
像姜遗光这回的经历,实属罕见。
那近卫面色严肃起来:“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姜公子还请尽快养好身体,以便我等近日问讯。”
姜遗光道:“不必,我伤已经大好了,你们随时可以来问我。”
但他胳膊上被打折的痕迹还在呢,到现在都抱着白布,近卫只好让他再修养几日。
那厢,白骥从手下人嘴里收到了消息。
“确定没有看错吧?”白骥一时间不敢相信。
手下人道:“千真万确,小人打听得真真儿的,又是请大夫又是送药,全都送进了那位姜公子房里。”
看来……是他受伤了。就是不知道他消失的这些时日做了什么,能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