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蛊惑般,指尖轻轻揉捏着那柔顺的乌发,俯下身,鼻尖凑到乌发之间,贪婪的嗅着那股清甜的气息。
奇怪,明明用的都是同一款洗发水,在段衍身上却仿佛是致命的毒药,让楚惊秋欲罢不能,整个人的魂儿被勾了去似的,魂牵梦绕。
直到窗外再次爆发出一声的剧烈的轰鸣声,楚惊秋猛然回神,涣散的瞳孔眼前才有了焦距。
他的唇瓣离段衍的额间仅一根手指的距离,他的指尖滚烫,轻柔的捏着柔软的乌发,整张脸都要埋入其中。
他紧张的直起了腰,整个身子想要往后退,但随即又一次轰鸣声,楚惊秋可以感知到身下那副躯体下意识剧烈的颤栗。
楚惊秋把被子往下拉了些,露出埋在里面段衍的那张脸。
面色苍白,额间细密的汗丝,嘴唇嚅嗫着,似乎在说梦话,他的手指不安分的扭动着。
楚惊秋凑过去,隐约能听见段衍的声音:“妈妈……别走……别离开我……”
“不要……抛弃我……”
楚惊秋想起小说中的一个剧情,那是段衍被渣攻折腾的太过于惨烈而进了医院后,段衍一个人呆在医院里,梦回在童年时期,母亲对他仅存的母爱,就是会在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天,轻轻的隔着被子拍着他,口中轻柔的唱着歌曲,让段衍沉沉安稳的睡去。
楚惊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整颗心泡在苦涩的梅子酒里面,轻轻一捏,带来的是窒息的疼痛和苦涩。
他起身拉上了窗帘,从厨房里找到夹子,把窗帘严丝合缝的扣上,阻挡了从窗户里透来的寒风。
坐在小凳子上,借着暖黄的小夜灯,轻轻的拍着段衍的肩膀,小声的哼起了歌曲。
明明小说没有详细的描写段衍的妈妈到底唱了什么歌曲。
但楚惊秋却可以脱口而出的哼起旋律,好像,他曾经这么做过很多次,熟悉到刻印记骨子里的旋律。
外头的风雨似乎也小了些,整个客厅回荡着楚惊秋小声却柔和的旋律。
段衍不再颤抖,原本紧蹙的眉头,逐渐松开了,指尖勾上了楚惊秋的小指,似乎是风雨过后找到的一个避风港,他可以洗去一身的疲倦,在此刻作片刻的安宁。
段衍似乎从梦魇之中解脱了出来,精致的侧脸透过一地的阴影,他半边身子侧着,对着楚惊秋,漂亮的眉目顷然间皆是宁静,是月下的湖泊美人。
段衍歪着头,沉沉的睡去,偶尔发出轻微的咂嘴。
楚惊秋眼中尽然是清浅的笑意,嘴角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柔和的弧度,他伸出手,轻柔的戳了一下段衍的唇角,小声道:“做什么美梦呢?”
“不就是没给你夹菜吗,我以为你不喜欢的。”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发现小说中描写性格如此清冷的段衍,竟然也会暗暗的生闷气。
“怎么还生闷气了呢。”楚惊秋小声问道,见段衍呼吸均匀而绵长,胆子大了点,捏了捏那高挺的鼻。
楚惊秋在心底默念三秒钟,这才松了手,趴在沙发边,抬眼静静的看着段衍的半张脸,“跟个孩子一样,生闷气拿走我被子,是不是想冻死我呢?”
“结果外面下雨,明知道自己怕打雷,还非得一个人跑到外面来。”
楚惊秋再一次意识到,面前侧着脸,勾着他小拇指的段衍,是真正的,生龙活虎,有自己喜怒哀乐,会因为他不给他夹菜而独自生闷气,卷走被子一个人默默跑到外面沙发上,即便外面电闪雷鸣也倔强着脾气,不肯回来,独自强忍的,有自己小情绪的段衍。
和小说中无论以多少文字去描写段衍外貌多么出众,性格多么孤傲冷漠,即便深陷泥潭,也保持自己自尊心不被人践踏的他不一样。
楚惊秋的视线仿佛一根画笔,描摹着段衍出色优越的五官,他的眼睛很缓慢很缓慢的,才舍得眨一眨,生怕段衍就此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他想要把这张脸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楚惊秋知道能量守恒这个定律,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终究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或许他的到来就是填补了段衍不幸运的人生,当他逆转了段衍的不幸,抑或是说,竭尽自己的全部去给予段衍想要的生活。
他终究是要离开的。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段衍生命中的过客。
睡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动了动自己被段衍勾勒的小拇指,脸趴在段衍的身旁,迷迷糊糊道:“……等我走后,你肯定能找到理想的生活……”
随即,意识沉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原本沉睡的段衍,冷然的睁开眼睛,黑暗中幻化出的触手轻轻抚摸着楚惊秋的脸庞,狂热中带着克制。
黑雾在楚惊秋的身上环绕了一周,从四面八方环绕着楚惊秋,直至全部消失在楚惊秋的身体深处。
楚惊秋胸口红褐色的印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心口为中央,又往外的肌肤蔓延了一些。
触手解开他的衣领,从衣领处往下探入,在心口和小腹处打着圈儿,尤其在小腹处似乎有种子在蠕动。
在心口处的痕迹发着红光,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段衍伸回了手,他亲了亲楚惊秋的乌发,隐约间似乎可以从乌发处闻到那股清甜的味道。
他勾了勾唇角。
“呆在我身边一辈子吧。”
“你注定是我的。”
第11章
段衍安安静静地吃着楚惊秋给他夹在碗里的排骨,他吃饭慢条斯理,仿佛身在上流社会的晚宴之中,丝毫看不出来他出身家庭贫困,不了解情况的人会猜想他是哪个世家出来的小少爷。
“嗯?”楚惊秋嗅了嗅鼻子,“外头下雨了?”
楚惊秋有点香的习惯,家里时常弥漫着香的味道,舒缓,可以减去人的疲惫。
外面雨下大了?否则他怎么会在厨房里面闻到从客厅方向飘来雨的味道?
他筷子往桌上一撂,一下子站起来,快步的往客厅的方向冲过去,打开虚掩的房门,天空阴沉沉的,地面上有小雨滴往下落着。
“衣服衣服,被子被子。”楚惊秋把衣服和被子抱在手里,喃喃自语道:“今天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雨啊,什么情况。”
在楚惊秋把衣服和被子收进来的下一秒,外头的雨滴猛然落大,狂风裹挟着暴雨,肆虐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仿佛要穿透窗户才肯罢休。
楚惊秋担忧的站在门口,矗立了一会儿,转身从鞋柜旁边拿了把伞,拆开整理好的伞,抖了抖,伞面逐渐散开来,他站在门口,似乎是打算从这瀑布一般的雨势之中冲出去。
在楚惊秋脚步刚起步的那一瞬,段衍平静的声音穿透外面雨幕的声音,直至抵达楚惊秋的耳朵:“腿疼。”
楚惊秋一顿,侧身去看段衍腿上的伤口,洁白的纱布上竟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鲜红的血液,他的瞳孔一缩,反手把门关上,门‘啪’的发出重重的声音,一个木门竟紧紧的墙严丝合缝的合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隔绝了外头的骤雨狂风。
他奔过去,蹲下身,眉心凝成川字,屏着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疼段衍的伤口,他拧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拆开纱布,“怎么好好的,伤口裂开了。”
只看到原本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了一个口子,参差不齐的边缘互相拉扯着,那道细长的伤痕仿佛是裂开的大地上深厚的断层,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四周的肌肤。
这很明显不是轻微的碰撞,而是伤口撞上了尖锐的地方,且被人为的往锋利的地方用力的挤入,原本狭小的伤口骤然被撕开了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楚惊秋的眼只能看到满目的鲜红,让他心惊肉跳。
他还没询问段衍的伤口怎会裂开并且加重伤势,段衍先是低下了头,白嫩的手指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他轻声道歉:“对不起。”
楚惊秋抬眸,跌入了那双灿若星辰的明眸中。
他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自己错愕的神情。
段衍直直地对上他的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抖,随着呼吸的幅度上下摆动着,在上扬的凤眼尾部有一颗狭小的痣,若不仔细,几乎是看不到的。
楚惊秋的视线从他如画的眉目逐渐往下,在白炽灯下似乎泛着粉嫩光泽的鼻尖,在到他的眼前那嫣红如清晨闪着露珠的玫瑰花的唇瓣。
他和段衍的距离离得极为近,他半蹲着在段衍的身前,段衍的唇只要微微一抬就能触碰到他的额头,留下一个深刻又轻柔的吻。
楚惊秋的眼神愣愣的看着近在迟尺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两圈,干涩的感觉从喉头间逐渐蔓延开来,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在小说中描写的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
尤其是情到深处,段衍会从这殷红诱人的口中发出迫不得已的低。吟。
覆在膝盖上的指尖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
鼻尖似乎又再次萦绕着那股清甜的香气,楚惊秋的眼神逐渐迷离,瞳孔开始涣散,眼前的世界被分割出了很多个人,这些人幻化成不一样模样,但无一例外,最后缠绕在他身上的,只有一道道漆黑的,滑嫩的,黏稠的触手。
小腿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缠绕了上来,不同于先前冰冷的,慢慢的随着肌肤的脉络往上攀沿,似乎想要再次挤入什么地方……
从尾椎骨上猛然传来如电一般的触感,楚惊秋骤然回神,眼前幻化的模样全都消失,他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屁股撞在地面上剧烈的痛感直冲天灵感。
楚惊秋猝然收回了手,眼中迷离的神情消失,头剧烈的疼痛却让他格外的清醒,鼻尖那股香甜的味道消失不见,只有他点在客厅,发着幽幽香气的闻香。
“这——”他睁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双手,“血——”
可是下一秒定睛一看,双手上哪有什么鲜血,只有在手背上刚挤的药膏,只是他的手不知为何,在剧烈的颤抖。
“我……我给你拿纱布。”楚惊秋不敢抬头去看段衍,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慌忙的起身去房间拿洁白的纱布,他关上房门,整个人靠在门上剧烈的呼吸。
大脑的剧痛,他眼前闪过一丝丝的画面,模糊的仿佛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只能隐约看到大致的画面。
漆黑的房间,外头的暴雨,清晰的铁链碰撞声,空旷房间细腻的水声,伴随着细碎的抽噎声。
随后画面一转,这次,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跪坐在华贵的毛毯上,双手沾满了鲜红的血液,落在手边的,是一柄花纹复杂,发着幽幽青光的刀,那刀身上沾满了血液。
他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颤音,哆嗦着想要往前爬去,但浑身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突然,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被往后拖,随即他爆发出尖锐的声音:“不要,我不要——”
“啊!”楚惊秋浑身触电般颤抖了起来,那画面从他眼前掠过消失,一切仿佛是过雨云烟,在身后那道房门之外,轻轻响起了三声敲门声,“楚惊秋,你还好吗。”
“……”楚惊秋想要出声,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门外的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连声音也带着瘆人的诡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准备往这里入侵,但却被抵挡在了外面。
“——”
楚惊秋呼吸不上来了,仿佛有人用手掐着他的脖子,他的眼前阵阵眩晕,手指无力的抓着门的把手。
段……段衍……
他唇无力的喊出段衍名字的口型,想要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切都是徒劳,血液在沸腾,心口处的肌肤几乎要将他灼烧,眼前阵阵发黑,已经感知不到外面了。
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贴在门把手上的手腕拧开了门,随即落入一道温暖至极的怀抱,有力的臂膀环抱着他的腰,指尖挑开了他的衣角,从指尖处似乎涌入源源不断的力量,进入楚惊秋的身体深处。
段衍的脸色阴沉,黑的几乎可以滴出墨来,漆黑的瞳仁骤然变得赤红,身后幻化出无数的触手,将躲在阴暗处的黑雾抓了出来。
本来先前对楚惊秋进行幻化的过程被打断就让段衍的情绪暴涨,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遏制住想要去抓住楚惊秋逃离的身影,直到有人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滚出来。”段衍冷冷凝视着黑雾幻化出的一个长着水母的脑袋,下身却是蜘蛛的触角的怪物,赤红的瞳仁骤然变成如蛇一般的瞳仁。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这儿!”那怪物的狭长的眼长在水母冒下面,此时长在全身上下的触毛倒立,止不住着想要颤抖往后退。
段衍的指尖闪烁着红光,他皱着眉头,“特勒亚活腻了?时间未到,让你们就来入侵这个地方,觊觎我的东西?”
“我…没有!主神大人请宽恕我!特勒亚大人的确是命令我们入侵下达某个地方,坐标是散发了全宇宙。”
段衍上扬的凤眸微眯,漆黑之中的眸子如耀眼的红宝石,却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晚上,俯身在一个人类身上。”段衍淡淡道,“我和人类定下的契约时限还未到,你滚回去告诉特勒亚,等候着,他把全宇宙播下种子都无所谓,尚不能让人类察觉,除非他不想要他那个让人作呕的眼睛了。”
那怪物颤抖着低头,根本不敢抬头看段衍,这位主神是上古神话中才有的存在,他只是偷摸着从队伍里面跑出来,闻到这里有一股异常香甜的味道,才转入而来,想掐死这个人类大快朵颐。
谁知道自从千年前就消失匿迹的主神竟然会重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星球出现,他光是十条命也不够触犯的。
仅一眨眼,那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房间被弥漫在阴冷可怖的黑雾之中。
段衍垂下眼,黝黑的瞳仁凝视着楚惊秋的睡颜,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楚惊秋的眉,再到紧闭的眼,指尖泛着冰冷,楚惊秋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抖,他偏转头,在段衍的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颤抖的身子才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段衍那暴怒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安抚,忽视掉这副身体因为心脏病而带来的疼痛,他俯身,在楚惊秋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指尖在虚空之中细微的转动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