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他们都看出来了,喻隐舟喜欢上了叶攸宁,但有都默契的,不想让喻隐舟喜欢叶攸宁。
喻隐舟高大、英俊,文武双全,又是一国之君,诸侯霸主,绝对的人中龙凤,遍地也寻不到一个像喻隐舟这样的人。
可偏偏他是一国之君,诸侯霸主。
叶云霆与公孙无疾都是长在宫廷中的人,他们知晓宫廷中的险恶,诸侯间的纷争,喻隐舟又是个有野心之人,怎么能轻易将自己最重要的人,托付给这样狼心之人,实在太危险了。
“宁宁,”叶云霆轻轻拍着叶攸宁的后背,安抚道:“喻公不说,应只是一些琐碎之事,怕给你徒添烦心罢了,你又何必去细究呢?”
“琐碎之事?”叶攸宁疑惑。
“咳咳……”叶云霆不善于骗人,僵硬的点头道:“哥哥猜……猜测,可能是如此。”
叶攸宁转头看向公孙无疾,道:“舅舅以为呢?”
公孙无疾可比叶云霆会撒谎,扯谎这种事情,简直信手拈来。
露出一抹无懈可击的温柔微笑,公孙无疾本就生得艳美,笑起来更是亲和力满满,果然与叶攸宁有几分相似。
“宁儿啊,”公孙无疾笑道:“舅舅以为……喻公便是作为一个长辈,在关心你呢。”
“长辈?”叶攸宁迟疑。
公孙无疾毫无负担的点头,笑颜如花,道:“是啊,那个阿蛮,不管他真傻假傻,他终究是个狄人,流淌的血液都与咱们不一样,你想想看,身为舅舅,身为哥哥,我们不担心你么?”
又道:“喻公好歹也是你的王叔,如今你们还有利益的牵扯,喻公待你,自然要关怀一些,特意跑来关心一下后辈晚辈,这有甚么好奇怪的?”
叶攸宁被绕得有些糊涂,道:“是这样么?”
公孙无疾侧目去看叶云霆,微微给他打眼色。
叶云霆道:“宁宁,你舅舅说的有些道理。”
叶攸宁信以为真,点点头:“原是如此,王叔真的是特意跑来关心攸宁的……”
“阿嚏……”回去批看文书的喻隐舟,不知为何,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总觉得后脖子发凉,喃喃的道:“不会有人在背地里,叨念孤罢?”
*
“太子!太子!”
师彦一身戎装,风风火火,大踏步进入太子寝殿,嗓门子极其洪亮。
他手中捧着一沓子简牍,并着一张小羊皮,哐啷——
全都瘫在叶攸宁的案几上。
“太子!”师彦道:“这些都是君上批看后,请太子用印的文书,哦还有……”
师彦特意点了点那些小羊皮,道:“这是君上准备发兵讨伐北狄白支国的文书,还请太子仔细过目,用上储君之印后,明日便可以点兵了!”
师彦说得声音很大,在一旁伏侍的宫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
新入列的虎贲侍卫——阿蛮!
阿蛮傻呵呵的站在一边,尤为喜欢傻笑,并不去看那些文书,而是一直盯着叶攸宁傻笑。
师彦道:“君上说了,如今天子虽然还在昏迷,但北狄欺人太甚,我大周若不反击讨伐,怕是会叫那些蛮夷给看瘪了!因此只需要太子的储君之印,便可兴师点名,让北狄尝尝苦头!”
叶攸宁道:“这些子打仗的事儿,孤也不懂,王叔乃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听王叔的便是……”
他的目光一转,招手道:“阿蛮,你过来。”
阿蛮仿佛小狗子,滴溜溜跑过来,眼巴巴看着叶攸宁,像模像样的拱手:“太子哥哥!”
叶攸宁指着远处的柜子,道:“你去将柜子打开,从上数第三格,把外面的简牍都搬下来,里面有个暗格,将里面的印章拿出来。”
阿蛮眨了眨眼,傻笑道:“好!”
跑到柜子前面,一个一个的数,数到第三个,打开,果然里面装着很多文书。
一一搬开,柜子里还有夹层,伸手叩开。
——一方大印就在眼前!
阿蛮伸手捧出大印,傻笑的交给叶攸宁。
叶攸宁打开锦盒,挥手道:“师将军,你自己盖印罢。”
“是,太子!”
师彦拿起大印,规规矩矩的盖了几下,将简牍和小羊皮都盖上。
“太子,这些文书都是急件,卑将也不敢耽误,那便告退了。”
“去罢。”
师彦将简牍全都捧起来,因着上面的印章还未完全干透,文书不能合起来,师彦的动作有些难拿,歪歪扭扭的走出太子寝殿。
啪!
简牍掉在地上。
师彦惊呼一声,赶忙蹲下来去捡,慌慌张张捧着文书便走。
“诶!师将军……”
柳羡之喊了一声,但是师彦没有听到,步伐很快,转眼消失了踪影。
柳羡之蹲下,将地上的小羊皮捡起来,蹙眉道:“太子,师将军掉了文书。”
叶攸宁叹气道:“师将军便是如此,毛毛躁躁的,若是叫王叔知晓,必然又要教训他了……”
叶攸宁转头看向阿蛮,道:“阿蛮,你脚程快,拿着这小羊皮,追上师将军,给他送过去。”
阿蛮点点头,道:“送!太子哥哥……放心!”
阿蛮接过小羊皮,立刻拔腿便跑,冲出太子寝殿。
叶攸宁望着阿蛮的背影,微微挑起唇角……
阿蛮一路狂奔,跑出太子寝殿,一个拐弯……
突然停住了脚步。
左右看了一眼,确保无人,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还是确保无人,这才双手一分,将小羊皮展开,快速的浏览。
阿蛮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犹如一头野狼,哪里还有半点子傻呵呵的模样?
他的眉头紧蹙,眼眸微动,很快舒展开来,又恢复了傻兮兮的样子,将小羊皮对折,继续往前跑去。
“将军……”
“师将军……”
阿蛮追上师彦,将小羊皮塞在他怀里,道:“太子哥哥……送!”
师彦仔细一看,拍着后脑勺道:“哎呦!我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掉了!得亏是你,若不是你给我送来,我今日怕是要被君上,扒掉一层皮!”
阿蛮傻笑摇头。
师彦道:“你回去罢,我也赶紧走了。”
阿蛮傻笑点头。
师彦抱着一沓子简牍,大步离开。
阿蛮的笑容慢慢凝固,最终消失不见……
夜色,漆黑一片。
今日有乌云。
厚厚的乌云,凝聚在雒师的头顶,令黑夜更加深沉,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雪一般。
簌簌……
簌簌簌——
果然下雪了,但天气还是不够寒冷,雪水从天上飘下来,很快变成了雨水,落在地上全都化开,让王宫的青石路变得阴湿起来,偶尔还有些子积水。
踏……
积水被踏起,飞溅……
一条黑色的人影,熟门熟路的在王宫中穿梭,行动矫健又灵巧。
他避开深夜巡逻的守卫,似乎很了解虎贲军的值岗路线。
黑影掩藏在偏殿的墙后,等守卫完全经过,悄无声息的钻出来,往太子寝殿的方向而去……
吱……呀……
寝殿的户牖被推开,黑影迅捷的钻入窗子,回手轻轻将户牖关闭。
叶攸宁安寝从来不需要旁人值夜,殿中也不留人侍奉,太子寝殿安静的连吐息之声都能听到。
黑影十足谨慎,慢慢往前走,没有冲着太子就寝的太室而去,反而绕进了一旁的西室,走到柜子之前。
从上数第三格。
轻轻打开柜子。
将里面的简牍一样一样取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咔!
叩开暗格。
——一只雕工精巧的红漆锦盒,安置在暗格之中。
黑影将红漆锦盒抱出,小心翼翼的捧着。
嘭——
便在此时,寝殿的大门突然被冲来。
涌入寝殿的,并非是王宫中的虎贲军,而是几个同样身穿黑衣之人。
黑影快速浏览着他们的身形,又看了眼他们所用的兵器,戒备的眯起眼目。
打头的黑衣人头领冷笑一声,阴沉着嗓音,开口说了一句话。
并非是中土语言,听起来像是四夷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