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简尚温过来要徽章是假,过来试探沈毅的心意才是真,他主动找到沈毅要求在海岛多加一站的时候,沈毅就知道他会做小动作,包括昨晚温锦忽然去找他发癫,以沈毅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背后有自己的手笔呢?
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需要这位继续和这位合作。
所以今天,他必须要过来这一趟。
简尚温轻轻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沈导。”
沈毅将手中的文件又翻了一页道:“要放弃吗?”
简尚温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一瞬间愣了愣。
“昨晚的计划,没成功吧。”沈毅淡淡道:“那几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你放弃,现在来得及。”
海风吹拂过来,带着大海的潮湿和凉气。
炎炎夏日。
简尚温坐在椅子上,他白皙的脸庞如玉一般无暇,那双眼睛轻轻含着笑,好像有星光一般,他道:“沈导您让我来这个节目,不就是让我来兴风作浪的吗,怎么现在让我放弃了,是觉得我的表现不够出色,还是怕我玩脱了,会给您惹麻烦?”
沈毅轻笑了声,男人撩起眼皮看他,慢条斯理道:“他们的麻烦也算麻烦?”
“倒是你。”
他淡淡的:
“倒是有闲心关心起我的麻烦来了,你倒也不怕玩脱了会被他们找上麻烦?”
简尚温就笑了笑,他道:“不怕。”
干脆利索,没有任何的犹豫。
“反正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风吹过简尚温的发,他的眼眸蕴着水色,脸上依旧含着笑:“大不了,玉石俱焚,你放心,我不连累你。”
很轻松的话语。
就好像只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岁月寻常,他们在聊下午茶吃什么一般轻松。
沈毅终于放下了手中在看的剧本,他看向简尚温,第一次,和那双黝黑沉静的眸子正视上,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忽然回忆起了另一双眼睛。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当年沈家在刚到内地发展,沈家家大业大,沈老先生的正妻走的早,剩下的几房各有各的心思,独子体弱多病,性格阴郁内向。
那年。
晚宴,他的房门被锁了。
他坐在窗户边,手里在把玩着火柴,火光忽明忽暗照亮他的眉眼。
有人走到窗户下面,那天夜色很深,楼下的灯光昏暗,小朋友的模样很漂亮,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眼睛特别亮,穿的是常服,应该是哪个来打工的佣人的儿子。
他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小朋友特别的正义善良,关心他。
在那个女人的授意下,宅子里没有哪个佣人敢来跟他献殷勤。
“就算是有。”沈毅淡淡道:“又怎么样?”
小朋友握拳说:“就打回去!”
沈毅简直有点想笑了,哪来的蠢蛋,天真又单纯,偏偏还这么正义胆大,他吓唬他:“如果打不过呢?”
“打不过也得打呀。”小朋友说:“我弟弟在村里也有人欺负他,我就帮他打回去了,有人欺负你了,你不打回去的话,他还会再欺负你的,既然都这样了,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啦!”
夜风中,有风吹拂来,小朋友的声音清晰又稚嫩。
看起来瘦瘦的一小团,却好像有巨大的力量,他站在黑暗里,但黑暗好像一点都吞噬不了他。
沈毅看了他好久,才道:“快走吧。”
他摆手:“没人欺负我,我骗你的。”
下面的小孩好像惊呆了,从来没有想到还会被人这样骗的,他气鼓鼓了一会儿,就在沈毅以为他肯定要气恼骂人的时候。
他却深呼了几口气。
“那就好。”他说:“你没被人欺负就太好啦。”
月色下,那张稚嫩的脸蛋忽明忽暗,唯一亮亮的,就是那双眼睛,好像星星一样,他一边往回跑一边摆手:“我妈妈好像喊我了,我走啦,再见!”
然后那个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后来。
那天,很多人都知道,新搬来的那家富贵人家,一间卧室忽然着了火,火势忽然又迅速,救火的人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门居然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沈老先生新娶的一房夫人苛待正妻的独子的消息瞬间弥漫在了整个上流圈,那女人直接沦为笑柄。
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吗?
时间已经过去的太久远了。
原本也只是年幼时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而已,本也是记不太清的回忆碎片而已,却在这一刻忽然映入了脑海中。
沈毅看着简尚温,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道:“你倒是有勇气。”
简尚温微笑道:“我可以把这当做沈导的夸奖吗?”
“随便。”沈毅将手中的剧本扔到一边说:“你想扳倒那几个人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我不清楚你一定要他们倒台的原因,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可以提醒你。”
简尚温问:“什么?”
“做事情太着急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沈毅淡淡道:“你见过狼群狩猎吗,在盯住了目标后,它们会蛰伏起来,观察猎物,完全了解对方后,才会出招制敌。”
简尚温愣了愣,慢半拍后,他才反应过来。
沈毅这是……
在点拨他?!
其实这次的计划没有如期,的确是出了一些简尚温自己遗漏了的纰漏,也让他发现,他对梁深和傅谨成的了解,其实并不够透彻。
沈毅可真是毒辣啊。
一针见血。
简尚温抬眸,笑着看向他道:“沈导,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沈毅懒洋洋的:“问。”
简尚温眨眨眼:“您为什么会帮我啊?”
其实初次见面的时候,简尚温也没有想起来,这位就是年幼时他母亲曾在一座富人的宅子里帮佣过的沈家的少爷。
是怎么想起来的呢。
这还多亏了,刚刚在二楼的时候沈毅说他的睡眠不好。
他对沈毅本人的印象不深,但是当年母亲在沈家帮工的时候,经常回来说,沈家的那个小儿子很可怜,母亲带他出去过生日的时候,那辆车出了故障,母亲为了保护他当场死在了他面前,从那以后,那个孩子夜夜噩梦,根本无法入睡,从此就留下了睡眠障碍。
后来有一年,沈家的办大宴。
母亲还偷偷带他进去在后厨帮忙过,他当时偷偷跑出去,还在花园的一栋小洋房二楼遇到过人。
真的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了。
他刚刚说那么一番话,就是在赌,他赌沈毅是不是还能记得,赌当年的对话能让沈毅有哪怕那么一丁点的心软。
这样的话。
至少,他想,在原本稍踏错就可能粉身碎骨的棋局上,他的容错率就更高了一些,不是吗。
正想着呢。
对面的沈毅开口道:“帮你?”
简尚温回神,他抬头看他。
“倒也算不上。”沈毅轻笑了下,阳光下,男人俊美邪气的眉眼微挑,带着些凌厉的攻击性,他慢条斯理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几位我本来也从小就看不顺眼而已。”
简尚温就笑了,他忍不住道:“沈导您可真……”
沈毅淡淡道:“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个好人。”
简尚温难得有些错愕,真是少见有人不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的,很少见有人就这么坦坦荡荡的说自己不是好人的。
阳光热烈,他的目光有些微讶的落在沈毅身上。
沈毅已经躺回了椅子上,摆摆手道:“没事了就回去吧。”
就在沈毅以为他会离开的时候,已经站起身的人却笑着道:“沈导您说自己不是个好人,但不是好人,却还会喂小猫呢。”
沈毅翻文件的手一顿,他眉宇微挑,淡淡道:“说过了,那是因为晚上老鼠吵。”
简尚温“哦”了声:“那我去拿徽章了。”
沈毅摆摆手。
就在沈毅以为他会走的时候,已经走到门扉处的人却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他,阳光下,他的眉宇含着笑意,靠着门扉处道:“我刚刚去登记徽章的时候顺口问了下,副导演说他们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全面驱过鼠了。”
坐在躺椅上的人动作一顿。
沈毅抬眸看他,对上的就是那双含笑星亮的眸子。
简尚温道:“沈导,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我走啦!”
说完话的人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是露台的一片寂静,风吹过文件的纸页,许久都没有再翻一页。
……
从节目组的小楼离开的时候,天色还早,刚到傍晚,整个天际被染上一层金黄色,海风吹拂过来,带着股清凉之意,很舒服。
简尚温在理思绪,沈毅的提醒他听进去了,也知道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围绕着温锦来看事情了,前世他被小说的原著剧情影响的太深了,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他不能完全的信任小说剧情。
既然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剧情。
那游戏也该换个玩法了。
一边想一边走着,不远处的海岸线走的近了,能看到几个嘉宾们在玩水。
大夏天的,赶海,玩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好几个人都换上宽松的休闲服,简尚温过去的时候,余灿灿挥着手臂道:“尚温!快来,这边好多可以捡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