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偃乃是白支国的大将军,知晓很多关于白支国的机密,如今他还没有吐口,如果就这么死了,只会让白支国松一口气,岂不是仇者快?
叶攸宁道:“咱们去圄犴看看。”
圄犴之中。
阴湿昏暗,不见天日。
几个牢卒簇拥在一起,躲在墙角后面,窃窃私语。
“哎呦……公孙下手太狠了,这这……”
“这是要给打死啊!”
“就是……这要是真的打死了,可怎么办?”
“我已然告知师将军了,让师将军想办法了,你可别做这出头鸟。”
“是啊!你可别多管闲事儿,叶氏的公孙,你惹不起!”
“太狠了,你看看这打得……”
啪——!!
噼啪!!
鞭笞的声音,响彻整个圄犴,空洞洞的回音,不停的交错着。
众人走入圄犴,便闻到一股剧烈的血腥气。
公孙无疾手执长鞭,将白偃五花大绑,捆在刑房的木桩之上,手臂疯狂的挥舞,“啪——啪!”鞭子脆响,带着勾刺的鞭子,将白偃的肉一块一块的扯下来。
“呵呵……”
“就这点子能耐?”
“你们周人,真真儿是不成气候?”
“再重一点,给爷爷挠痒痒不成……”
白偃的嘴巴很硬,一点子也不肯放松,他虽然这么说,但声音断断续续,嘴唇也被咬烂了,看得出来,公孙无疾的鞭子,是一点也不好过的。
公孙无疾乃是叶氏贵胄,从小习武长大,曾经多次上过战场,虽不算甚么名将,但也不似他外表那般娇滴滴。
“好啊!”公孙无疾笑道:“我见过许多嘴硬之人,但还要看你的骨头够不够硬,禁不禁得起折腾。”
啪——!
又是一鞭子抽下来。
白偃的头一偏,不知是不是昏厥了过去。
叶攸宁蹙眉道:“别是打死了。”
喻隐舟道:“还有吐息声,这么壮实的身体,禁打。”
“舅舅!”叶攸宁走过去。
公孙无疾看了一眼叶攸宁,很快收回目光,仍然鞭笞着白偃。
白偃艰难的抬起一点头:“哈哈……又来人了?今日好热闹啊。”
“这是……”白偃将目光定在叶云霆身上。
“我识得你……”白偃笑道:“你是那没腿的大周王子!”
啪!!!
“放肆!”公孙无疾又抽一鞭子,将鞭子狠狠扔在地上,干脆上手,一把掐住白偃的衣领。
“你这庸狗!!都是因为你!我要你偿命!偿命!!不不,太便宜你了……”
公孙无疾语无伦次:“我要一片片割下你的肉,一块块剃下你的骨,抽干你的血,将你的皮制成袄子!”
公孙无疾的表情癫狂,双眼圆睁,嗓子里发出嘶吼,眼睛充血到极致,血管随时要爆裂一般……
“公孙!”叶云霆拉住公孙无疾的手臂,道:“公孙,你清醒一些!”
公孙无疾没有反应,仍旧掐着白偃的衣领,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公孙……”
“舅舅……”
无论是谁唤他,他都听不见。
叶攸宁眼眸一转,突然推了叶云霆一把。
叶云霆奇怪的看着叶攸宁,叶攸宁微微蹙眉,给他打眼色,看了一眼圄犴的地面。
不愧是亲兄弟,叶云霆好似明白了叶攸宁的意思,突然身体一歪,跌倒在了地上,好像是被公孙无疾撞的一样。
“啊呀!”叶攸宁双手捂住嘴唇惊呼:“哥哥!”
跑过去,叶攸宁跪在上,眼泪说流就流,吧嗒吧嗒落下来,哽咽的哭道:“哥哥你摔到哪里了?是不是碰到旧伤了,呜呜……哥哥……”
公孙无疾疯狂的动作一愣,回头看着委屈痛哭的叶攸宁,又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叶云霆。
“呜呜哥哥……你摔到哪里了?”
“没事,宁宁……哥哥只是稍微被撞了一下,自己可以起身……”
“呜呜呜……哥哥,你先别起来,摔得这么狠,不知道骨头会不会断……”
喻隐舟:“……”果然是亲兄弟……
公孙无疾怔愣,猛然放开白偃的衣领,冲到叶云霆跟前,紧张的道:“殿下,您……您没事罢?”
“撞到伤口了?”
“疼不疼……”
“我、我扶你起来。”
公孙无疾小心翼翼,犹如对待珍宝一般,将叶云霆从地上扶起来。
“啊呀!”叶攸宁又撞了一下叶云霆的后背,叶云霆猛然往公孙无疾身上靠过去。
叶攸宁一本正经的道:“哥哥一定摔伤了,劳烦舅舅,带哥哥去检查一下,可好?”
“自然!”公孙无疾紧张的道:“殿下,我扶你过去,能走么?慢慢走,小心一些,小心……”
混乱的圄犴,瞬间平息下来。
喻隐舟忍不住多看了叶攸宁一眼,道:“还是你有法……”
法子。
喻隐舟的嗓音陡然一转,惊讶的道:“攸宁你……你怎么真哭了?”
叶攸宁的眼泪还挂在白皙的脸颊上,方才那几下,竟然是真哭,不是光打雷不下雨。
叶攸宁抬起头来,双眼微红,长长的羽睫,沾染了泪水,变得更加漆黑浓密,委屈的一抽一噎。
喻隐舟掏出帕子,心疼的给叶攸宁擦眼泪,道:“别哭,嘘……小心伤身子。”
叶攸宁仰着脸蛋儿,让喻隐舟为他擦眼泪,慢慢止住了哭声,抹了抹面颊,川剧变脸一般,仿佛刚才委屈痛哭之人,根本就不是他,感情收放自如。
“白偃。”叶攸宁扬起一抹微笑:“你的命又抱住了一次,还真是命大呐?”
白偃奄奄一息,却死不了,沙哑的道:“杀了……我……杀……杀了我!!”
叶攸宁温柔的道:“放心,你不会死的。”
公孙无疾病倒了。
从圄犴离开之后,当天晚上便开始发热,大病了一场。
三天之后终于退了热,但身子不见起色,病去如抽丝,纤细的身子更是羸弱不堪,这几日也没有甚么胃口,吃不下油腻的,清淡的又觉得没味,吃不得两口。
“哥哥?”
叶攸宁探头看出来,有人在太子寝殿门口转磨,一圈两圈,这么一会子,转了七八圈。
叶攸宁好笑:“哥哥你在外面散步么?还没用午膳呢。”
叶云霆走进来,有些愁眉不展,道:“宁宁,哥哥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叶攸宁狡黠一笑:“哥哥可是为了舅舅的病情?”
叶云霆无奈的道:“甚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公孙他虽然退了热,”叶云霆叹气道:“但总是不好好用膳,他的身子本就羸弱,这几年做了雒师的太宰,整日忙前赶后,身子早就掏空了,这次一病,哪里还受得住?”
公孙无疾可不是小少年了,病了抗一抗就过去,他“上了年纪”,药补和食补一样都少不得。
叶云霆道:“不知宁宁你得不得空,能不能给公孙做一道吃食,叫他开开胃?”
叶攸宁笑道:“哥哥这么关心舅舅呢?”
叶云霆一愣。
叶攸宁道:“我还以为你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呢。”
“怎么会……”叶云霆垂下头去,轻笑一声道:“我不过是个外来之人,公孙所忠心的大殿下,也不是我……若是论起愧疚,我的愧疚更多一些,让他白白浪费了如此多的心力。”
“哥哥!”叶攸宁拉住叶云霆的手,道:“哥哥你一点子也不差!而且舅舅如此精明一个人,他若是觉得哥哥不值得忠心,不值得付出,早就抽身离去了。”
“哥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叶攸宁认真的道:“哥哥值得旁人对你的好。”
“宁宁……”叶云霆心窍微微打颤,摸了摸叶攸宁的发顶:“谢谢你。”
叶攸宁笑道:“那走罢,左右现在便得空,咱们现在便去膳房。”
二人入了膳房,柳羡之已经在等了,拱手道:“太子,您让小臣准备的食材,已然准备好了。”
其实在叶云霆找来之前,叶攸宁已经听说了公孙无疾的病情,公孙无疾不思饮食,这样子哪里能好转?
于是叶攸宁吩咐柳羡之去准备一些食材,例如菽豆,例如山药。
菽豆在大周,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吃食。
菽豆便是黄豆,在大周,贵胄们都吃白米,菽豆蒸成豆饭,都是给下等野民,或者牲口吃的。
柳羡之又道:“按照太子的吩咐,已经将菽豆处理,做成了太子想要的豆浆。”
菽豆直接蒸着吃,不是太散,就是太硬,散得没魂儿,吃起来面糊糊的,没滋没味儿,硬得咯牙,一般人又吃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