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再找一个人,对比一下,损失一枚、两枚、三枚,和完全没有损失木偶的人会有什么不同。
许庭深手中的木偶是自己的,暂时也不需要自己冒这么大的险。
明孤雁……正因为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压过了她,反而更不好直接吩咐。还不能动她,最好先留着。
那就只有孟惜慈。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他让许庭深失去了一枚木偶,绝不可能像他说的,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回孟惜慈很可能再送一枚木偶入陷阱,下一轮应该也会到时只要观察许庭深的反应就好。
姜遗光打定了主意,微不可见地向聂欢飞快使个眼色,下巴微微撇向孟惜慈的方位。
聂欢立刻会意。
就算姜遗光不暗示,她也想看看,失去两枚木偶的人会是如何痛苦。
刚才这几人接二连三的痛苦的模样,让她很兴奋。就是这明孤雁太扫兴了,要不是姜遗光,自己还欣赏不到明孤雁痛苦的样子。
聂欢轻咳一声,叫其他几人看了过来,尤其是许庭深,许庭深坐她邻近右手边,姜遗光在另一头,许庭深扭头看聂欢的时候就不容易看见姜遗光在做什么了。
聂欢趁此时机问出自己心中几点疑惑,而姜遗光也在许庭深不往这边看的数息间,和孟惜慈飞快对个眼色。
比了比“二”。
孟惜慈如出家多年的高僧那样,点头笑了。
刻漏滴完前,姜遗光下出了那步棋。
和盘算好的一样,聂欢的红色火木偶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现在就只有聂欢还拥有完好的三枚棋了。
聂欢显然对姜遗光很感激,不断承诺,只要她出去就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云云。
唯一可惜就是姜遗光没有把剩下两个木偶派出来,他一直只用着第一个木偶,如今,这小小的木偶一样的棋已经快到了棋盘边。
聂欢也很紧张,她刚才和许庭深商量的事正和这有关。
起初她以为木偶就像人的灵魂的寄托,可木偶死去后,伤势却直接出现在他们身体上。说明木偶本身和他们的肉身有联系。
一枚棋子损失,会让人受一部分伤。
那一枚棋子离开呢?
一轮就只能操纵一枚棋子,就算三枚棋子同时来到棋盘边,那也得有个先后顺序不是?
她不会只有一部分离开吧?比如离开了一半的身子什么的?到时岂不也是死?
最好的结果是三枚棋子相继离开后,她也能离开这盘棋局。可谁知道鬼怪是怎么打算的呢?万一真有这么奇怪呢?
聂欢想的有些头疼,转眼就见孟惜慈拿起了骰盅。
他生得悲天悯人,即便拿着赌具也好像是坐在寺庙里敲木鱼。
许庭深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尤其是刚才聂欢说了自己的担忧后。
孟惜慈这厮……莫不是想拿他来试验?
许庭深就对孟惜慈说:“孟先生,我听闻您先前也是位出家人,即便入镜也少作恶。今天不会偏要和我过不去吧?”
孟惜慈依旧一脸温良,就差对他双手合十了:“许公子多虑了,在下并不是存心和您过不去。”
他笑了笑,指指聂欢,“聂姑娘刚才和你商量的,在下也听见了。在下也想知道,失去两枚木偶又会如何。”
许庭深无奈地笑:“孟先生高义,为什么不自己试试?这回就不能让我再歇歇?”
说着他盯向明孤雁。
明孤雁不接话,一声不吭。
他又看姜遗光,姜遗光同样没开口,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姜遗光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三枚木偶棋……
三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他想起了一个传闻。
传说人身上有三盏灯,额头一盏,双肩一盏,三盏灯护着人百邪不侵。所以走夜路时,如果听到身后有人呼唤名字不要回头,因为鬼会趁机吹掉肩膀上的灯,这样它们就能害人了。
如果三盏灯都被吹灭,意味着人的魂魄也会被勾走。
这里的三只木偶,是否和三盏灯类似?
去掉两个,就会看见不一样的东西?或者更容易被鬼怪侵蚀?
为何要设计三只木偶?一只木偶也可以下棋,总不见得是鬼怪仁慈要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绝大多数时候恶鬼都会残忍地戏弄人,让人活久些只是为了折磨。
还是说不过去,这痛苦过于短暂了。每个人只感受片刻的痛苦,马上就能缓过来。比起折磨,更像是警告。
他开始环视四周,一切都没有变化。
腿仍旧被禁锢着,无法起身,动弹不得。
尝试看底下,原来还能弯腰看桌底,现在连腰都弯不下去了。
姜遗光又尝试掐了一把,疼痛微弱,在自己身上摸索过,发觉从腰往下知觉渐弱。
孟惜慈已经走出了那步棋,许庭深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勒死了。
姜遗光看一眼许庭深,便问其他人是否能弯下腰去。孟惜慈尝试着做,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了。
明孤雁试了试:“我也不行。”腰以下就像被绑住了一样。她抽出根针扎进腿,只有一点微弱的痛。
许庭深近乎昏迷,几人看向聂欢。
聂欢试了一下,微微不安道:“我没什么问题。”
她思索片刻,慢慢弯下腰去,小心地,一点点掀起桌帘。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就好像帘子下的东西是她不能面对的,一旦看见……就会发生非常糟糕她无法承受的事情。
——那是她长期从生死关头闯出养的直觉。
真的,要看吗?
再拖延下去没什么好结果,刻漏滴得越来越快,许庭深不出意料会被孟惜慈送上死路,还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儿聂欢就心一横,一把掀起了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
姜遗光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红色木偶少了一个。
棋盘上一个,棋盘下两个,可现在棋盘外的两个红色木偶突兀地变成了一个。他立刻扭头看着聂欢,对方猛地从桌下直起身,满脸惊恐。
“刚才我……”她脸色煞白,正要说什么,张张口,却说不出来。
“你看见什么了?”
“桌下有什么?”
“我……”聂欢惊魂未定,额头上满是冷汗,不像作假,她神色惊惶地想了半晌,惶急道,“我忘了!”
“忘了?!”几人惊诧。
聂欢是真的忘了。她连想都不敢想,一回想,心中就会生出莫大的心悸,好像会把她整个人都吞进去。
她早就学会不在害怕时喊出声,连颤抖都忍住,但仍不能避免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跳出嗓子眼。
她确定,发生的一切都是在警告她。
再得知她的棋子突然少了一枚,更笃定桌下有古怪。
他们一开始都认为桌子禁锢着不让他们离开,只是为了走完这局双陆棋。可这么一看,这张桌子本身就是有古怪的。
桌下……到底有什么?
聂欢不想再看,就算她愿意也做不到。现在她和其他人一样,桌面卡着腰,腰以下被牢牢固定住,根本弯不下去。
第503章
新的一轮仍从聂欢开始, 每人能考虑的时间连半刻钟都不到了。
可他们却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难题。
桌下,有什么?
聂欢桌上的刻漏已经走了一半,她心还跳的很快,但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手掷出个点数后就操纵着明孤雁的金色棋子走了几步, 来到个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 刻漏上的漏壶近乎见底,水滴停止滴落。
聂欢稍微松口气,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过后, 就轮到了许庭深。
她知道姜遗光可能还想利用明孤雁做些什么,便干脆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但许庭深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表现出的一切温和、耐心、宽容,都不过是表象。
真正的许庭深……
她听过一些事,比如许庭深很喜欢去某户人家下毒,或是下在水井, 或是下在晾晒的衣物上,再或是一户人家中的某人来看病时,先把他治好,再给他下毒, 并提醒他一定要做某些事, 那病人通常是不听的,结果数月后再犯病, 不得不求到他这里来。许庭深再把人重新治好。
这时病人和他的家人们就该感激涕零了。
聂欢低低地啧一声,端看许庭深怎么出招。
他手里拿着的可是姜遗光的棋。
姜遗光刚才没暴露自己,许庭深未必知道有他的推波助澜, 可人迁怒起来是不需要理由的。谁知道他会不会迁怒姜遗光?或者单纯想着要死大家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