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该死。”谢宴川冷冷看着他,手指掐住陈明让的脖颈,缓慢收紧。
站在一旁的许越看到他的动作,瞪大了双眼,上前两步推开谢宴川:“你疯了?!”
谢宴川一时不防,被他推开后退了两步,冷冷看着被许越扶着的陈明让:“不是他,许陶怎么会躺在这儿。”
陈明让呛咳了两声,抹了抹自己的脸,有气无力道:“是我的错,可许陶坚持要试药,我也没有办法,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别人,许陶会一生都活在愧疚中,我没办法不答应他……我也没有办法……”
谢宴川狠狠地皱起眉:“多的是办法,监狱的死囚、陷于精神海沉眠的人,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的人可以试药,为什么偏偏要许陶承受这种痛苦。
无数的医生束手无策,谢宴川不知道许陶还会不会醒过来,他曾经坚信许陶一定会醒过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首都星的医生没用,但联盟那么多的医生,他找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告诉他没有办法。
许陶才23岁,刚过了23岁的生日。
他明明还有那么漫长的一生,怎么可以就此躺在床上度过呢?
看到谢宴川今天这么不对劲,许越看着许陶,隐隐猜测到什么,然而他还是摇摇头:“不会的,许陶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转头看着谢宴川:“你是上将,联盟的医生这么多,总不能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说完他又看向陈明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他弟弟,你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着说着,眼泪跟着话语一起流下。
“许陶让我不告诉任何人,我……他这么信任我,我不能违背对他的承诺。”陈明让艰涩地开口道。
“你现在看到许陶现在这样,还这样想吗?!”许越对着他怒吼。
陈明让扯着自己的头发,有些崩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自己试药的,我应该再坚持一下的。”
然而下一秒,他又摇摇头:“不行,我试药变成这样,许陶肯定会愧疚的……我不知道我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两个人:“这是许陶自己的决定,如果我知道这个结局我也会尊重他。”
对,他应该预见这个结局才对,但是许陶这么坚持,即便他真的预见,他也会制止许陶吗?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别人,许陶估计会比他自己躺在这里更难过。
他那个时候选择尊重许陶的决定,那是他明白许陶的性格,现在的情况或许许陶早就预料到,所以才会选择写下那两封给谢宴川和许越的信。
陈明让将许陶写的两封信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看了两眼,交给谢宴川和许越。
“什么?”许越接过信,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皱了皱眉。
许陶的字。
谢宴川拿到信封,手指摩挲着信封,看到许越那封信上的字迹,他已经猜到是许陶写的。
然而他却难得的踌躇起来,颤着手犹豫地打开信封。
【谢宴川,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情况应该不太妙。提笔写下这份信开始,我已经预料到会有现在的结局,我很庆幸是我亲自试药,而不是让其他人来试,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
很对不起,当初选择不告诉你这件事,但我不会后悔,因为你知道了一定会制止我。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肯定可以找到很多愿意试药的人,可是你站在高处太久了,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同等的。
如果我没有和你结婚,你没有喜欢上我,那么我和其他你正在俯视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你应该低头看看,所有人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没有责任为我试药做我的试验品。
无论你拿到信的时候,我是什么状态,即便我生命就此终结,也不要迁怒任何人。造成这一切结果的人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人。
我以为药剂会成功的,这样你还有无数的人就不用再忍受精神海暴乱的痛苦,但很可惜,我失败了。请不要为我难过,我很开心能为联盟的医药发展做出一点贡献,以后没办法再为你做精神海抚慰了,祝愿你一切都好。】
一字一句地看完许陶的信,谢宴川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
他走到床边,紧紧搂住许陶。
其他的命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希望许陶能够好好的。
就算他几年后他陷入精神海沉眠,他也不想让许陶研究什么精神海暴乱抑制剂,他只希望许陶能平安快乐的过完一生。
第63章 白发
遥控拉开窗帘, 晨曦的光辉撒入屋内。
早上九点,和往常一模一样的时间,谢宴川偏过头亲了亲许陶的额头:“早安, 宝贝。”
他掀开被子先给许陶注射了一针营养剂,又给他轻柔地按摩过全身,许陶身上很白, 稍微用点力都能在上面留下印子, 不过谢宴川找人专门学过, 一开始他用不对劲, 还会在许陶身上留下的青紫痕迹,现在已经熟能生巧。
替许陶按摩完,他自己进营养舱躺了一会儿, 让营养舱将一夜没睡的疲惫祛除。
从营养舱出来后他随便用了一罐营养剂, 将床头的书拿起来,念给许陶听。
书是从许陶卧室的书柜里拿的。
谢宴川语速缓慢的一字一句念上面的词句,一百四十二本书, 他希冀着将所有书念完的那一天许陶能够醒过来。
现在已经是一百零六本, 距离许陶沉睡的第一天已经过了三个月零九天。
这是夏青第一次踏入上司的家,即便她已经在谢宴川身边当了三年的秘书, 从谢宴川当选议会议员开始就来到谢宴川身边。
只是谢宴川每次交代工作不是在办公室就是通过光脑, 从不需要她到这里来,就算是带她去应酬, 也是到各个大人物举办的宴会。
而谢宴川自己办宴会, 从不会在自己家。
不过即便是第一次过来, 夏青跟在陈节骁身后也目不斜视, 她换下了高跟鞋,穿着粗跟的小皮鞋脚步放得很轻。
陈节骁敲了敲房门, 得到回应后,夏青跟着他走入房间内。
目光一眼被床上白得发光的人吸引住视线,即便沐浴在阳光下,床上的人仍旧的皮肤依旧苍白得毫无血色。
嘴唇没有一丝颜色,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苍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浓重的色彩冲撞让床上的人显得有些鬼魅。
谢宴川结婚的事情,夏青一无所知,跟所有人一样,还是在谢宴川公布婚讯那天她才得知。
没想到见到谢宴川这位伴侣的第一面会在这种情况之下。
陈节骁看夏青盯着许陶不发一言,他赶紧用胳膊推了推夏青。
夏青立即回过神来,目光看向坐在床边的谢宴川。
她有三个多月没见过谢宴川,现在谢宴川背对着她,夏青被他消瘦的身形吓了一跳,明明躺在床上的是许陶,谢宴川却瘦得更离谱,仿佛他才是那个病人,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气。
等谢宴川转过头,夏青被他憔悴的面容吓得更是恍惚。
作为联盟年轻有为的当权者之一,谢宴川是星网的常客,各种政治活动不仅需要面对其他联盟的大人物,更需要面对公众,面对摄像机。
谢宴川深知良好的外在形象更能获取联盟公民的好感,即便他内心对自己外表不在意,可每天仍旧将自己收拾得齐整、一丝不苟。
夏青第一次见到谢宴川这个样子,就算是工作原因不眠不休,谢宴川也能把自己整理得精神奕奕,从不会对外展示任何狼狈的模样,他也没有过什么狼狈的模样。
可现在,谢宴川眼神麻木而无神,几个月没修剪的头发胡乱地散着,眼下有深重的眼圈,嘴唇干裂,整个人瘦得几乎要脱相。
如果亲眼所见,夏青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自己那个熟悉的、永远游刃有余的上司。
无法想象,这几个月谢宴川经过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同于夏青的震惊,陈节骁已经见怪不怪,他怀疑自从许陶沉睡后,谢宴川就没闭过眼,如果不是有医疗舱,这几个月下来自己就该换一个老大了。
感谢联盟的医疗技术,感谢医疗舱,还能让他们老大活了这么久,谁不说联盟牛比。
看到夏青整个人还完全恍惚的状态,陈节骁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老大,军部的工作堆了很多,需要尽快处理,需要我现在一项一项跟您报告吗?”
谢宴川三个月没来军部,一开始他们还能自己解决,况且许陶还刚变成这样,谢宴川每天阴沉着脸,周身气息阴森得吓人,他们更不敢来打扰谢宴川了。
可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无数的医生都对许陶的病没有任何办法,他案头的工作都要堆成山了,就算再不情愿,陈节骁也不得不来打扰谢宴川。
再看重许陶,谢宴川也该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然而谢宴川视线没分给他一丝,仍旧看着手上的书:“你们自己处理。”
“一些大事,我们没有办法拿主意……”陈节骁为难道。
“我把权利都交给你,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谢宴川不为所动,仍旧道。
“这……”陈节骁被他的话砸得一懵,突然手掌大权的滋味他没感觉出来,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只是搞情报工作的啊!
谢宴川那么多重要的政治、军事工作,他真的处理不来!
陈节骁苦着脸:“老大,我不行。”
“你自己看着办。”谢宴川道。
说完又看向夏青:“你呢?什么事。”
闻言,夏青不禁站直了身,开口道:“您已经缺席三次议会例会,这次的例会很重要,议员长让您一定要参加。”
议员有一月一次的例会,除非极特殊的情况,否则所有人都要参加。
其他人就算当天老爹死了,来不及哭都得去参加议会例会,可现在谢宴川已经三次没参加过例会,更是三个月都踏进过议会办公楼大门。
议员和首席议员都一年一选,每个月的议会例会不会在星网直播,但是必要的议会工作内容是必须要向公众披露的。
“我请假。”谢宴川道。
夏青身子一僵,艰难开口道:“议员长说不允许您再请假,而且议会还有很多工作,他让您必须过去处理。”
谢宴川作为联盟公众最关注的人之一,缺席三次议会例会,他之前树立的完美形象之下,公众可能还会对他溺爱几个月,但是星网上现在议论声已经开始出现。
他再不出席,恐怕下次的议员和首席议员选举,他恐怕连议员都选不上了。
谢宴川目光从书上移到许陶脸上,这样沉静苍白的面容,谢宴川看过千百遍,可每一次看到都让谢宴川心头刺痛,浑身压着的巨石仿佛越来越重,让他快要喘不过起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陶忍受着痛苦试药,而现在或许仍旧持续地在忍受着精神海暴乱的痛苦。
现在许陶躺在床上,谢宴川无法再忍受许陶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每天麻木的看着许陶,日复一日地给许陶念书,而念的内容他一个字也没有记住,工作的邮件他打开过,可是一个字都无法进入他脑海中,他的脑子生了锈,处理不了任何工作。
他知道,如果许陶醒不过来,他这种状态是无药可治的。
他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永远再为了权利而活,为了登上高位不择手段,可现在他只想陪在许陶身边。
谢宴川视线描摹着许陶精致漂亮的面容,语气平直地对夏青道:“既然这样,你就帮我写封辞职信。”
这下,陈节骁和夏青纷纷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宴川,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当初为了议员首席的位置,谢宴川费了多少功夫,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谢宴川简直是一个工作机器,他眼里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的乐趣,所有的社交、应酬几乎都是为了工作,为了能走到更高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