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小衍生孩子……”
“不,不能再..要,要怀上了,呜——”楚惊秋如同跳在岸上窒息的鱼儿,濒死的抬起头,眸光涣散,手捏着隆起的肚子,嘴唇无意识的呢喃着:“太,太鼓了……真的,要怀上了……”
段衍眨了眨眼,凝视着那白皙的脖颈,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揉了揉楚惊秋的脑袋,“我去个洗手间,给你带了饭。”
楚惊秋愣愣的看着段衍去卫生间的背影,只能听见莫名的低喘和偌大的水流声,玻璃门上只能看见段衍模糊的身影。
但楚惊秋的视线目不转睛,他的心跳在剧烈的跳动。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楚惊秋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能感受到小腹轻微的隆起。
明明前面还吐的昏天黑地,大脑昏昏沉沉,但现在想吐的感觉一点也没有了,反而从小腹处传来一阵阵暖流,让楚惊秋格外的舒服,他微微蜷缩着身子,把自己包裹在段衍的大衣之中。
“好暖和。”楚惊秋低垂着眼,眼中尽然是无限的缱绻和依恋,他的指尖攥着段衍的衣物,空洞的心脏被无限的填满,好似在暴雨席卷的浪潮上,他这个一叶扁舟找到了可以避风的港湾。
段衍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楚惊秋整个身子蜷缩在他的衣物中,像一个受伤的小兽扒拉着主人的衣物一般,不肯放手的同时又沉沉的睡去了。
段衍是个怪物,他本身感知不到任何的情感,但他这副身体是按照人类的基因所打造的,因此他在看见楚惊秋这副模样,心脏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般,似乎有个角落柔软的陷入了进去,软软的如同棉花糖。
甜腻的味道仿佛在味蕾处弥漫开来,整个胸膛被情感所填满,段衍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又吞噬了这么多人,他很快反应了这是情绪。
这是工作一天下班回家的丈夫,在看见黑夜之中,在万家灯火中有一盏为自己点的灯,推开玄关,妻子窝在沙发上安稳的睡去,在等待他的回归,桌上是温好的饭菜。
这是——满足。
段衍慢慢走进了沉睡的楚惊秋,他轻轻撩开楚惊秋的头发,葱白的指尖流连于他的面上,视线如同一个画笔,描摹出楚惊秋的五官,要刻印在灵魂深处,如同陨石般不可磨灭。
他在楚惊秋的眉间落下轻柔的一吻,动作间充斥着缱绻眷恋,他的眼神中只有楚惊秋,眸光中闪动的光,那是他作为丈夫,对妻子的种种深刻的爱意。
他的手撩开楚惊秋的衣物,抵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轻轻点了点楚惊秋的小腹,原本安静的小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开始动了起来,在睡梦中的楚惊秋轻拧紧了眉头,把头埋入了段衍的颈窝,轻声叮咛了几句,似乎被弄得很不舒服。
段衍轻声呵斥道:“不许再折腾你妈妈了。”
小腹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楚惊秋的眉头舒展开来,整个人窝在段衍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月光照在外面,星光长河,万家灯火依旧闪烁着,在星星点点的光中往前温柔的等待着它的主人回归。
第78章
段衍来到家里的这晚, 是楚惊秋在一个月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晚,他没有失眠,没有在半夜惊醒, 而是沉稳的睡到天亮,他的脑袋还在段衍的胸膛处, 聆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 如同雨夜的雨点,为他驱散一切的不安和梦魇。
更重要的是,他一向早上起来就想吐的欲望也减轻了,虽然还是会想吐, 但没有那种几乎要把内脏都吐出来的想法。
楚惊秋靠在床上,身上披着段衍的棉服,他不想要盖着棉被,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去拽带有段衍气味的衣服, 来把自己层层包裹住, 从而与世界隔绝开来,用段衍的衣物给自己建筑一个坚固的堡垒。
段衍只是出去买了个早餐, 回来就看见自己的衣服在床上堆成了小山, 段衍不确定的喊了声楚惊秋的名字, 只见那堆衣物的中央动了两下, 随即楚惊秋艰难的埋出了自己的脑袋, 眸光水润,眨巴眨巴的望着段衍, 像一只毛茸茸的动物。
“抱歉……”楚惊秋面颊红润, 抓着他的衣物在脸颊轻蹭着, 他红着脸,道:“实在是太香了, 忍不住就……”
他一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很好闻的味道,这个味道让他呕吐的欲望缓解了不少,他忍不住下床,闻着味道的来源,神情迷离,一股脑的把段衍的行李箱全都掏开了,把里面的衣物全都拿上来,裹在身上觉得不满足,干脆全都摊开在床上,筑了一个可以把他自己包裹起来的巢穴。
他让自己全身上下沁透了独属于段衍的味道,这让他很心安。
段衍只是低笑着把他拥入了自己的怀中,亲吻着他的乌发:“现在还赶我走吗?”
楚惊秋抓着他的衣袖,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他几乎要沉溺于其中,他总觉得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剧情已经让段衍和攻一相遇了,那么他离开这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那么就让他再贪心一些吧,再贪心,在贪心一点……
最后这点时间,让他陪伴在段衍的身边,如此就好。
他红着脸,咬着唇,小声道:“不赶了,留在我身边吧。”
他没看见段衍抱着他的脸上充斥着愉悦的笑容。
……
到了出发的时间,楚惊秋以和社团的朋友一起出来玩几天的名义,来到了谭仁的葬礼上。
“段衍回去了?”陈浮有些惊诧的问他,他的神情似乎夹杂着恐惧不安,生怕会出什么事情似的。
“嗯。”楚惊秋一想到段衍,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梨涡若隐若现,“只是和他说出去玩了几天。”
“他,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陈浮说话的时候,眼神都在不定的漂浮着,声线带着颤抖,“比如…你总是觉得浑身酸痛?”
“浑身酸痛?”楚惊秋想到一个月前,他每日清晨醒来,身上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痕迹,青一块紫一块,但只是在膝盖,腿根的部位,他以为是自己哪里磕碰到了,去医院也没差个所以然来,过几天又重新覆盖上了新的痕迹,但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再出现,楚惊秋索性没放在心上。
马上要放寒假,他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反正他呆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估计也不会很久了。
“没有。”楚惊秋否认道。
“那可能是我多虑了。”陈浮悬着的心落了地,慌张的神色渐渐冷静了下来,揉了揉微卷曲的头发:“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
“陈少,楚……楚先生。”
在车站的门口,停着一辆浅灰色的车辆,上面下来一个带着眼镜俊秀的年轻人,“我是阿泽派来接你们的,我们直接去谭仁先生的追悼会。”
楚惊秋和陈浮上了车,只见这辆浅灰色的车前面挂着东稷国的国旗,鲜艳的颜色随风飘荡,在街道上格外的显眼,来往的人频频驻足。
楚惊秋:
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这种车显然是公派车,他也能坐吗。
陈浮倒是司空见惯了,大少爷优雅的交叠双腿,眸光含笑,和前面的年轻人聊着现在的热点。
楚惊秋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和他们之间的隔阂差距,耳濡目染的清贵气质,不是他现在就可以学会和融入进去的,需要一朝一夕的模仿和学习,但楚惊秋对这些都没有兴趣。
“阿泽陪着邵先生在那边和媒体打招呼,我就先把你们送到这里了。”
年轻人为他们打开了门,然后开着车走了。
楚惊秋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场面,一般只有家喻户晓的领导人去世才有的葬礼规模,此刻在他的面前展现开来。
来来往往的人身着一袭黑色的着装,手臂上都挽着黑色的纱花,在门口排着队,每个人手上拿着一只黑色的花,而站在门口的正是邵泽和他的父亲,在他们身边是穿着黑色裙子的谭安安。
几日不见,谭安安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眶红肿,但仍要打起精神去应付宾客,勉强的扬起嘴角。
楚惊秋一打听才知道,谭仁是齐豫山皮影戏的最后一代传承人,谭安安是他唯一的外孙女。
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女儿,在十五年前那场七夜附属医院大火中烧毁于一旦,只留下被他带回老家,尚在咿呀学语的谭安安。
谭安安,原名谭雅,因为出了这个事情,谭仁给她改了名,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她在七夜小学的那个夜晚,对楚惊秋说:“我有个哥哥,他很疼我,他没死去前,从事于研究项目,研究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去他那个研究所上班,只是后来,哥哥他…被神剥夺去了一切,变得…不再是他了。”
楚惊秋一晃神,在那个银色的研究所,那个短发的女人,似乎也叫小雅,脱去了女强人的外壳,会撒娇拽着他的衣角,喊着他:“楚哥。”
楚惊秋对谭安安说,“要是不介意,把我当作你哥哥吧。”
谭安安红了眼眶,她的声音似乎与那个叫小雅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轻声拧着他的衣袖,喊他:“楚哥。”
……
此刻,在那间发着‘滴答’声的房间,青年的身体躺在白色的床上,面容安宁,只是悬浮于半空的终端上面的数据似乎都朝着一个结果而去。
“雅姐,这会不会太残忍了?”跟在楚惊雅身后的‘人’发出尖锐的嬉笑声,它拥有人的身体,但行为举止僵硬的像极了一个木偶,“哎呀呀,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声带割下,送到里面一个虚拟人里面呢~那还是你亲生哥哥呀。”
楚惊雅勾起了嘴角,她缓缓的张开唇瓣,可以看清里面密密麻麻至少有三四排列在一起尖锐的牙齿,她伸出分叉细长的舌尖,眯着眼看着悬浮在半空的终端:“除了我,这世界上还存在完整的人的身体吗?”
“只是为了他回来的时候不要太崩溃罢了。”楚惊雅面容挑着一抹笑容。
“太残忍咯,嘻嘻,我喜欢,我去看看圈养的‘食物们’给我下崽了没。”
那‘人’实在是不习惯两腿直走人类的习性,索性整个身体趴在地面上,“在QY计划彻底完成之前,你们必须学会‘食物’的习性,至少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楚惊雅挑着做着漂亮美甲的指尖,她拧了拧眉,实在是不知道人类为什么如此热爱这些莫虚有的东西,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已经沦落为‘食物’的人类,根本不配她花时间去猜想。
只见以青年所在房间扩大,方圆百里,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属于人类的断肢横七竖八的交错着。
这所被誉为‘地球上最后人类生存地’的城市也彻底在地外生物的入侵下沦陷,幸存的人类被抓了起来,被迫进行繁衍,来完成圈养的使命。
在QY平行世界演算的‘楚惊秋’面色冷然,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只见在他的面前呈现出一副画面,那是一个正在成长的胚胎,而此刻这个胚胎正处在主世界楚惊秋的腹中成长着。
胚胎的产生,几乎是宣告了QY100的再一次失败,‘楚惊秋’已经不去演算后果了,他一个人坐在满天繁星的沙漠下,面前烤着火,劈里啪啦的火花从火堆里窜出来,但‘楚惊秋’根本没在意,他捞起身边的啤酒,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大口。
他记得,在很多年前,他的好友,局长老张,妹妹小雅,坐在他的身边,望着漫天的繁星,吹着沙漠的冷风,烤着火,几罐啤酒,一点自带的烧烤,在这里大声的聊天,欢声笑语弥漫在空旷的沙漠中,驱赶了沙漠的寒冷。
手中的啤酒已经空了,‘楚惊秋’失神的眸子才渐渐回神,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呢喃,都止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他们早就……亲手死在了段衍的手下。
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每个人脸上带着温暖的笑,然后把他推出了黑暗,告诉他不要回头,快跑。
楚惊秋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子被异化的怪物吞噬,分肢蚕食。
‘楚惊秋’仍然记得,自己好友临终前努力扬起的那抹笑,就这么永远定格在了脸上,然后,他的头颅被折断,喷洒的血如同泉涌般,飞溅一地,他的头颅滚落到楚惊秋的脚边,那努力扬起的笑容弧度还冲着他。
这是第一次,楚惊秋在那只怪物的面前,崩溃到失声尖叫。
仅仅是因为——
怪物想要独占他。
‘楚惊秋’吐出浊气,手中的酒瓶罐被他生生的捏扁了。
段衍这只怪物做事太过于绝,它吞噬的人太多,学会人类的情绪和处事方法太过于完善,几乎找不到可以钻入的空子。
在QY启动之际,楚惊秋所有的记忆被抹去,在第100次的时候,楚惊秋的另一面在另一个时空苏醒了过来,借着新核的能量,他得以去演算不同的未来的结果,将最好的结果以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在主世界的楚惊秋,来阻断QY100的进程。
老张留下的手杖,那手杖上留下的新核,是楚惊秋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可以彻底杀死段衍的秘密就在其中。
‘楚惊秋’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信息传递给楚惊秋了,他举起手中的酒,晃了晃里面的液体,轻声道:“敬你们,敬世界。”
“敬所有为人类奉身的勇士。”
……
陈浮低头,转动着手表上的讯息,上面是几串数字,更像是几个坐标,陈浮面色不变,只是扫眼一看,很快把那则讯息删除了,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似的。
“惊秋,我们去里面看看吧。”陈浮拽了拽楚惊秋的衣角,手拿着一束黑色的花,指了指人流的另一个方向。
在前面等待的大多是社政名流,在门口和邵泽打着招呼,都想着暗中攀好关系,齐豫山的医美行业实在是暴利,奈何被他们一家垄断,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医美产品效果如此好,只要能和他们进行合作,拿到他们的授权,成本低,利润高的事情,谁不想做?
而里面的都是慕名来送别谭仁的群众,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束黑色的花,摆在透明棺的旁边,谭仁安静的仿佛睡过去一般,躺在中间,依旧是那副慈祥的面容。
谭仁自从退居幕后之后,开始大举办慈善,把皮影戏赚来的钱全都捐献了出去,用于建设齐豫山的各个行业,去资助贫困孩子完成学业,七夜小学的建立就是谭仁投资,赵鸣来担任校长。
楚惊秋曾问过谭安安,她为什么不去继承皮影戏,而是甘愿在七夜附属医院当一个前台护士,工资不高,事情还多,也不出名,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去做一个寂静无名的小护士。
谭安安吸了吸红通的鼻子,望着京州的雾蒙蒙的天空,她红着眼眶,声音带着颤抖:“……这几乎…不是我,不是,不是人可以干出来的。”
直到在半夜送入了神的殿后,楚惊秋才知道,谭安安会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