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德,候厚,他朋友不多,就这两个。”
“你们跟他们是怎么说的?”
“就是跟李有德说,傅自明现在满世界着急着想法子救自己儿子,但是他这说辞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你们不要给他骗了。”
……
笔录就断在了这里。
傅云握着纸张看了良久,然后缓缓抬头:“这是我们家三爷当年的笔录。 ”
“你怎么看?”杨征收回笔录放进包里:“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需要这个,毕竟这么多年,也没搞清楚你爸真正的死因,现在旧案重启难如登天,除非有别的案件合并调查。”
傅云笑了一声道:“我没指望过旧案重启,事实上查不查也无所谓,能弄清楚最好,弄不清楚我对那个人也没多少感情,都行,随缘。”
杨征:“……没见过这么当儿子的。”
“那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傅云一摊手,无奈道。
两个人心平气和的对坐了一会儿,杨征叹了口气,终于说了点真心话:“傅云。”
“嗯?”
“我就是个普通人,灵异部门飞天遁地的本事我没有,快三十了在警局里混的也就是个基层,我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是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想我应该算你朋友。”
傅云一怔:“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我希望你好好的,过去改变不了了,但是不要一直被过去和上一辈的往事束缚着,我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是把一切都理清楚还是彻底一刀两断爱咋咋地——”
杨征深吸了一口气:“我都支持你。”
傅云和他面面相觑,然后浑身仿佛骤然涌过一阵电麻似的暖流,将他整个心脏浸润其间,傅云张了张口,半晌吐出一句:“谢谢。”
“但是也许你也发现了,我们现在要处理的很大一部分麻烦都来源于上一辈,不被束缚也何谈容易,我就是希望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尽管来找我,不用客气。”
傅云注视着他的眼睛,温声笑道:“你怎么这么好。”
“啧,肉麻。”杨征又补充道;“李有德的事情你多关注,我总感觉你爸当年不是意外。”
“他当然不是意外。”傅云平静道。
“啊?”杨征惊异:“你知道?”
“这没什么可怀疑的,只是我这些年没心思调查这些事而已,光是自保就很难了。”傅云轻轻放下酒瓶:“现在二奶奶和三爷进去了,再调查起来就更难了。”
“放过我自己吧,不是每个孝子,都有义务给父亲伸冤报仇的。”
杨征神色复杂,半晌他沉重的拍了一下傅云的肩头:“你啊……”
傅云挥别杨征之后,就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最后打了个车直奔樊老太太的总公司。
“您总得给我个地儿睡觉吧。”傅云大腿翘二腿毫不客气的道:“不是说好了不跟我妈讲?现在好了,我连自己的地盘都回不去了。”
樊老太太拿按摩仪捶着自己的颈椎,柔和的纵容道:“那你想去哪儿?”
“给我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让我安静两天就行。”
“你就是想躲你妈两天。”樊老太太毫不留情的拆穿他。
傅云叹了口气:“给条活路吧姥,我这次给你立了这么大功。”
“我有个老同学,不久前在山里开了个农家乐,环境优美,装修雅致,你要不要带你们所的人过去躲几天,就当是团建了。”
傅云在原地坐了片刻,然后朝他外婆伸出手:“地址发我。”
蓝璇小同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安文雪劝的冷静下来了,两个人在屋子里气喘吁吁的面面相觑。
半晌蓝璇眼眶一红,小声道:“不是老板的错,您能听我说两句吗?”
大门从外面被打开,傅云推门而入,定定的望着一片狼藉的410号灵异事务所,他隔了很久才将目光落回母亲的面容上。
“蓝璇,去房间收拾东西,明天进山。”
蓝璇惴惴不安的应了一声,十分担忧的一步三回头到卧室里去了,只留他们两个在客厅对立着。
安文雪没再多说什么了,人失望到极点的时候,至少表面看去,已经很难再起波澜了。
她疲惫的拿起手提包,目不斜视的从儿子身侧穿行而过,自始至终没有分给傅云一个眼神。
“二十年前,你要是跟你爸一起死,就好了。”
她撂下最后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灵异事务所。
傅云麻木的站在客厅里,仿佛一尊单薄清瘦的雕塑,被风一卷就能碾的粉碎。
第二天白喆带着他们按照老太太给的地址出发,蓝璇和宁柯很有眼色的全权负责看导航和收拾必需品。
安迪已经回去上学了,这次说是团建,其实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他们在道上搅合了那么大的事,不得不出去避一避了,也就是表面上当作休假,叫的好听。
傅云从上车开始就闭着眼睛坐在后排,一句话也不说。
白喆和宁柯换着开车开了几轮,发现樊老太太活像是故意坑他们似的,那地方越走越偏,车在深山老林里疾驰了一整天,才临近到导航目的地。
“咱们这到底是来农家乐度假了,还是被老太太一把拐到深山里当黑农了?”蓝璇小声问道。
“去!不许质疑老太太的英明决定。”白喆最后一扒拉方向盘,将车辆停靠在农家乐的小院里:“看这环境多好,山里空气多新鲜,你在城市里闻得到这样的空气吗?”
蓝璇拿行李下车:“你们谁带花露水了!?我刚下车一秒腿上就一个大包!”
这是一个三层楼的小洋房,院落清静幽雅,篱笆栅栏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院外是农家自种的菜地和花草,风一吹就随风飘动,风景卓然。
院子里有一方被席幕遮盖围起来的小茶室,四面透风,却因为席帘遮挡而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傅云挑帘看进去,只见里面布置的极雅观,一个可以容人躺下休息的摇椅,旁边是摆放整齐的茶盏和台桌,最里面一方宽大的软塌,人坐在里面,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四周鸟鸣啁啾,山风呼啸的声音。
傅云只看了一眼,就果断道:“我要在这儿呆着,其他的房间你们自行安排,晚安。”
宁柯:“……”
白喆:“……”
蓝璇:“……”
“你小朋友啊!还要占自己最喜欢的房间?”白喆哭笑不得。
农家乐的主人很快出来迎客帮忙拿行李。
“这个地方过段时间还会有别的客人入住吗?”傅云问道。
“那倒不会有客人入住了,但是这附近最近有个搬来不久的队伍,我们偶尔周末招待一下,他们不住宿的。”老板陪着笑道。
“队伍?”傅云疑惑不解。
“今天的任务会是你们接下来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冯元驹背着手站在队列前,他身后是山脉中段的万丈悬崖。
“你们今天的训练就是从这个地方爬下去,再爬上来,再爬下去,再爬上来……”
“组长,它轻松吗?”冉怀宸忍不住开口道。
“当然轻松!都不要你们跑步!”冯元驹斥责道:“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说句实话,这个悬崖的海拔高度,可能不比平时拉练的路途短啊……”李毅朝下瞥了一眼,意有所指的吓唬他们。
冯元驹转过身:“陈时越,你先来。”
陈时越走过去,地上悬挂着数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麻绳,底下的悬崖碎石滚落,云雾纵深深不见底,分明准备的事极粗大的麻绳,但是往一望无垠的深渊底下一比划,竟显得纤细无比了。
陈时越默不作声的戴好手套,五指从漆黑的护掌手套里伸出来,手指显得劲瘦而力量感十足,陈时越抬手握上了麻绳,毫无犹豫身体一倾,整个人坠落而下,没有一丝缓冲,护掌和绳索之间因为巨大的摩擦力和冲击力而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
陈时越任由自己高抛而下,在到达某个点的时候他又感觉到身体在半空中被托举住了,紧接着缓慢降落到悬崖的谷底,再抬头望的时候,云端遮挡,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了。
其余组员接二连三的紧随其后,陈时越束紧了腰上的绳索,全身力气汇聚手臂,他一步一步顺着悬崖的峰弧向上攀登。
山里的气温是比城里冷的多的,攀登到中途的时候,身体会感到隐约的麻痹和失温似的错觉,他的指尖青白而僵硬,五脏六腑却极其燥热。
严格意义上来说最累的应该是腿,但是它在最初的酸痛过后就没有太大感觉了,陈时越将嘴唇咬出了血,爬到后半程山崖的时候,刚巧突破云层,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云雾笼罩。
陈时越停下来喘了口气,转头冲身后的队友笑道:“看,云里面有彩虹。”
冉怀宸气喘吁吁的敷衍他:“啊,好看,累死老子了。”
等到众人全部爬过一轮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冯元驹难得的和他们一起训练了一回,他一攀上崖边,就立刻一头栽倒在地:“这选的什么破地儿!”
陈时越咕嘟咕嘟的喝水,末了奇道:“这地儿不是你选的吗?”
“我选个锤子,司令那帮老家伙选的。”冯元驹没好气的抱怨道。
“行了,你爬个山跟升天堂了似的,到底是谁没有出息?”陈时越懒洋洋的一伸手,将他领导从地上拽起来。
冯元驹也不客气,顺着力道起身,嘴里不忘怒道:“你骂谁呢!”
远处传来物资车进基地时的轰隆声,其他组分别派人去领取了自己的那一份,然而一组累的没一个人能爬起来,这种时候冯元驹其实自觉要有做老大的风范,于是他反手拽住陈时越:“走……跟我领东西去!”
陈时越踉踉跄跄的被他拽着:“你大爷——”
物资车前人手杂乱,成纱指挥着各组分散,见陈时越来了就兴奋转身:“哎!小陈!今晚放假不训练,我们组晚上预约了一个私人农家乐,去不去玩?”
“这鬼地方还有农家乐?”陈时越惊异道。
“有钱人的乐趣你不懂,去不去?”
冯元驹搬起一箱水,转头应道:“去啊,怎么不去?回头跟兄弟们说一声,我们一组今晚都去。”
陈时越:“……”
第126章 第 126 章
陈时越晚上跟着一帮吵吵嚷嚷的战友去到他们说的那个农家乐里, 小院环境意外的雅致漂亮,中间围着个篝火,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男人。
“招牌菜柴火鸡, 炒土鸡蛋和辣椒锅盔, 酒水什么的你们看着上。”冯元驹在菜单上比划了两下, 然后招呼着众人围坐在篝火畔。
啤酒不多时就上来了,冉怀宸起着哄打牌放押金, 不时还有人原坐在地抄起旁边自带的麦克风来一嗓子。
陈时越喝了口啤酒,安静的坐在一边听他们闹。
篝火畔噼里啪啦作响的火星飞溅,周遭气氛热络而活跃。
一群大小伙子聚在一起喝酒的动静很大, 吵闹声几乎能掀翻屋顶。
酒过三巡, 冯元驹略微有点醉了, 他迷迷瞪瞪冲陈时越招手:“走, 去厕所。”
“你有毛病啊, 去厕所还要我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