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隐舟沙哑的道:“孤不想等。”
叶攸宁的眼神略微吃惊的向下看去,顺着喻隐舟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吐息起伏的胸膛,一路滑下。
喻隐舟的嗓音带着一股滚烫的热度,贴着叶攸宁的耳垂,轻声道:“攸宁,交给孤……”
“太子……”
就在这紧要关头,营帐帘子突然被人打起,柳羡之走了进来,道:“小臣……”
他的话说到此处,这才发现帐中还有他人,那人将太子攸宁压制在榻上,二人的姿势暧昧,吐息急促,气氛缠绵到了极点。
而柳羡之的出现,很是时候的打破了这种旖旎。
喻隐舟被破坏了好事,一字一顿的道:“柳、羡、之!”
柳羡之垂下目光,但并不离开,喻隐舟冷声道:“还不滚出去!”
对比起喻隐舟的怒气,叶攸宁则是平静很多,一定子也不像是被打扰好事的模样,翻身起来,一面整理自己松散的衣襟,一面道:“柳书吏深夜前来,可是有要紧事儿?”
“哼,”喻隐舟冷笑:“他能有甚么要紧事。”
喻隐舟不屑,柳羡之看起来乖顺,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和他的兄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看嘴上毕恭毕敬,但内地里对叶攸宁,绝对图谋不轨,喻隐舟一眼便能瞧出来。
柳羡之跪在地上,恭敬的道:“太子,喻公,小臣有要事禀报。”
叶攸宁点头道:“无妨,起来回话。”
柳羡之站起身来,道:“太子,小臣出身卑微,却因着这卑将的身份,在膳房中有一些说得上话儿的狐朋狗友,今日一个膳夫无意间告知小臣,太宰吩咐膳房,猎场燕饮,近几日一定要多用鹿肉、羊肉、海错与韭。”
叶攸宁皱眉,鹿肉?羊肉?海鲜?与韭菜?
柳羡之道:“其实这说起来,也没有甚么奇怪,毕竟猎场的猎物,大多是鹿、羊一类温顺的猎物。如今又秋高气爽,正是食海错的时令,东方的诸侯进献了不少海错,至于韭……但凡祭祀,必然会用到韭菜,只是……”
韭菜在古代,可是很“高贵”的菜色,古代的祭祀有一道名菜,便是韭菜炒鸡蛋,因着蔬菜保存不易,古代的素菜美食并不发达,韭菜炒鸡子乃是最为普遍的祭祀菜肴。
这些菜色,单独听起来都很正常,合情合理。
然……
柳羡之又道:“太宰却吩咐膳房,一定要去掉这些肉、菜、食的外形,按照太宰的说辞是,天子食惯了平日的菜色,想要一些新鲜的花样儿,但小臣并不这般以为。”
叶攸宁蹙眉道:“鹿肉、羊肉、海错与韭,都是壮阳之用,一般男子食之,大有裨益,只是……天子病重,虚不受补,这些日子的饮食合该以清淡为主。”
叶攸宁擅长理膳,自然懂得食物的相生相克,老话常讲,食补大于药补,别看这些小小的食材,但若是平日饮食不注意,很可能伤害身体。
例如体质虚热之人,便不宜经常使用羊肉,羊肉温补,很多人但凡食一些羊肉,便会满脸痤疮,虚浮上火。
周天子缠绵病榻,这两日忙于祭祀,又开弓狩猎,今日夜间再食用一些上火、大热的食材,岂不是……
天子其实很是惜命,哪个天子不想长命百岁?所以平日里饮食也很注意,像是鹿肉、韭菜这类的,能不吃就不吃,但公孙无疾吩咐膳房,以天子想要花样为借口,让膳夫们去掉这些肉菜的外形,天子看不出食材,定然会毫无忌惮的多食。
喻隐舟冷笑一声,阴测测的道:“公孙无疾这是迫不及待……要天子的命啊。”
“哦,原是如此。”叶攸宁感叹了一声。
喻隐舟奇怪的看向叶攸宁,叶攸宁这幅表情,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知在感叹甚么。
便见叶攸宁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喻隐舟登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上心窍,总觉得叶攸宁又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叶攸宁感叹的道:“怪不得君上方才会如此急躁,必然是燕饮之时,使用了大量的壮阳之物。”
喻隐舟方才的确十足冲动,看到叶攸宁用食,那小巧的唇瓣,粉嫩的唇色,有一种令人食欲大开的错觉,但喻隐舟发誓,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子,血气方刚,绝不是因着壮阳的食材,才会起那种反应!
喻隐舟低声道:“不管你在想甚么,都不要再想了。”
叶攸宁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道:“君上请放心,攸宁明白的。”
喻隐舟:“……”他到底明白甚么?
柳羡之看了一眼叶攸宁,又看了一眼喻隐舟,道:“小臣来之前,特意向医士打听了一番,天子的病情,最重要便是忌口,清心寡欲,如今天子食用了大量的壮阳之物,燕饮之上美人如云,怕是……”
天子不止不会忌口,更加不会清心寡欲,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催命符!
叶攸宁摸着下巴道:“看来公孙无疾是想要下狠手,除掉天子了。”
喻隐舟冷声道:“他这般做法,必然是早有准备,绝不能让他得逞。”
柳羡之却道:“只是……太宰在雒师的权势,只手遮天,而膳房的膳夫,都是一些卑微的小臣,别说膳夫们不敢与太宰执拗,便是真的将太宰歹毒的心思宣扬出去,太宰也可以矢口否认,不知那些鹿肉海错的功效,只是无心之举。”
太宰乃是雒师的百官之首,叶氏在雒师盘根错节,已然发展成了蜘蛛网一般的外戚势力,天子病重期间,都靠太宰治理雒师,已然离不开太宰,朝廷也离不开公孙无疾。
这样的事情,顶多算是小小的失误,对于公孙无疾来说不痛不痒。
叶攸宁盈盈一笑,道:“这也不难,公孙无疾不是说,要去掉鹿肉海错的外形么?即是如此,不防偷偷换掉壮阳的食材,换成清淡滋补的食材,本就没有外形,公孙无疾自也发现不了。”
届时,公孙无疾笃定天子必死无疑,天子却越吃越活蹦乱跳,他的阵脚必然会被打乱。
喻隐舟为难的道:“如何替换掉食材?虽鹿肉没甚么太大的滋味儿,可羊肉、海错,还有韭的滋味儿,并非随便可以混淆过关的,公孙无疾又是个精于谋算之人,怕是不好办。”
叶攸宁面容平静镇定,道:“不如……请膳夫们包饺子。”
“饺子?”柳羡之奇怪,道:“那是何物?”
大周并没有饺子一类的吃食,柳羡之也是会理膳之人,竟没有听说过这类吃食。
叶攸宁笑道:“柳书吏,孤将饺子的做法交给你,你再去交给膳房的膳夫们,明日燕饮,便做这道吃食。”
“好!”柳羡之虽奇怪,但对叶攸宁深信不疑,立刻点点头。
叶攸宁当即将食材罗列下来,柳羡之去寻来,将鹿肉、羊肉这类温补壮阳的食材,替换成普通的食材,再找来一些性平的海产。
这些食材都很普遍,膳房里常年准备,柳羡之与膳房的干系十足近,不消一会子功夫,便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
叶攸宁清点了食材,将外袍退下来,随手扔在一边,又开始挽起宽大的袖袍,连里袍的袖子一起挽起来,露出洁白柔嫩的手臂肌肤。
喻隐舟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叶攸宁的袖袍,“噌!”把他的袖子拉下来,遮挡的严严实实,不叫他露出分毫的肌肤,戒备的看了一眼柳羡之。
口气酸溜溜的道:“你这是做甚么?袒露着手臂,成何体统?”
叶攸宁奇怪的眨眼道:“君上,攸宁要和面啊。”
“和面?”这回轮到喻隐舟迷茫了。
叶攸宁将喻隐舟推到一边,道:“理膳的活计,君上定然是不懂的,小心脏了衣裳,君上在这面歇息,或者干脆回去罢。”
喻隐舟:“……”叶攸宁这是要赶孤走?
倘或孤走了,喻隐舟心想,柳羡之岂不是要与叶攸宁独处一室,这黑灯瞎火的,柳羡之又不安好心,虽他是身有残疾,无法人道,但叶攸宁“野心”不小,竟想着做上位主导者,孤还是留在此处,看着他们为好。
喻隐舟干脆坐下来,一双鹰目阴霾,一眨不眨的盯着柳羡之。
叶攸宁重新挽起袖袍,露出白皙流畅的手臂,那白嫩的线条,在昏暗的灯火下,莹莹生辉,说不出来的诱人。
喻隐舟不知自己是不是席间吃多了壮阳之物,一时间又有些口干舌燥,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下腹中的燥热。
叶攸宁开始和面,指导身边的柳羡之道:“这是和面,一会子等醒面的时候,把肉馅调好。”
饺子本就没有食材的外形,十足合乎公孙无疾的要求,将肉和食材剁烂,加以调味,包入饺子皮之中,叶攸宁有信心,饶是公孙无疾这样唇舌挑剔的贵胄,也决计吃不出内里的食材。
柳羡之专心制止的习学着,跟着叶攸宁和面,调馅,然后开始包饺子,因着柳羡之是头一次包饺子,虽然学得像模像样,但饺子包得不紧实,这样下锅之时,很可能变成一锅面片汤加丸子汤。
叶攸宁笑起来,道:“柳书吏,饺子皮稍微捏紧一些,对……就是这里。”
叶攸宁说着,伸手过去,那模样仿佛从后背拥住柳羡之,手把手的教他包饺子,温柔耐心的道:“对,就是这里,稍微再捏一下……馅料也不要装的太多,小心破开。”
喻隐舟:“……”
喻隐舟起初还能“乖乖”的坐在一边,很快变成了正襟危坐,浑身的肌肉都在戒备,手背的青筋凸起,在看到叶攸宁拥着柳羡之,二人手牵着手,耳鬓厮磨之时,实在忍无可忍。
喻隐舟猛地站起身来,差点碰翻了案几上的羽觞耳杯。
叶攸宁闻声看过来,道:“君上要回去了么?”
喻隐舟大步走过来,手掌插在叶攸宁与柳羡之中间,用力一拨,将柳羡之扒拉开,凉飕飕的看了一眼柳羡之,随即变脸一般,颇为温和的看向叶攸宁,也是唯恐自己的表情太凶,把叶攸宁吓哭。
喻隐舟皮笑肉不笑的道:“孤看你们包饺子,十足有趣,不如……”
喻隐舟说着,学着叶攸宁方才的动作,从身后环住叶攸宁纤细柔韧的腰肢,生着薄茧的指腹,从叶攸宁挽起的宽袖处钻入,一路从叶攸宁的小臂,摩挲到叶攸宁精巧的腕间。
沙哑低沉的道:“不如……你也教教孤?”
“唔……”叶攸宁的身子敏感至极,他以前虽然没有这样的念头,但意外之下与喻隐舟发生过两次干系,已然食髓知味,不由轻轻的喘息了一声。
喻隐舟很满意叶攸宁的反应,挑衅的看了一眼柳羡之,唇角化开碾压失败者的冷酷笑容,再接再励的撩拨叶攸宁,故意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暧昧低沉。
喻隐舟笑道:“是这样么?还是这样?”
哪里是包饺子,喻隐舟分明是在顽弄叶攸宁的手指,二人十指反复交握,酥麻的触觉雀跃的扩散,令喻隐舟欲罢不能。
叶攸宁身子一软,有些无力的靠在喻隐舟怀中,他的吐息虽然略微微乱,显然已经情动,但表情仍旧平静,与他青涩的反应,形成极大的反差。
叶攸宁淡定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喻隐舟游刃有余的笑容,目光下滑,垂头去看二人紧紧相贴的身躯,淡淡的道:“君上,您顶到攸宁了。”
喻隐舟:“……”
叶攸宁若有所思的又道:“看来燕饮上这些壮阳的食材,功效不可小觑,连君上都振奋如此,更不要说天子了。”
喻隐舟:“……”为甚么是“连……更不要说……”的句试?
喻隐舟脸色尴尬,想来他活了两辈子,纵横疆场,叱咤诸国,不可一世,从未这般尴尬过,叶攸宁仿佛一块看起来柔软,却十足坚韧的铁石。
喻隐舟引以为豪的自尊,被冷冷的摔打在的铁板上,反复的摩擦……
喻隐舟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叶攸宁解释一下,澄清“不行”的误会,那日里喻隐舟没有做下去,完全是因着叶攸宁受了伤,还在发热,喻隐舟岂是趁人之危的禽兽?
喻隐舟开口道:“孤想……”
他说到此处,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旁边,专心致志包饺子的柳羡之,一个碍眼的家伙在旁边,合该如何与叶攸宁解释?
叶攸宁还等着他开口,道:“君上,请说。”
“孤……”喻隐舟顿了顿,摆手道:“下次再说。”
叶攸宁点点头,十足的善解人意,道:“也好。”
喻隐舟深深的吐息,将冲动压制下去,又不想叶攸宁和柳羡之手把手的理膳,于是佯装十足好奇的道:“孤觉得包饺子十足有趣,不如……你也教教孤?”
叶攸宁不疑有他,道:“既然君上想学,也好,那便从和面开始。”
喻隐舟挽起袖袍,冷笑一声,和面而已,方才看过叶攸宁和柳羡之和面,不就是这样、这样,外加那样、那样么?比杀人简单许多。
“阿嚏!”
“阿嚏——”
“啊……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