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越被他怼的气急败坏,一时口不择言:“你就这么想跟我睡大床房?!”
傅云沉默了两秒,简短道:“……那倒也不是。”
两人在路边的烧烤店找了个位置坐好,傅云点了两斤小龙虾,问陈时越要不要啤酒。
“不要,万一晚上出事呢。”陈时越吭哧吭哧把椅子拉近了:“你把车钥匙放我床头,我晚上拿了直接开车就跑。”
旁边的厨子翻动烧烤架,火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发现你是真的跟我熟了啊,现在越来越不见外了。”傅云坐直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
陈时越冷哼一声,把纸巾往桌子上垫了几张,正好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小龙虾被服务员端着摆在了桌子上。
傅云擦干净了手,慢条斯理的开始拆卸小龙虾,他似乎是不怎么吃这种东西,动作并不熟练,剥虾的过程中红油汁水沿着手指滚下来,凝在指尖摇摇欲坠。
傅云的手的形状很好看,指骨劲瘦修长,白如凝玉,如削葱根,拎着小龙虾就往嘴里放。
陈时越注视着他剥虾的动作,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水,不知道怎么回事,喉结不由自主,莫名其妙的上下滚动两圈。
“咳。”陈时越不自然的拿纸巾擦了下嘴,转移注意力的问道:“那我们现在知道了吴妈和那个淹死的老头,都是阮凝梦杀的,我们现在也找到了阮凝梦,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天回村去,看看她会不会跟上来。”傅云把虾壳放到一边,回道:“不过我担心吴妈和那院子里所有当年枉死的冤魂,都打不过她。”
陈时越:“……那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查当年的真相,信息太少了,我总觉得事实不像现在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这样,是一桩简单的情杀案。”
“如果单纯是因为感情的话,那阮凝梦的报复范围仅限于陈绍钧他们那一房的人就好了啊,村子里当年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傅云道。
陈时越下意识屏住呼吸:“什么?”
“鬼也是会撒谎的。”
陈时越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一变,心道是啊,他们现在所有的信息来源,一个是变成水鬼的吴妈,一个是年事已高记事不太清楚的四太爷爷。
四太爷爷姑且当作他智力退化,没有编造谎言的思维能力,那吴妈呢?
谁能保证人变成鬼以后,就每一句话都所言非虚了?
陈时越心事重重。
傅云依旧悠哉悠哉的吃完了整盘小龙虾,还不忘在大众点评上给店家的两人份招牌麻辣小龙虾打了个五星好评。
“走吧,先不想了,回去睡觉。”
陈时越心不在焉,没吃下去多少东西,回到宾馆时,他跟在傅云身后上楼,下了电梯没走两步,就猛的一撞,怼上傅云的后背。
“怎么不走了?”
“嘘。”傅云食指按在薄唇上,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冰冷,锋利眉目低垂,整个人从松弛休闲的状态登时紧绷起来。
“怎么了?”陈时越放低声音。
他看着傅云没说话,在走廊的周围打量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里。
他冲陈时越打了个“站在这里别动”的手势,然后自己大步走到厕所门口,从门里捞出一个拖把出来,一把塞到陈时越手里。
陈时越:“?”
他的视线在开的标间房门口和手上的拖把之间反复流连了半晌,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全身寒毛倒竖,下一秒傅云抬手刷开了房门——
开门的一刹那,陈时越拎着拖把插进门缝,以一个流行大摆锤姿势横扫出去,屋里的人痛嚎一声,惨叫声起:“老大,他们偷袭!!”
傅云抬肘抵住门口,笑道:“哎哎哎,别急着关门啊,不是埋伏在房间里专门等我们回来吗?”
陈时越挥舞着拖把,一脚一个大杀四方,宾馆的门咯吱咯吱危险的响了两声,被他硬生生挤了进去。
屋内杂七杂八的站了五六个男人,中间围着被绑在椅子上的青年,嘴里堵着东西,此时正拼命蹬踢凳子腿挣扎,赫然就是陈朗。
陈朗用尽力气,吐掉嘴里的布条,冲陈时越喊了一声:“哥!”
“安分点!”他旁边的大汉刚喝斥一声,下一秒拳风扑面而来,陈时越屈膝一顶,薅着他的头发猛然撞上墙壁,身上同时挨了几拳。
陈时越一手攥着眼前的一个人往死里打,一手拎着陈朗的后脖颈,连人带凳子一把扔出去,直把陈朗砸了个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傅云脚底下。
傅云:“……”
他还没来得及俯身给陈朗把绳索解开,几个大汉扔下陈时越,直扑傅云。
傅云没办法,只好一脚把陈朗踹回自己身后去,然后不慌不忙闪身避过对方迎面一拳,右手握着手机,横手一劈,又狠又稳正中那人脖颈。
“呃……”
脖颈是人身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男人几乎是瞬间就捂着喉咙,疼的喘不过气来,然后被傅云轻轻松松反折了双臂按在地上。
“诸位,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傅云从兜里掏出小刀,按在男人颈侧,平和道。
“哎哎哎!不许动刀!老大他有刀怎么办!”其中一小弟着急忙慌道。
“他有刀咱们也有!弄他!”为首男人怒道。
傅云眉心微微一蹙:“你是汪老板的大舅子。”
为首的男人,正是白天在街上和他们发生冲突的婚车队,其中新娘她哥哥,也就是被傅云一棍砸中后脑勺的那位。
“你这是,找了几个小兄弟,讨说法来了?”傅云恍然大悟。
“你他妈闭嘴!”男人卯足了力气大骂,从小弟手里扯过陈时越,指着傅云恶狠狠的放话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下一秒陈时越抱着他的头,用自己的脑壳狠命一撞!
“咚——”的一声
石破天惊,连傅云都看傻在了原地。
大舅子好像被一记重锤砸爆了脑袋,原地摇晃了几下,“咕咚”一声,翻了个白眼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第013章 红白煞(十三)
场面一片寂静。
陈时越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额头渗出一丝血痕,继而很快变成血注,顺着锋利眉眼淌下来。
“还有谁?”陈时越跨过大舅子的身体,冷冰冰的问道,他神色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格子衬衫单薄,能看清隐隐紧绷的肌肉轮廓。
对面几人一时间被这场面镇住了,陈时越体格并不算健壮,看着年纪不大,往人群里一扔就是个长相俊朗些的年轻后生,谁能想到打起架来这么不要命,眼股神里那股狠劲和戾气,活像是殊死搏斗一般。
傅云不易察觉的往陈时越那边皱了下眉心,没说什么,只单手扣住地下俘虏的脖颈,对那边抬了抬下巴:“兄弟们,咱们是私下处理,还是报警调解一下?”
那几人此时群龙无首,互相对视了一眼,七手八脚的扶起大舅子,然后把伙计从傅云手底下拖出来,一路叮呤哐啷的出走廊外下楼去了。
傅云回身警惕的看了两眼,转身合上门,陈朗费劲巴拉的解开身上的绳子,大喘气的喊了声:“哥,傅哥。”
陈时越这时才抬手慢慢捂住额头,手指挡在眼睛前,沿着墙壁慢慢坐下来。
“哥!你怎么了!”陈朗倏然起身上前:“你没事吧?”
陈时越捂着眼睛摇摇头,傅云关好门走过去看的时候,他额头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
傅云拉着他的手,强迫他挪开遮挡伤口的手:“你磕的是眼睛还是额头?手拿开……我看一眼!”
陈时越声音闷闷都说:“额头。”
“那你捂着眼睛做甚?”傅云不由分说打掉他的手,却见陈时越眼眶通红,一双大眼睛泪水盈盈。
“你……”傅云不确定的问:“哭了?”
“不是!!!”陈时越抹了一把眼睛怒道:“没哭!”
“就是,就是太疼了……啊……”他痛苦的捂着额头,嘴里嘶嘶疼的冒冷气,嘴里还硬道:“这是生理性泪水,不算哭。”
傅云:“……”
算了,孩子练成铁头功不容易,让让他吧。
陈朗一脸愧疚,扯着陈时越衣袖说:“对不住啊哥,葬礼完了以后他们搞偷袭袭击我,我没注意就给中招了,再醒来就是在酒店里了。”
陈时越摆摆手:“没事啊,没事,让哥缓缓,哥有点头疼。”
“缓什么缓,赶紧起来。”傅云把车钥匙拎出来,转头问陈朗:“还有别的落下的东西吗?”
陈朗茫然:“没有。”
“没有就赶紧退房走,陈时越你躺后座休息,我来开。”傅云大步流星拔了房卡推开门迅速下楼。
陈时越挣扎着站起来:“他说得对,万一他们找人再打回来就不好了。”
“哦!是是是,得赶紧走,哥我扶你啊!”
三人退了房上车,傅云这个时候开车一点都不像白天一样温柔了,一脚油门直蹿马路,深更半夜街上没什么人,宝马740风驰电掣,一溜烟在路上蹿没影了。
陈时越没坐后排去,他把陈朗塞到后排,自己捂着脑袋半死不活坐上副驾,杵着脑袋身体靠在窗边,看傅云开车。
傅云对着导航眯起眼睛看了片刻,然后狂打方向盘,换了一条路从高速抄远路往村里走。
“怎么不在后面休息?”傅云瞥了一眼他。
陈时越闭着眼睛:“陈朗驾照考了三年都没考下,我不放心他坐副驾给你看路。”
傅云“嚯”的一声,从后视镜里看着陈朗笑:“深藏不露啊,小伙子。”
陈朗脸色通红,低声道:“哥……”
傅云抿着嘴角,分出神去看陈时越的额头,意有所指的道:“刚才挺能打啊,平时锻炼多?”
陈时越刚才打架那两下,虽然看上去没有章法,但力道和位置都绝对是极其一击必中,不知道演练了多少次的下意识反应。
傅云觉得有趣。
陈时越揉了两下额头,觉得痛感缓解些了,声音沙哑:“不是。”
“中学在城中村,打架的机会多,练多了就能打了。”他简短道。
傅云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缩,安慰道:“没事,打回去就行。”
陈时越手心向外,神色痛苦的挥了挥,示意他往事不必再提。
傅云一路火急火燎冲上高速,过了个收费站,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堪堪在天边泛起鱼肚白之前下高速,回到村子附近。
“哎,汪老板不是和你还有一单生意往来吗?”陈时越忽然想起来这一茬:“我们和他妹夫娘家人动手,你那生意还做的了吗?”
“做不了啊。”傅云理所当然道:“他又不是非我不可,我还有那么多同行,他随便找哪个不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