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桉原地伸了个拦腰,肩膀有衣服滑落,是件深灰色风衣。
上飞机前,时桉只穿了半袖T恤,头顶的空调口无法调节,他中途差点冻废。
时桉嗅到了衣领的熟悉香味,是钟严常用的洗发水。他抓着衣服,脖子扭到旁边。
圆滚滚的大哥换成了钟严,看起来利落整齐,全然没有旅途的劳累,正翻着本《急诊内科学》。
感受到动静,钟严视线右转,“不睡了?”
“嗯,钟老师早。”
钟严合上书,“准备下机。”
飞机顺利着陆,众人陆续取行李。
钟严没着急,里侧的时桉也不方便动。等到机舱的人寥寥无几,钟严起身拿行李,顺便拽出了时桉的书包。
两件行李都在钟严手上,人已经走出去了几米。
舱内通道狭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时桉走到舱门才追上钟严,把衣服还回来,又接走了自己的行李,“谢谢钟老师,我先过去了。”
时桉撒丫子跑出去好几米,还能听到背后的声音,“上火车前把外套拿出来,省的吹得嘴歪眼斜,还得费劲给你治。”
时桉:“……”
你才嘴歪眼斜。
医疗团队在候车厅短暂休息,上午九点半,将踏上去日喀则的火车。
候车期间,时桉睡得好好的,中途被张爽的电话吵醒,拜托他帮忙录念酱直播的视频。
时桉本意拒绝,奈何张爽用海贼王的限定单行本勾引,时桉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到了检票时间,众人陆续上车。
时桉偷瞟了钟严的车票,离他八丈远。还没来得及暗爽,就看到他座位号旁边,站着不亚于钟严的惊悚身影。
从外表来看,梁颂晟比钟严更严肃,张爽又成天和他抱怨,导致时桉对梁颂晟有很深的恐怖滤镜。
几个小时的火车,两个人挨着坐,也不能招呼都不打。既然如此,只能先出击了。
时桉走到梁颂晟旁边,顺手接过行李,“梁主任,我来。”
行李放好,梁颂晟正欲落坐,时桉晃晃车票,“梁主任,要不我先进去?”
安全入座,时桉暂时松了口气。虽然梁颂晟自始至终没开口,但也没那么古板不近人情。
火车驶离车站,在轨道上平稳前行。
梁颂晟接通电话,声音低沉且温柔,对电话那边的人嘘寒问暖。
“在家注意安全。”
“我会尽快回去。
梁颂晟并不避讳,时桉就这么听完了全部。
小道消息靠不靠谱?
这人真是老古董?
张爽那个骗子,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让他来急诊科,感受下大魔头的威力,才知道梁主任是什么人间温柔。
胡思乱想间,时桉的手机亮了起来,是闹钟。
差点忘了正事。
他点开手机,登陆直播间。
活泼的语调传出来,“米娜桑哦哈哟,让大家久等啦,今天是念念医生呀!”
感受到梁颂晟的目光,时桉才发现忘连耳机。他急忙调成静音,“不好意思梁主任,我马上……”
梁颂晟被吸引,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时桉犯了难,他是按掉手机,还是……
“声音打开。”
时桉抽神,“啊?什么?”
梁颂晟:“手机音量,打开。”
时桉照做,手机摆在方便梁颂晟看的位置。
随着音量增大,甜甜的声音飘出来。
梁颂晟眼睛都不眨,“这是什么?”
时桉:“这个是D站的直播间。”
“什么意思?”
“您可以理解为在线表演节目的媒介,主播们边表演才艺边和观众互动。”
时桉指着屏幕,“这个人叫念酱,他主要出cos和跳宅舞,很火的,有一百多万粉丝呢。”
梁颂晟盯紧屏幕,时桉的注意力也放在上面,越看越不对劲。
念酱今天cos的医生,乍一看他穿的白大褂很常见,但衣领的标志很特别,他记得钟严也有件差不多的。
时桉在钟严休息室的衣柜里见过,衣服崭新,装在透明袋子里。
节奏声响起,念酱摆好动作,跳起欢快的舞蹈,肢体协调,动作流畅。
见人看得专注,时桉干脆把手机摆梁颂晟桌板上,“念酱是不是挺可爱的?”
梁颂晟:“你喜欢他?”
时桉摇摇头,“我就是帮张爽录屏。”
梁颂晟:“他很喜欢?”
“岂止是喜欢,简直是痴迷到疯狂。”
站在时桉的角度,挺不建议张爽沉迷的,自己栽过跟头,早就对网络失去信心,也不想身边的人跳进火坑。
即便过去多年,时桉还是想不通,怎么就能凭借几张照片,轻信了一个人。
时桉触景生情,自言自语讽刺自己,说着说着,刚才还和气的人突然变了脸。
梁颂晟说话的口吻如同冰刀,“这就是规培生的态度?”
时桉呆住,“啊?什么?”
“没时间提升自己,却有时间看直播?”
时桉比窦娥还冤,“梁主任,我平时真不看,今天只是帮张爽……”
“不用和我解释。”梁颂晟扣下手机,“留着跟你带教老师说。”
*
钟严正翻病例,被身前的低气压打断。他合上手册,视线落在梁颂晟捏着的手机上。
烧包的黄色外壳,是时桉的偏好。
钟严见怪不怪,“那小子又犯错了?”
梁颂晟绷着脸,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没锁,翻转就是刚才的画面。
钟严不看直播,也不了解这种东西,但他认出了主播穿着的白大褂。
是他们上大学时,恩师过世前送的礼物,他、梁颂晟还有徐柏樟每人一件,衣领的地方有特别标记,三个人都不太一样。
这位主播穿的,是梁颂晟那件。
衣服他们无比珍惜,不会拿出来穿,更不可能转借他人。
钟严按掉手机,看向茫然无辜的时桉,转回来拍拍梁颂晟的肩膀,“咱俩换位置,剩下的交给我。”
没一会儿,钟严坐到了时桉旁边,“真行啊你,一眼没看住就闯祸。”
时桉委屈坏了,“我怎么了?”
钟严:“触犯天条了。”
想起梁颂晟的眼神,时桉还在后怕,“我不就帮朋友录个视频,哪来的天条?”
“你自己撞枪口上,活该。”
时桉云里雾里,“您好歹说清楚点,我死也得死明白啊!”
“别问那么多,这种东西少看。”钟严把手机还给他,“你刚才说,你同学每期都录视频?”
“他是死忠粉,一期没落过。”
“找你朋友要过来,发给我。”
时桉干巴巴的,像在嚼风干的牛皮糖纸,“是您看,还是、梁主任看?”
“哪那么多话。”
“……哦。”
整段路程,时桉坐立难安,游戏不敢打、漫画也不敢看,终于熬到了进站。
火车准时到达,他们先前往就近的招待所休整一晚,再坐大巴去医疗站。
车停在招待所门口,时桉穿过人群,找到了十班的“大头”。他俩不算认识,时桉连他的大名都不知道,但到了这里,彼此就是亲人。
时桉提着行李,主动搭讪,“头哥,要不咱俩住一个屋?”
担心跟带教老师安排到一间,大头正发愁呢,见到时桉,欣喜若狂。
“行!”话音刚落,大头瞟到了时桉身后,瞬间变了脸,“行……行吗?”
时桉并未察觉异常,“有什么不行的,咱俩一起,省得跟那帮带教老……”
话没说完,时桉的脑袋被按住,借着外力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钟严的脸。
时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