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在看。”梁越抓住了他的手,发现他在抖,“对不起。”他像顺毛一样安抚池曦文,顺着他的手臂到手背抚摸,然后倾身抱他。
池曦文挣扎:“梁越,勉强不了的事,就不要再勉强了。”
梁越不为所动,手掌抚摸他的后颈,感受到他加快跳动的大动脉,和渐渐平息的呼吸,他低声道:“是个女医生,你需要的话,我把联系方式给你。我看过很多资料,以前看的,你不用爱我,我把我的爱都给你,只要你不拒绝,你不用那么抗拒我,把我当……当成你的那些患者,或者当工具,需要我时我就在,不需要我时我可以走。”
“我现在不需要你。”池曦文微微闭眼,他眷恋梁越身上的一些东西,像夜晚的潮水一样,熟悉的怀抱、气味、声音,熟悉的东西让他稳定,也惊起不安,害怕自己失去防线,发生同样的事。
“等我外卖到了,我吃完就离开,好吗。”梁越再次提出,“不会把你家弄脏的,我点的是三明治。”
梁越步步紧逼,太紧了就退半步,是担心池曦文周围围绕的崇拜者太多,稍有不慎,他又交新男友怎么办。
“我想休息了,你待着不合适,”池曦文在他的安抚下稳定了情绪,呼吸平缓了许多,然后翻脸不认人了,把他用力推开,“你在车上吃你的三明治,不要留在我家。”
梁越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留下,只能假装使用卫生间,待在他的卫生间搜索:#怎么留在男朋友家里#。
这时,池曦文的工作微信响起铃声,他迅速接起。
“喂、喂,池医生吗,我是唐乐乐,我在路边看见一只临产的流浪狗,它不走了,在我旁边,然后、然后我看了一下,它好像生不出来孩子,孩子好像已经憋死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池曦文走到灯光下:“唐小姐,开视频,我看看。”
唐乐乐是池曦文的顾客,她定期会带猫来找池曦文,池曦文是她最信任的兽医。
唐乐乐手忙脚乱地开了摄像头,给池曦文看情况:“我不知道狗狗的屁股后面是什么,是不是死胎?是内脏吗?我刚刚在公园拍照,出来就碰见这只狗。”
视频很模糊,池曦文难以判断,只看见狗有明显的腹水肿,接着池曦文听见她捂着嘴尖叫:“在流血、流血了池医生!啊啊我怎么办?你们医院现在还有医生吗?”
“有值班医生,你不放心的话我过去看看,你现在在哪?离沪康远吗?”池曦文放弃要休息的心思,起身穿外套,“你送狗到沪康,我过来看看,如果不严重的话就是腹水肿,我排了积水就好,如果严重的话,可能是子宫脱垂,甚至是子宫肌瘤,严重的话可能需要紧急手术。”
池曦文把球球放进猫窝,梁越听见他打电话过程:“我送你过去。”
“不……你留在家里,”池曦文看着在陌生环境里胆小的猫,对梁越说,“如果我做紧急手术,可能好几个小时不能回来,猫,”池曦文想让梁越留下看住猫,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其实让梁越带走也可以,“你先带着猫,如果我要做手术,你带回去。改天再送过来。”
这种晚上接到紧急电话的事情偶有发生,池曦文通常会通过视频判断一下基本情况,如果值班的实习医生能处理的,池曦文就会安排宠主带到医院,但眼前的情况比较紧急,可能还是得他去一趟,看看是今晚直接手术,还是安排在明天。
唐乐乐作为一个UP主,今天在外拍照,身旁还跟着拍摄的助理,像这种情况也是她们的拍摄素材,助理带着稳定器录像,看见池曦文从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和唐乐乐同时张大嘴巴地面面相觑。
此时,值班医生已经把流浪狗接到诊室,进行观察和初步判断了。
池曦文跟着进门,梁越把猫放在车上,让小李看着,也跟随下车。他因为不懂,不可能瞎指挥,只出声问了句:“严重么?”
唐乐乐的助理不自觉地移动摄像头……
池曦文注意到了,递给梁越一枚口罩:“戴上。”
梁越轻轻接过,没问原因,听话地戴上了。
池曦文旋即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狗的状态,摸了摸它的腹部,感觉到了明显的紧张感。他转身向值班医生招手:“情况如何?”
值班医生立刻走上前:“池医生,刚刚我做了简单的触诊和体温检测,发现狗狗的体温有些偏低,应该是难产导致的疲劳和□□失衡。产道可能已经阻塞,我看见有些血迹,但还没来得及做更深入的检查。”
池曦文点了点头,深思片刻,转头对唐乐乐说道:“看起来确实是难产,胎儿可能已经滞留在产道,导致母狗无法继续生产。我们现在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来确定胎儿的情况。”
唐乐乐紧张地问:“那、那怎么办?它还能撑住吗?”
池曦文看着她,语气温和但坚定:“唐小姐,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做检查。接下来我会安排X光片和简单的B超,确认胎儿的具体位置和状态。如果确实有滞留或胎儿已经不幸死亡,那我们可能需要考虑紧急手术。”
唐乐乐点点头,虽然眼里有泪光闪动,但她对池曦文的专业信任依旧未减:“池医生,拜托您了,救救它。”
池曦文注意到摄像头一直在拍,虽然这些网红靠这些视频博取同情心和流量,但池曦文并不是很排斥,他只排斥一些为了作秀救治而故意伤害动物的行为。但唐乐乐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池曦文对值班医生说:“先给狗狗注射少量葡萄糖,维持它的能量,再联系手术室,准备一下X光机,等等,现在只有你在值班吗?”池曦文想起来了。
值班医生点头:“只有我……还好您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嗯。”池曦文检查了一下狗狗的呼吸,又对唐乐乐道:“你稍微等一下,我会尽快安排下一步。”
梁越知道池曦文很专业,在一起的时候,池曦文不是执业医生,所以他此刻眼睛此刻充满了专注,所有的动作都透着镇定与果断的这一面,其实是梁越从未见过的样子。
池曦文在他的领域专业且自信,像是在发光一样,以前的池曦文在梁越眼里像一颗颗安静闪烁的星星,散发柔和的光,现在他的光亮耀眼、庞大,是一颗沉稳而炙热的太阳。
梁越根本挪不开视线。
池曦文做完一系列检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他一直在安抚颤抖的患者,这是一只4岁左右的雌性混血土狗,体型中等,约20公斤左右,毛色是棕黄色,体温偏低,皮毛略显凌乱,皮肤上有几处旧伤疤,应该是长期流浪生活的痕迹。
池曦文对唐乐乐说:“它还有挣扎的意识,说明求生欲望依然很强。但它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初步判断是难产引发的严重并发症,可能伴有子宫肌瘤或者其他生殖系统问题。”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沉稳,“不过,今晚不适合立刻手术。它的体征不太稳定,等明天早上的血液报告出来再决定下一步。你放心,今晚我们会照顾它,你可以先回家休息,明天再过来。”
池曦文忙活完,已经快十二点了,身上不太干净,也顾不上换,出来的时候发现梁越还没走,在给大肥喂罐头。
“梁越!”池曦文马上制止他,“你怎么还不走?还喂大肥罐头!别这样,它已经很胖了!”
梁越刚撕开的罐头就这么被他抢走。
他指着狗,很无辜:“我刚买的,因为你们医院的柯基一直看着我,我以为它饿了。”
巨型柯基大肥望着罐头口水都流出来了,一脸的“什么时候给哇达西吃啊”。
池曦文叹口气,把罐头装进口袋:“不能喂了,明天喂给它吃,我放桌上了。”
“好。”梁越看了眼手表,“忙完了?那我送你回家。”
池曦文忙碌的时候梁越在车上吃三明治和办公,顺便带猫进医院用了猫砂盆,池曦文累的没工夫和他推拉,疲惫地点头上车:“送我回家吧,谢谢。”
因为司机开车三四分钟就到他家了,池曦文坐上车,准备把猫捞到怀里,又顾忌自己身上现在有病菌,作罢。
所以梁越提出帮他把猫送上楼,他也没有拒绝。
他对梁越说谢谢,客气疏离,梁越知道他不会让自己留下,挣扎了几句,妥协了:“明天我来你这里接猫,晚安。”
梁越离开他家前,还低低地说了句:“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文文,我很爱你。”
“知道了。”池曦文关上门,进浴室洗澡,任由热水冲刷全身,他想梁越说的爱有几分,为什么让他这样一个自尊心比什么都强的人说出这种话,第一次见面就喜欢自己,只爱过自己一个,那是真话吗,可能吗。
第56章
池曦文第一次看梁越比赛的第二周, 池天宇借着关系带池曦文闯入了他们比赛的后台。
“你换上这件衣服,等会儿帮我打掩护。”
池曦文换上了网球场安保的衣服,穿上荧光黄的背心, 却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们去后场做什么, 要我给你打掩护。”
池天宇说:“要Leon的合影!外面那么多人,我们怎么挤进去?去后台最方便了。快换上,借这两件衣服我花了一百块呢。”
“噢。”池曦文跟着他进去,走廊里空荡荡的, 几名工作人员正在不远处低声交谈, 而运动员休息区似乎没什么人。池天宇压低声音说:“梁越正在比赛, 趁现在后台没人,我们赶快行动。”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池曦文有些局促,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不是要合影么……怎么行动。”
“拍梁越的私人物品!”池天宇兴奋地说道,指了指前方的替补椅子, “你看,他的浴巾就放在那儿呢。甚至还有备用腕带,他这场打得太急,应该来不及锁起来。”
池曦文看了一眼,确实看到一条略显湿润的腕带搭在椅背上,旁边还有几颗散落的网球。“天宇,你要拍这个?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这种东西可稀有了,球迷们会为这些疯掉的。”池天宇掏出手机, 迅速拍了几张照片,还偷偷将那条腕带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池曦文有些惊愕, 呆呆地问:“这样是不是不好?”
“这不过是一条旧腕带,他自己都不会在意的。”池天宇摆摆手, 拉着池曦文往外走,“行了,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等他比赛完,这儿就会人多起来了。”
池天宇拉着池曦文正要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池曦文心里一紧,回头看去,果然几名运动员走进了后台,其中一人穿着和梁越一样的比赛服。池天宇脸色一变,小声说:“糟了,快躲起来!”
池曦文还没来得及反应,池天宇已经拉着他闪进了一旁的储物柜背后,蹲下身体,屏住呼吸。
“怎么回事?”池曦文低声问。
“好像是梁越的队友回来了。”池天宇探出头,偷偷往外看,果然看到了梁越。他正从球场回来,中场休息,正在储物柜里翻找。
他找了有两分钟,问队友:“John,有没有看见我常用的腕带?”
“13号数字那条?”他的队友探头说,“是不是在你的椅子上。”
梁越提起木椅上的浴巾,有些烦躁地说没有。
“腕带……他在找那条腕带。”池曦文更紧张了,望向天宇。
梁越翻找了一下椅子周围,明显没有找到备用的腕带,正跟旁边的教练说着什么。队友注意到他的动作,帮着一起找。
就在这时,池天宇突然一把将那条腕带塞进池曦文怀里,急切地低声说:“帮我顶一下,我的脸不能被认出来!被发现我就完了!”
“什么?”池曦文震惊地看着池天宇。
“快别废话!”池天宇推了他一下,然后迅速闪到更远的角落里。池曦文站在那里,怀里捏着梁越的腕带,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思绪。这时候,几名工作人员也开始注意到后台有些异样,开始巡视起周围的环境。
池曦文感到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迫卷入了这个荒唐的局面。
突然,梁越朝他们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池曦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池天宇却已经完全躲好,把池曦文暴露在了视线之内。
“有人吗?”梁越皱着眉,朝他们的方向问了一句,眼神锐利。
池曦文犹豫了片刻,脑中飞快地运转——现在要怎么解释?
他蹲在地上,和梁越对上了视线。梁越刚打完比赛,穿着贴身的黑色运动服,身材修长,肌肉线条完美而流畅,姿态矫健如同猎豹,汗水顺着梁越锋利的下颚滑落,他低头看着池曦文:“你是工作人员?”
池曦文脸色一片窘迫的绯红,余光朝池天宇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手里攥着梁越的13号腕带,手腕有些发抖地伸出去:“对不起,我……”
梁越俯身靠近,黑色运动服的布料随着他动作轻微绷紧:“你捡到了我的腕带吗。”
池曦文愣了一下,面对梁越那双深邃的眼睛,面红耳赤得可怕,竟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是机械性地,他磕磕巴巴地回答:“对、对……”
梁越接过腕带,将它随意套在手腕上,似乎并未多加追究。他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声谢,随后转身走向储物柜,准备继续换装备。池曦文松了一口气,感到手心里都是汗。
就在池曦文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时,突然间,一个人影匆匆跑来,是池天宇!他在远处被人发现了。池曦文的心又悬了起来,只见一个运动员已经盯着池天宇看了一会儿。池天宇见状,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拉着池曦文迅速离开。
梁越的队友向他走近,压低声音跟梁越说:“那个打脐钉的家伙,我见过几次了,他经常来看你比赛,偷入后台,史蒂夫认识他。他不是第一次偷拍了,腕带多半也是他拿的。”
梁越皱了皱眉,抬首又看了一眼被拽着离开的池曦文。池曦文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刚好与梁越的视线相碰。他的眼神慌乱,像受惊的小动物,匆匆低下头。
直到两人出了后台,池天宇才松了一口气,低声笑道:“险得很。不过你顶得不错,还好他没怪我们。”
但在这件事上,梁越对池曦文其实说谎了。
梁越并不是从那天开始喜欢他的。他只是看见了池曦文,对这个少年有一点印象而已。
喜欢这件事,是后来见池曦文见得多了才慢慢滋生的,具体是某一天,梁越记不得了。他在名利场中进出,习惯了身边围绕着闪光灯和狂热的粉丝,池曦文大概也是其中一个。
他一场比赛不落地来观看,没有很疯狂地给自己加油,每次只是安静地看,然后拍几张照。哪怕在同一个派对,也从不靠近梁越,甚至他和网球队其他队员都变得熟稔起来,却还没跟梁越对话超过三句。
有一次梁越看见他打包派对食物被人刁难,才过去帮他解围——对话新增一句。
他的队友们睡粉是常态,经常会在手机上看照片议论粉丝的长相,梁越从不参与,直到有一天他从别人的手机上看见了池曦文和那个打脐钉的男生的合影。
队友点评道:“这个睡过了,这个是他的一个表哥,还没睡过,长得不错,挺可爱的,可以试试。”
一旁的梁越冷不丁出声:“他应该不是你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