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体验的这款过山车,轨道旋转不多,多的是极速的俯冲,冲到最高处,能俯瞰整个园区,景观视角极佳。
坐上去之后,方棋大概能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喜欢来坐过山车找刺激。
俯冲时迎面扑来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平时再i的人,为了适应过山车上的风速,都会情不自禁地张嘴,然后放声尖叫,不管是被吓的还是被迫的,都是一种很好的发泄。
然而今天坐上去的两人,全程面无表情。
有什么样的游乐园项目能比得上无措施跳楼的刺激?
两个不带蹦极绳去蹦极都不会眨一下眼的人来坐过山车能有什么体验?
没有体验。
看着两个神色平静到堪称麻木,连气息都没乱一下的“游客”回到车站,工作人员惊呆了。
停业期间被老板叫回来加班,还被两个年轻人包场,他们多少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有点不寻常,准确来说,他们敢坐上闹过鬼的过山车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但也不至于这么冷静吧?
这让他们游乐场的过山车多没面子?
寅迟已经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了现在的陷入沉思。
方棋感同身受。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别人玩得挺刺激,自己上去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也没说破,转移话题道:“有什么发现吗?”
刚刚的过山车,那个据说会站在车头的鬼并没有出现。
寅迟也摇头道:“没有。”
“……”
看来坐过山车并不能把鬼引出来。
想着方棋已经打算下车:“还是等晚上再……”
“再来一次吧。”
“?”
方棋疑惑抬头,对上了一双泛着熠熠神采的眼睛。
他顿了一会,愕然道:“你还要玩?”
寅迟反问:“不好玩吗?”
方棋:“??”
哪里好玩?
重新回到他眼睛里的兴致不像作假,寅迟一脸热切地看着身边的人。
方棋:“……”
所以这人刚刚的沉思不是因为失落,而是在回味吗?
方棋滞了半晌,默默松开了去解安全带的手。
游乐场外,一家安静又隐秘的咖啡厅里,现代化的布景里,三个穿着国风盘扣唐装的老人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晨练刚打完太极。
偏偏他们还坐了正中间的位置。
摆在咖啡桌上的也不是咖啡,而是一壶茶。
确实是很有“大师”风范了。
这三个人便是游乐场请来驱鬼的玄门中人,现在正在等待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搁置在桌上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两下,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怎么样?他们到了吗?”
“到了,到了好半天了。”
电话里的人说。
三个老人对视一眼,又问:“那他做了什么?游乐场里出现了什么异常吗?”
“没有异常,他们两个人正在体验游乐场的项目。”
老人:“?”
“是坐了过山车吗?”
那是第一次明确有鬼在白天出现的地方,引蛇出洞,确实是个办法。
然后电话里的人说:“不只是过山车,还有别的,他们分别坐了三次过山车,两次大摆锤,四次跳楼机,现在正要去体验水滑梯。”
老人:“??”
这是来驱鬼的还是来玩的?
“简直玩物丧志!”一个老人斥责说。
“这是假公济私!”
“我就说哪有白天来驱鬼的,烈日炎炎下众鬼退避,能抓着鬼才怪了,这一看就不专业,尹家是怎么教导后辈的?”
“依我看那人也就是傀儡术精通一点,傀儡术对灵力要求不高,主要是傀儡的制作和操控,没准儿连他的傀儡娃娃都是其他人做的,他只是操控得当而已。”
“尹家的人灵力普遍不高,也只能在炼器和傀儡这些外力上下功夫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人有点藏不住的嫉妒。
炼器也好,傀儡也好,这玩意儿主要是烧钱,因为材料贵,也因此,尹家是五大世家里最富有的。
这已经让人心里不平衡了,要是再出一个其他家望尘莫及的小辈,其他几家在林江市还怎么混?
“等等,刚刚工作人员是不是说了两个人?”
“尹家那个后辈不是一个人吗?哪里来的两个人?”
“……”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游乐场里,两个人先后从水滑道里冲出来,落进泳池掀起巨大的浪花,迎头淋在了自己头上。
上岸之后,方棋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对自己发出灵魂质问:他为什么要陪别人玩这么弱智的游戏?
他就不该贪图那几百块的工资来给人当“保镖”!
现在“兼职”还没开始,他先成了一只落汤鸡。
他满心郁闷,擦头发跟赌气似的一顿猛搓,站在他面前的人发出一声轻笑,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瞪过去,一条柔软的毛巾罩在了他头上,随之覆上来的是那人的手。
寅迟用轻柔的力道帮他擦头发,一边还很欠地吐槽:“头发跟你有仇吗?你以后想当个秃子鬼差?”
方棋:“……”
因为擦头发的动作,两人现在靠得很近,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寅迟的脸,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看清。
比起他的郁闷,寅迟的心情似乎不是一般的好,他嘴角高高扬起,不是那种习惯性挂在嘴角的浅笑,而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寅迟居然这么喜欢游乐场?
莫名的,看着寅迟的表情,方棋觉得自己心里的郁闷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如果没有小时候的意外,寅迟本就该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体验不同的人生项目,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他身边,体验到的东西贫乏且无趣。
或许一直这样下去,寅迟总有一天会被更多新奇的东西吸引,遇上更加有趣的人,他会成为寅迟的人生里微不足道的一段经历,直到他们之间的因果渐渐淡化,直到他的灵魂不被束缚。
他垂下眼帘,不觉发起了呆,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头上某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手和毛巾却没收回去。
寅迟就维持着擦头发的动作低头看他,看他挂着水珠的眼睫,看他被水润过的唇,看他好似卸下了防备,乖顺得没有丝毫攻击性的脸。
这人今天是不是太顺着他了?
他心里刚升起狐疑,方棋就抬了眼,四目相对,撞了个正着。
方棋:“……看什么?”
寅迟目光在他唇上停留了几秒,轻抿了一下薄唇,声音变得低哑,说:“你好看。”
“……”
他们来得不算早,等寅迟尽兴地在游乐场里玩了一遭,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残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某人打算最后体验的娱乐项目——旋转木马上。
方棋看着以粉色为基调,在圆形转盘上起起落落的木马,其中一匹马上居然还绑了蝴蝶结!
他脸一黑,果断拒绝:“我不玩!”
寅迟忍着笑,把手搭在他肩上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对好玩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吗?”
方棋:“……”
知道,但他不想说。
“是小孩儿。”寅迟说。
“……”
游乐场里既然有欢声笑语,玩旋转木马时听到笑声的又都是孩子家长,就算“大人”趋利避害不敢出来,死去的“小孩儿”也忍不住。
方棋最后还是妥协了。
坐上旋转木马后他脸更黑了。
他看着撑在自己身侧的支杆上不属于自己的手,转头道:“你干嘛非得跟我挤一匹马?”
是他今天脾气太好了吗?他怎么感觉这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寅迟笑吟吟道:“我这不是担心待会位置不够吗?咱们两个成年人,跟小孩子抢位置,那多不好?”
方棋:“……”
他微微僵着身体,正考虑要不要把人掀下去,身后传来了稚嫩清脆的“咯咯”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