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总觉得,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好像他的记忆被人抹去了。
“要做电梯吗?”楚惊秋站在电梯外,踌躇着不敢进去,银色的电梯如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发着阴冷的气息,等待着楚惊秋自投罗网。
“嗯?”周熔原本一只脚都踏入打开的电梯门中,他转头看了一眼电梯门,想着应该是从小出身在农村的楚惊秋没见过电梯,有点害怕或者恐高,冷硬的心似乎柔软了一瞬,他轻声道:“好,那就走楼梯,不过在八楼,会很累。”
八楼……
为什么又是八楼?
楚惊秋一听到这个数字,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头,他感到手心粘腻,像是被鲜血浸透了似的,空中似乎都在发散在血腥味,可是低头一看,手心只是出了细密的汗,摸着还有些冷。
“别害怕。”走在他前面的周熔回过头来,看着身子轻微颤抖的楚惊秋,安慰道:“景同是个很好的人,很护短,他找你找了很久,他会是个很好的哥哥。”
楚惊秋根本没想楚景同是个怎样的人。
他本身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暂居在这个身体里面,等时间一到,他彻底完成了心中的目标,肯定就走了,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楚景同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段衍。
“那,段衍呢?”楚惊秋走的很慢,他的腿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往上走着,每走一步都要休息一会儿,“段衍没事吧!”
“段衍。”周熔的神情似乎隐匿在黑暗之中,只有那眼镜折射着‘安全通道’的幽幽绿光。
“长相很漂亮的男孩吧。”周熔走在上面,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他没事,但心脏应该有问题,景同就把他带来医院检查了。”
楚惊秋垂眸,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在往上的楼梯,没有看到站在阴影的周熔,脑袋以180度的角度旋转到后面,但身子依旧是向前行走的,这是常人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他的脖子似乎软软的,没有骨头,只有一层皮连接着大脑和身子。
周熔隐藏在阴影里的神色僵硬,脸上泛着青紫,还有点点的黑斑,但他的脚步依旧在平稳的往前走着,他嘴唇根本没动,说出的话都是从喉间直接发出的。
“你和段衍关系这么好啊。”越往上走,灯光越暗,甚至快走到八楼的时候,楚惊秋都只得摸黑着走,
“是啊,他是我……弟弟,”提到段衍,楚惊秋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下来,连面容上都带上了一丝清浅的笑容,“是我,要花一辈子去照顾的弟弟。”
“你知道谁给他取的段衍吗?”周熔的声音若隐若现,楚惊秋似乎感到耳畔隐约的传来温热的鼻息。
“是一个告诉他,他不是怪物,但最后那人又在他的实验记录本上指明说它就是个怪物的人。”
“你说,这算不算背叛呢?”
背叛,就得付出代价。
黑暗遮住了一切,他没有看到,原本站在他前面说话的周熔,僵直地站在角落里面,上面的角落有,下面的角落也有。
他的眼镜折射着那抹幽幽的绿光,楚惊秋的身影在那抹绿光中缓慢吃力的往上爬行。
在不同角落里的周熔,胸膛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脑袋以一百八十度的弧度扭曲的转在后面,伸长脖子,贴近楚惊秋的耳畔,细微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垂,下一秒又低垂着脖子去蹭楚惊秋其他的部位。
他的头和楚惊秋腹部仅有一尺的距离,他目光灼热的盯着楚惊秋的小腹,唇角缓缓勾起,只要楚惊秋同化值到了一定,他腹部就会产生孕囊。
周熔的面容逐渐幻化成段衍的模样,漆黑的楼梯间只有那双深红色的瞳仁在闪烁着,从黑暗之中伸出来粗长的触手,停在了楚惊秋的腹部面前,幽幽发着细微的红光。
楚惊秋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他想七夜附属医院楼梯间灯怎么越来越暗。
他拧了拧眉,但很快舒展开,从小腹处传来阵阵的灼热,这股热量如同汩汩山泉,驱散了他四肢的寒冷,很舒服,舒服到他都想要叮咛出声,腿上的伤口似乎都没这么痛了。
段衍眼眸轻抬,怪物冰冷的眼中尽然是楚惊秋的身影。
他早就在楚惊秋的身体里种下了可以孕育孕囊的种子,在楚惊秋捡到他的那一个雨夜,他低声说:“开始了的那刻。”
楚惊秋的同化值都在不断的往上攀升。
只是平行世界的‘楚惊秋’给楚惊秋提醒,让同化值中断了,接下来只是需要一剂猛药。
段衍的身子缓缓隐匿在黑暗中,他生于黑暗,融于黑暗,只要有黑暗在的地方,都有他的存在。
他笑着,眼中的红芒更甚。
他修长的指尖在楚惊秋的小腹部不断的打转着。
他调笑着,贴在楚惊秋的耳畔,仿佛是最亲密的爱人:“等到你彻底变成我的那一天。”
怪物会遵循他最原始的本能,一次又一次将楚惊秋压在身下,一次又一次会灌溉那平坦的肚子,直到变的隆起。
然后怪物会舔舐去楚惊秋泛红的眼尾,抓着他的脚腕,将他重新拉回来,脸上幻化出他无数战友的面容,深深埋入在他的肚子,恶劣的低声在他耳畔笑着:
“他们可都是你的战友,你的朋友,你的家人。”
“可你这隆起的肚子里,全是他们的东西,他们知道吗?”
怪物轻轻揉了揉猎物白嫩的肚皮,红色的瞳仁充斥着狂热病态的光芒:
“看啊,你又一次被无数人填满了。”
“你不干净了噢,宝宝。”
第71章
楚惊秋发出轻微的闷哼, 握着扶手的手臂青筋暴起,身子轻微的颤抖,额间冒出细密的汗丝。
为什么这个走廊越走越长?
应该已经到了八楼了吧。
小腹部传来细微的瘙痒, 他的脚趾微微蜷缩起来,一股异样的感觉逐渐蔓延在全身。
眼前忽然闪现一道白光, 他的脑海中似乎有烟花在盛开, 如梦似幻,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渐渐变得朦胧。
“惊秋?”突然周熔的声音将他从即将沦陷的边缘中拽了回来。
楚惊秋大脑昏沉,被汗浸湿的衣物贴在身上, 走廊里的通风口传来的寒风钻入楚惊秋的衣领,他冻得一颤,目光清明,对上周熔那双带着担忧的眼眸。
“马上到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潮红?需不需要去看看医生?”周熔走在他的前头, 而在前一个台阶上赫然这些第八楼的字样。
楚惊秋轻咬着唇,湿润的眼镜眨了眨, 他低头, 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一直贴在自己的小腹, 不断的进行揉搓, 或许前面小腹的热量就是他自己蹂出来的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果真一头的汗,连衣袖都褶皱了起来, 但他还是心系段衍, 也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轻轻摇了摇头:“周先生, 没问题,我可以走, 只是前面温热太高了点。”
周熔疑惑的扫了一眼走廊,整个走廊都有通风口,保证新鲜的空气流入,怎么会热呢?
不过看楚惊秋的脸色没有那么糟糕,周熔也就不再劝他了。
“你不用叫我周先生,我和景同是从小长大的玩伴,比你大了三四岁,你叫我哥就好了。”
周熔走在前头,冷淡中带着轻柔的嗓音传来,他的嗓音天生偏向冷淡,突然要他压低嗓子去温柔说一句话,他还尚且不适应。
“景同,他来了。”周熔敲响了最里面的房门。
楚惊秋的心都跳在了嗓子眼,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那么在意,他最后总归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不要太放在心上。
可到了此刻,他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不一样的。
从小父亲锒铛入狱,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最后因积劳成疾加上病情去世,他靠着亲戚的资助和自己的勤工俭学,读完了大学,即将毕业之际,爷爷病倒了,漫天来的濒危通知书和缴费通知书、银行的还款信息都让楚惊秋喘不上气。
他有时候趴在爷爷的床边,看着只有打了镇静剂才能入睡爷爷的面容,这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光,这意味着他可以暂时脱离这个世界的一切,沉浸在只有自己的世界之中。
即使第二天他又要马不停蹄的出去打工,吃着某团的拼好饭,晚上夹杂着馒头和老干妈来填饱肚子,只为了省下那一两块给爷爷买鸡蛋买肉吃,拖着一身疲倦回到自己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
他太累太累了。
楚惊秋想。
他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呢?
他把段衍真的当作自己的弟弟。
穿越到了这本小说后,他把段衍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只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段衍,想要以此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白。
可是,现在小说的剧情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这个身体居然是有哥哥的,而且是找了他十几年的哥哥。
这意味这什么?
楚景同对于自己的这个亲生弟弟,格外的看重,否则也不会花费十几年来找他。
楚惊秋定定的看着那间半开的白色病房,既便知道他是小说中的攻一,可是此刻,楚惊秋还是很想知道楚景同是个怎样的人。
周熔探出半个脑袋,眼镜后面眼中尽数带着笑意,他道:“惊秋,进来吧。”
楚惊秋矗立在原地,抿着唇,心中的忐忑不安如潮水一般要将他湮没。
他慢慢的抬起腿,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他似乎可以听到空气流过耳畔的声音,和越靠近病房越强烈的心跳。
只见在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那双琉璃色的眸折射着暖黄的阳光,增添了如宝石般绚丽的色彩,他轻咳几声,脸上一片苍白,似冬日的飞雪,过分俊美的脸庞近乎透着病态般的倚糜。
楚惊秋停下了脚步,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楚景同的面容不似他想象中霸道总裁的样子,相反,他像是一块温柔的白玉,脱离世俗红尘外的仙人一般。
“小秋……”楚景同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微微瞪大,搭在床上的手紧攥着病房的床单,声音略带着急促,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楚惊秋呼吸一窒,从心脏处传来阵阵钝痛和翻涌的情绪,他似乎在灵魂深处感知到了原身楚惊秋的情绪,那是身为至亲才有的。
……
楚景同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楚惊秋,灼热的视线似一把把火,炽热的让楚惊秋有些适应不过来,他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目光,但他的手却始终被楚景同握在手里。
“我八岁那年,你被人贩子带走了。”楚景同情绪看似已经平稳了下来,但他握着楚惊秋手的力度和语气中的语调都在告诉楚惊秋,他没有平静下来,“我们那时候想立刻去找你,但一场车祸变故改变了这一切。”
“爸妈在那一场车祸中丧生,我侥幸存活了下来。”他被碎发遮住的额角,那里留了一长串的疤痕,是手术中留下来的,“我那时候就决心,要重振楚家,找到你,为爸妈复仇。”
楚景同说的很轻巧,那时候只有八岁的楚景同根本不可能去管好偌大的楚氏,因此楚氏被其他亲戚和公司瓜分,只徒留了一个空壳子,楚景同被当作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寄人篱下。
楚惊秋听周熔说过,他越听越觉得耳熟,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和楚景同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好在,你真的很争气,考上了华大,我也终于找到了你。”楚景同想要抬起手去触碰他的脸,但手只是停顿在半空,然后揉了揉楚惊秋的脸颊。
段衍就坐在一头的沙发上,他的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心拖着下颚,漂亮的眉眼染上金黄的光辉,一时间叫楚惊秋看花了眼。
“所以……你找小衍,是为了……我?”楚惊秋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嗯。”楚景同轻声道,他的目光一直在楚惊秋的身上:“那家人做的太绝了,时间又太久,我根本找不到你的任何痕迹,费尽了许多力气才打听到你可能被拐卖过去的山村,恰好我在新生里面看到了段同学,他来自这个山村,我就接近他了。”
“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楚景同轻叹口气,完全没有上位者的傲然,反而更加平易近人,但偏偏是这样的人,反而城府如深渊一般深厚。
楚惊秋一时间没有想这么多,他看着段衍,那先前被抛弃的痛苦在这瞬间顷刻消散。
“嗯,就是这么回事。”段衍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起身,对着楚景同道:“我想和他说些话。”
楚景同拍了拍楚惊秋的手,“晚上一起吃饭。”
段衍经过楚惊秋身边的时候,拉过他的手,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