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严安排护士给她打了针止痛解症状,又做了血常规和心电图确认猜测。
林护士在抢救室陪同,钟严把患者哥哥叫到了外面。
他还没开口,家属先说了话,“大夫,您帮帮忙,找个女大夫救救我弟弟,他疼成这样,我真受不了了。”
“弟弟?”钟严以为他说错。
男人干脆利落坦白,说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其实是男孩,他从小喜欢打扮成女孩的样子,也讨厌别人把他当成男孩。
这种情况,想说服更难了。
钟严看表,“今天实在没有女医生,您带他去附近三院吧。”
“三院我们去了,旁边的几家医院我们都去了,今晚都没有女大夫值班。”家属急得满头大汗,“大夫,他真走不动了,再熬下去真怕他……”
钟严接过心电图单,和林护士说:“去给陈医生打电话,看她能不能过来。”
林护士在办公室碰到了时桉。
“怎么了,什么情况?”
外面动静不小,时桉听了个大概,
“有个打扮成小姑娘的男孩肚子疼,非要女大夫,钟主任让我找陈医生来。”
时桉云里雾里,“打扮成小姑娘的男孩?”
“可不是嘛,我给他做心电图,吓了一跳。”护士翻找联系方式表,“真是小姑娘也就算了,大小伙子点名要女大夫,这算什么事。”
“都快疼休克了,还折腾呢。”林护士气得直跺脚,“得赶紧给陈医生打电话。”
“她在外地呢,回不来。”陈曼昨晚发了朋友圈,时桉看到了。
“那还有谁啊?”林护士急得差点把通讯扯坏。
急诊科昼夜不分,压力也大,非常辛苦,女医生相对稀少。
“别打了。”时桉抽走电话簿,“跟他们说,小时医生马上来。”
*
“女孩”对钟严极度排斥,已经不许他进入抢救室,确诊前的辅助治疗治标不治本,只是杯水车薪。
焦急等待间,林护士气喘吁吁回来,“陈医生在外地,但小时医生说他过来。”
“小时?”
钟严的表情复杂,而林护士何尝不是,她现在也摸不着头脑。
没两分钟,门口传来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怎么了这是,天刚亮就把我叫过来。”
急诊大厅门口,站着位身材高挑,戴蓝色口罩,留金色过肩长发的医生。
众人目瞪口呆,连患者家属的视线都转不了弯。
时桉买假发时也想不到,这东西还能派上用场。
情况紧急,众人配合时桉演戏。
担心露馅,时桉很少开口,保持高冷严肃。经确认,是急性阑尾炎,切除病灶即可。
患者哥哥热情向时桉表达感谢,并询问是否由他完成手术。
时桉本科实习完就考取了执医资格证,割阑尾也不是复杂手术,他很想、也坚信可以胜任,但他没有决定权。
还没来得及争取,就听到钟严和家属说:“已经帮您联系了其他科室,普外的云医生会为患者手术。云医生有十几年临床经验,后续参与手术的人员,也全为女性。”
安排好所有,患者顺利转入普外。
钟严找了一圈,在办公室发现了时桉。他还顶着假发,耷拉着脑袋,坐在角落。
“不高兴了?”钟严把热巧克力奶递给他。
时桉捧着奶杯,“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没让你做手术。”
“是我问题。”时桉硬巴巴的口气,“没让你信任,连这种小手术都没能力。”
“不是不信任,是你打扮成这样怎么手术?”钟严说:“万一被发现,后面都是麻烦。”
时桉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又错了?”
当时情况紧急,这是时桉能想到的,最顾全大局的做法。
“你做的很好,救了他的命。”
就算只是急性阑尾炎,不尽快确诊,后果也不堪设想。
时桉抿着牛奶,松了口气,“这时候还纠结医生的性别,何必。”
“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只能竭尽所能。”
钟严坐在旁边,看他喝完一整杯奶,乖得发甜,“我不让你手术,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时桉用舌尖舔上唇的奶边。
“你的第一场手术,我想全程陪同。”
时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耳边震、在装满巧克力奶的腹腔里上蹿下跳。
钟严撩开假发,“总不能让我也扮成这样,去给当一助吧?”
时桉嘴角绷不住了,“不用。”
钟严揉他金黄色的假发。
时桉把他的手拽出来,“公主的秀发不换龙虾,不许随便摸。”
“还不摘。”钟严轻轻捻发尾,“没玩够?”
“我怕他还过来。”
万一露馅,麻烦大了。
“早转去普外了,再来就说你下班了。”
“也对。”时桉扯下假发,塞回袋子里,“热死了。”
钟严帮他捋正弄乱的真发。
“这东西得留着。”时桉封好袋子,“保不准还能派上用场。”
钟严:“从哪弄的?”
“漫展买的。”时桉说。
钟严视线下滑,停到了某处,“那你这个是.....?”
时桉注意他的眼神,“哦,差点忘了。”
时桉从脖子后面拽出根输液管,左右各绑了个包子,“幸亏我准备了夜宵,派上用场了。”
钟严:“……”
时桉扯开塑料袋,咬了一大口,“正好饿了。”
他递来另一个包子,“钟老师,您吃吗?”
钟严:“…………”
*
一小时后,“女孩”进行了阑尾切除术,手术很成功,三天出院。
大家以为事情圆满结束,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时桉被“缠”上了。
临近下班点,林护士小跑着往办公室赶,“痴情男又来了,怎么办?”
痴情男是大家给阑尾患者哥哥起的外号,“妹妹”出院第二天,痴情男便再度光临急诊科,指明想见小时医生。
起初以为他是想当面感谢,护士以小时医生休息敷衍了他。
谁知痴情男锲而不舍,连来了一个礼拜,今天还捧着束玫瑰,也没进来找,就站在急诊科门口。
心思都写在明面上了,谁也不是傻子。
陈曼转向时桉,笑着说:“你给人家下了什么迷魂药?”
时桉的英雄事迹,科里第二天就传开了。
“我都没正眼看过他。”
时桉也想不明白,他当时戴着假发,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了双眼睛,怎么这样都能被惦记上。
作为见证者,林护士最有话语权,“小时医生那会儿是真好看,检查的时候超认真,不说话,特高冷,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了。”
“时哥,你啥时候还戴假发?”赵康眼珠子溜溜转,“我也想看看。”
时桉横他一眼,“一边呆着去。”
“好了,别逗小时了。”陈曼说:“先想想怎么把痴情男解决了吧。”
林护士说:“要不直接坦白性别,让他死心得了。”
陈曼:“不可取。当初实属无奈,万一捅出来,他去闹,咱们不占理。”
其他人应和:“搞不好人家是真爱,男女都喜欢,还是甩不掉。”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林护士想了想,“要不说小时调走了?”
陈曼:“这种执着的,你说调走,他也要问你调去哪,没完没了。”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钟严全程未参与,却突然开了口,“我来解决。”
陈曼挑眉,期待已久,“怎么解决?”
“不用别人。”时桉气势汹汹,拉门往更衣室走,“我自己埋的坑,自己填。”
总躲着不是办法,当面说清楚得了。恋爱虽没正经谈过,但也不是没拒绝过人。
戴好假发,时桉清了清嗓子,凹出个顺耳的夹子音。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钟严,对方单手揣兜,肩膀靠在门框,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