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褚尧年便像是有些筋疲力尽似的吐了口气,而后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没去看旁边的褚子旭,而是从褚聿和池析亭身上细细扫过,勉强笑了笑后,伸手拍了拍褚聿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目睹了这场闹剧,池析亭心情蓦地有些复杂。
家庭果然是一个复杂的多面体,每个人打开看到的都是不同的一面。
褚尧年站在天平的两端,只要稍微往其中一端走两步,天平就会完全向那一端倾斜,但是褚尧年这么多年一直在尽力地维护着天平的平衡。
毕竟对面不只是褚子旭,还有他的亡妻。
如果不是褚子旭不断地作死,褚尧年许是会选择养育褚子旭一辈子。
可惜没有如果。
一顿饭不欢而散。
有佣人告知池析亭为他打扫好了住的房间。
房间的地理位置占优,就在褚聿的房间旁边,但是面积比较小,只有床和桌子等基础配置,洗漱需要去同层的公卫。
褚聿陪池析亭去看了眼房间。
“没有浴室哦。”池析亭瞅了一眼,又拉着褚聿想去走廊尽头的公卫看看,但是褚聿微微使了点力,就把池析亭拉住了。
“不用。”褚聿道,“去我房间洗。”
池析亭看了褚聿一眼,笑着逗褚聿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直接和你一起住呢?”
褚聿眉梢微扬,道:“也行。”
“诶,拜托,我又不是在给你提建议,你行啥啊?”池析亭嘟囔道,“房间是你爷爷安排的,他要是知道我住你房间去了,那合适吗?”
褚聿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轻笑道:“还好,我爷爷挺开明的。”
池析亭:“……”
“不对劲哦,小褚同学。”池析亭伸手去捏褚聿的脸颊,质疑道,“你不会在想些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吧?”
褚聿微微弯着腰,感受着池析亭的指腹从自己的脸侧顺延着下颌径直向下抚摸,浅淡却存在感极强的酥麻泛滥四溢,褚聿眯了眯眼,伸手捏住了池析亭的手腕,松松地箍了一圈。
“少儿宜不宜不清楚,但是我们俩应该挺宜的。”褚聿垂眸细细打量了池析亭的手一圈,漫不经心道。
听懂了一咪咪暗示的池析亭小脸一黄,立刻抽出了手,清咳了一声后故作自然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头也不回道:“走走走,褚总,去参观一下您的寝室。”
褚聿看着池析亭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在池析亭红得渗血的耳根上落了半响才移开,心情颇为愉快地抬脚跟上。
池析亭花时间考量了一下公卫和褚聿房间浴室的优缺点,最后只是花了一秒时间就果断敲定了就在褚聿房间洗个澡。
白炽灯光蒙上雾气,在能伸直手脚的浴缸里的温热水里泡着的感觉让池析亭非常舒适,在泡了好一会儿后才站起身,打开淋浴的水龙头,由着水流从头顶淋下。
细密的小水珠将浴室的透明玻璃晕得雾蒙蒙的,但是从外面的视角看去,依旧能看得到赤裸的背影,身体曲线被水雾模糊得看不清边界,但是在侧身的瞬间,暴露出的肩胛骨阴影却非常漂亮。
褚聿只是看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呼吸轻微乱了一瞬。
浴室里的水声依旧未停,潺潺的水声和褚聿略显紊乱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密集复杂的资料也进不了脑子里,褚聿妥协地放下文件夹,盯着桌面看了半响,又回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
几秒后,褚聿起了身,开门下了楼。
池析亭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才出来。
睡衣是褚聿的,有点大了,加上面料又是丝绸,滑溜溜的,池析亭一边调整衣服,一边开门走出浴室,柔软的毛巾盖着脑袋,但是依旧有几滴不太老实的水珠从发丝坠落,掉到锁骨上后滑垂,然后隐没在双腿深处。
褚聿刚回来就正巧撞上了这一幕,按在房门把手上的手瞬间紧了紧,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池析亭被吓了一跳,伸手掀开了有点遮挡视野的毛巾,懵里懵懂地看向褚聿,然后眼睛倏地一亮,道:“哇,哪来的车厘子?”
褚聿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端着的车厘子,抬脚走到了床边,将车厘子放下后对池析亭道:“刚从楼下拿的。”
有食物的引诱,都不需要多说什么,池析亭就颠儿颠儿地主动走过来了,在床头柜旁边蹲了下来,伸手捏起一个车厘子送进了嘴里,面上蓦地涌上一股满足。
褚聿低头看向蹲在自己腿边的池析亭。
池析亭套着一身墨绿色丝质睡衣,很薄,被身上的水珠洇湿后颜色变得更浓郁了一些,紧紧地粘在后腰的位置。
褚聿看了两眼,伸手把盖在池析亭脑袋上的毛巾拿走了。
池析亭一脸懵逼地抬眼看向褚聿,嘴里还塞着一粒车厘子。
以褚聿的视角看去,似乎隐约能看见池析亭的舌尖还轻微顶着车厘子,好半响才回过神,将车厘子杆拔了下来。
“干嘛?”池析亭问。
褚聿眸光微沉,道:“别蹲着,坐床上。”
池析亭也感觉腿有些蹲麻了,这会儿没顶嘴,从善如流地起身,然后一屁股在床沿坐下。
褚聿转身去拿吹风机。
半响后,脚步声再次趋近。
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池析亭放慢了一点吃的速度,抬眸看了过去。
褚聿手里拿着吹风机朝他走过来,步伐像是转动着链条的齿轮,坚定不移地朝他的方向靠近。
池析亭的目光在吹风机上顿了一下,抬眼的同时,褚聿墨石般的眼睛也直直地朝他望了过来。
“往后坐一点。”褚聿垂下眼睫,示意池析亭调整一下位置,然后自然地给池析亭吹起了头发。
池析亭也乐得可以不用自己动手,舒适地往后靠了一点,懒洋洋地把自己塞进了褚聿怀里。
“你家离公司这么远,明天得起多早呀。”池析亭突然想起这茬,隐隐为自己的睡眠情况感到些许担忧。
感觉能在路上度过两个小时。
那七点就得出发,六点就得起床。
不如杀了他,让他就此长眠,以后就都不用早起上班了。
“迟到也没事。”褚聿淡定开口。
池析亭:“不扣钱啊?”
“不扣。”
池析亭狐疑道:“是褚氏本来的程序就不扣还是什么?”
褚聿解释:“弹性打卡。”
池析亭这才想起来,恍然地抬了下头,道:“我都忘了,亏我每天还这么极限打卡,生怕踩不上点。”
“我估计明天事应该挺多的哦,开那个中期检查会,沈之哲就让我写会议报告。”池析亭小声嘟囔道,“瑞丰的项目应该可以先放放,等营销方案再跑几周看看效果,有什么问题再改,至于芯诚的项目……”
一说工作就把池析亭说困了,车厘子也不吃了,窝在褚聿怀里打了个哈欠,声音软绵绵的,尾音也拖得很长,“我能不能不去啊?”
褚聿伸手摸了摸池析亭的头发,见差不多干了之后将吹风机关上,闻言垂眸看了池析亭一眼,问:“去哪儿?”
“K市。”环境过于舒适,池析亭也没了防备,小声抱怨道,“我可烦邵燃了,不想和他私下有接触。”
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褚聿皱了下眉,冷声问:“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池析亭想了想,道:“也没做什么,就是单纯很烦他。”
褚聿显然没信,抿着唇一声不吭地看着池析亭。
没听见回应,池析亭有些疑惑地回了下头,恰巧撞进褚聿沉沉的眸光深处,褚聿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爽的情绪就差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池析亭宕机的大脑缓缓运转了一下,尘封的记忆也片段似的一页一页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邵燃调笑着问他名字。
褚聿捏着行李箱微微泛白的骨节。
褚聿对邵燃莫名其妙的不顺眼。
还有没由头地问他……
——“你说呢?”
池析亭福至心灵,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一股非常非常隐秘的喜悦和心动,意念一动,池析亭便扶着褚聿的手臂调了个身,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专注地看了褚聿好半响。
他从前没有谈过恋爱,很多体验,很多情绪的产生和泛滥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他偶尔会感到奇怪,会感到稀奇,会感到珍贵,最后乐在其中,所有的所有都在推动着他全身心地投入进这段感情当中。
也在不断地,无数次地提醒着他。
他有多爱褚聿。
“你不仅黏人。”池析亭没忍住笑,“你还挺能吃醋的,怎么随地大小醋的呀。”
池析亭拉长了腔调,尾音放的又轻又长,氲着些许笑意,像是挂上了一个小勾子,在褚聿心口划了一下。
连黏人都大方地承认了,吃醋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褚聿轻轻嗯了一声。
褚聿的手搭在池析亭的腰上,薄薄衣物包裹之下的是劲瘦挺拔的身躯,指腹和内里的皮肉只隔着一层布料,热意在指尖肌肤之间传导。
池析亭的目光落在了褚聿的嘴唇上,又心痒痒地凑上去贴贴,在褚聿的嘴唇上轻巧地碰了一下后就移开了。
只是瞬间,褚聿的眸光蓦地变深,下一秒,池析亭就毫无防备地被褚聿按在了床上。
距离蓦地拉近,看着褚聿清隽出众的脸,池析亭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了起来,手也不自觉地揪住了褚聿的衣角,“你……”
褚聿垂眸看着池析亭。
池析亭的皮肤过分的白净,被热气蒸腾后,从脸颊到身上的关节都泛着被滋润的淡粉,颧骨的粉一路蔓延至耳后,久久未散。
“池析亭。”
这三个字在褚聿舌尖辗转了好几圈才出来。
池析亭耳根发烫,呆呆地看着褚聿,感觉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每一声都又沉又响,震耳欲聋。
明明只是念下他的全名而已,但是池析亭莫名地感到非常羞耻和……不着边际的暧昧。
池析亭小幅度地咽了咽口水,抬眸看褚聿,目光从褚聿的下颌逐渐移到嘴唇,唇峰,鼻尖,最后才是他浓稠如墨的眸子。
“怎,怎么了?”池析亭强装镇定道。
褚聿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接吻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嘴唇贴一下嘴唇而已?”
池析亭心脏嘭的炸开,揪着褚聿的手指倏地用上了劲,指节也似有若无地触上了褚聿的腰腹肌肉。
头顶的灯光将空气中的粉尘分解成了比电磁光更小的粒子,一粒一粒地落在褚聿的眉梢眼尾,上下起跃,眨不掉的光斑穿梭其间,坠入他深浓的眸光中,幻化成了一张密集的网。
褚聿只是垂眸看着他,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纹丝不动的状态。
但是池析亭依旧清晰地看尽了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