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板,那里是不是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地。”傅云朝神龛面前的小石盒子点了一下:“把你亡夫的骨灰埋在古人的坟里,享受风水宝地和前人福祉的庇佑,可保来世富贵。”
柳泓警惕道:“你怎么知道的?”
傅云叹了口气:“我早说过,灵异界是时候该广泛普及一下义务教育了,古代墓葬与阴阳风水,大二的必修课,占两学分,我一进来就知道了。”
柳泓抱着骨灰盒子一步一步的往过爬,哆嗦的祈求道:“你别乱来,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风水宝地……生人的恩怨不祸及死人,求求你了,让他入土为安……”
她说着说着便涕泪横流,哭的好不可怜。
傅云静静的看着她,片刻之后朝刘安哲的方向转过眼睛,讥诮道:“你看,她爱他,她根本不爱你,你为了柳老板背弃婚姻,抛妻弃子,流落到如今的田地,值吗?”
刘安哲咬牙不肯说话。
傅云无声的静立在石桥上,半晌让开了身形。
柳泓登时大喜过望,伏身在地冲着他磕了几个头:“多谢傅老板,多谢傅老板!”
她三步并作两步抱着骨灰盒狂奔着纵身一跃,滚到神龛面前去了,忙不迭的将盒子打开,其中骨灰扑簌簌抛落而下,尽数倒在神龛前的石盒中。
玉质的盖子合在壁上,最后一丝尘土尘埃落定,柳泓依然维持着那个俯身背对着众人的姿势,她口袋里的手机嘀嘀嘀发出响动,回荡在空旷的四下里。
陈时越隐约觉得不对劲,他猛然一抬头,忽地发现头顶的山洞顶稀稀拉拉泄下来一串灰尘。
众所周知,此处是一个地下空间,头顶是巍峨的雪山山麓,荒无人烟,那怎么会突然的地动山摇呢?
除非……
柳泓举着手机缓缓起身,脸上神情很奇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傅老板,您别怪我,我也是受人指示,不得已而为之。”
傅云终于看清了她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画面。
那是一个监控视角的画面,位于客厅的斜上方,安文雪正站在厨房里,对着锅碗瓢盆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摄像头缓缓转动,一直扭到窗外的楼顶,上面蹲着三个狙击手,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安文雪。
傅云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干妈说,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据我所知,樊老太太公司总部现在的所有的精锐都已经被调出去了,公司现在是一座空城,我们的人手会在十分钟内赶到。”
柳泓的手机分出了另一个屏幕,是樊老太太空旷而华丽的办公室,她握着座机不停的拨电话,却毫无回音。
“我干妈说,她要你亲眼看看她们死。”
第147章 雪乡碎尸(十八)
半个小时之前, 安家老宅。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白喆注视着面前一众虎视眈眈的群鬼,难以忍耐的焦头烂额道。
谁也没见过这种离奇的束缚方式,往常的鬼要么是心怀怨气经久不散, 要么是戾气深重暴起伤人, 总归得有个破解之法, 可老宅里的这群祖宗,只是将他们困在此处, 也不出手也不吓人。
但是你要是动他你就死,这战术显然十分流氓。
蓝璇深呼几口气,沉吟片刻然后将手机递出去给白喆:“我来引开他们, 你打电话, 其他人跟我上楼。”
樊老太太的手下们面面相觑, 只见白喆朝那为首的负责人点点头, 示意他们听她调遣。
片刻之后, 十几个持枪年轻人小心翼翼的从阴森林立的祖宗中间穿行而过, 依次走上阁楼,蓝璇默默的跟在队伍的末尾断后, 她一步一步的面朝群鬼,倒退着走。
手中刀柄被汗水濡湿, 安老爷子的鬼魂和她面对面的站着,蓝璇往后退一步,老爷子就带着群鬼往前跟一步,就这么慢慢的挪动到了阁楼的小门前。
前方没有路了,所有的活人被死人逼到了尽头。
“小姑娘, 接下来怎么做, 你有头绪吗?”队伍最前面的年轻男人明显不大信任她,但是碍于上司的指令又不得不照办。
蓝璇也不知道她方才头脑中闪过的一线念头有没有用,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看能不能给白喆争取到打电话的时间。
“诸位如果肯信我,就上前一人拿一个灵牌,然后在屋中躲开灵牌主人的袭击,尽量拖延时间,不要往白喆那里去。”
立刻有人提出质疑:“拿灵牌?”
“小朋友你疯了吗?这地方这么邪门,动了灵牌会死也说不准,你有经验吗上来就让我们送死。”
蓝璇沉默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一整墙的灵位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突然出手,一股脑将墙上的牌位全部拨拉砸在地上。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惊。
下一个瞬间只听阁楼外阴风四起,狂卷哭号,鬼魂们尖利的哀嚎起来,发狠冲破了活人的阻挡,愤怒的朝蓝璇直扑过来!
蓝璇身形快如闪电,只一刹那功夫挥刀而起,刀锋却巧妙的避开了所有的鬼身灵体,沿着活人和死人中间的那道缝隙,刀影化作细线直劈而下,硬生生在人鬼中间开辟出一条通道,却没有伤到周遭分毫。
小姑娘眼神沉冷至极,顺手拿起一个灵牌揣在怀里,电光火石间狂奔而下。
鬼魂们在阁楼间愕然怔愣了几秒,紧接着房间中爆发出极其恐怖的锐响,大群的鬼魂朝着蓝璇狂追而去。
为首的负责人见此场景都傻了,但好在他反应的还算快,立刻下令:“所有人各自去拿一个灵牌!围绕二楼和三楼之间跑,不准去一楼!”
白喆在一楼。
这方法果然有用,鬼魂们追蓝璇追到一半,不由自主的纷纷回头,咆哮着发现自己的灵牌被人捞走了,庞大的群鬼队伍霎时分散,各自去追各自的灵牌。
二楼三楼乱成一团,众手下上蹿下跳的躲避身后鬼魂的追赶。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青年抱着灵牌,一个没看路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上的灵牌滑的好远,他肩膀上缓缓伸上来一只骨瘦如柴的鬼手,苍白而皱纹纵横。
手背上还插着密密麻麻的针管,“咯吱咯吱”的捏断了小青年的肩胛骨。
青年痛的失声惨叫,拼命挣扎着回身,转头却撞上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安家的三叔爷阴沉的盯着他,面容还维持着死前最后的遗容,他一身狱服,病容憔悴,显然生前吃了不少苦,周身怨气惨重至极,萦绕间几乎能将小青年吞噬掉。
青年颤颤巍巍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灵牌,一边嚎叫一边把灵位往鬼身上撇:“不是我!不是我!我把牌位还给你你放过我!”
三叔爷无神而漆黑的瞳孔闪了闪,鬼气森森的张开黑洞洞的大口,朝他扑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喆抄着板砖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三叔爷的牌位,拽着已经吓傻的小青年扔到蓝璇身后:“定位已经发过去了,作战组很快就到!”
“我可算知道安颜欣为什么突然发难了。”白喆气喘吁吁的道:“安家老三前不久在监狱病逝了,她三弟没了可不得悲痛欲绝找送他进监狱的罪魁祸首算账吗?”
蓝璇一偏头躲过了一只迎面抓来的鬼爪:“可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也能怪到我们头上?!”
“不是怪到我们头上,是怪到老板头上。”
“有什么区别?”蓝璇咆哮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跟着一块遭殃吗?!”
白喆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
“不过你现在后悔上贼船也晚了。”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蓝璇冷冷道。
就在此时安宅的大门被轰然撞开,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大门,顷刻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众鬼魂们仿佛经年埋葬在地下的吸血鬼,被阳光骤然一晃,就原地在空中消失了身形。
成纱一手拽下拖拉机的手刹,开门跳下车,进来查看他们的情况,她身后只跟了零星几个手下,救援队伍并没有白喆预想的那么浩浩荡荡。
“姐姐,你怎么开个拖拉机过来了,你们作战组的装甲车大坦克呢?”蓝璇茫然道。
“全都在山里,跟着总部一起迁走了。”成纱简短道:“我手上只有这个,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安宅中死里逃生的一众手下惊魂未定,从阴气森森的大宅子里鱼贯而出,好在樊老太太平时的手下也算精挑细选,成纱暴力破门也来的够快,没有多少伤亡。
还没来得及有人回答她,蓝璇和白喆的手机就同时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接起电话,脸色均是倏然一变。
“果然是调虎离山,喂,小陈哥!”蓝璇急促的对电话那头道:“不好了——”
“你先别说话。”陈时越伏在地上喘息道:“现在去安文雪家。”
“糟糕,老太太!”
“轰——”
一声巨响,红云交织着白炽光哗然炸开了整个天际,爆炸声震的街上行人耳膜发疼,轰鸣和滚滚尘烟铺天盖地湮灭周遭的一切建筑物,那正是樊老太太公司总部的方位。
白喆一瞬间如坠冰窖。
“这是第一处炸药。”
山洞里柳泓筋疲力尽的说道,紧接着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头顶石块裹挟尘灰如雨点般稀里哗啦砸下来,仿佛天崩地裂,有人从雪山外部用火力,强行的攻开了地底墓穴的天花板。
抬头是天堑,脚下是深渊,万籁俱寂的雪山中传来卡车的轰鸣声,傅云恍若未闻,始终注视着柳泓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樊老太太公司总部上空被滚滚烟雾笼罩,残垣断壁周围警车和救护车环绕,一片惨状。
“你被包围了。”柳泓轻声道:“抬头看。”
傅云慢慢的抬起头,此时的墓穴口已经被全然的炸开,整个地宫暴露在雪山凛冽的寒风中,安颜欣站在炸开的地洞边缘,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身畔是一辆辆硕大的卡车。
傅云张了张口:“大姑奶。”
“阿云,这时候才认大姑奶这门亲戚们可是晚的很了。”安颜欣微笑道。
两人离得有些远,傅云眯起眼睛,看不清安颜欣脸上神色,只见身后密密麻麻的枪口林立,在雪山荒岭中漆黑如铁,寒意涔涔。
柳泓在此时仿佛终于卸下了全部力气,崩溃的喘息着:“干妈!我完成任务了!快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
安颜欣懒洋洋的一挥手,身侧的保镖抬手一枪,正中柳泓眉心!
血水瓢泼从女人的天灵盖中飞炸开来,脑浆和头盖骨被弹片撕得粉碎,溅满一地。
刘安哲凄厉惨叫着,上去接住柳泓缓慢倒下的身躯:“阿泓!阿泓!你为什么杀她!她殚精竭虑为你筹划了这么多——”
安颜欣置若罔闻,懒洋洋的摆手道:“吵死了,阿云,我还是跟你说话顺心一些,虽然你也没多少时间了。”
傅云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静静的抬头矗立着,未见一丝惧色。
“大姑奶知道,你从小就不爱听大姑奶唠叨,但是有些话,大姑奶今天非说不可了。”安颜欣语速缓慢安详,神色和寻常的慈祥老人并无二致。
傅云低头笑了笑:“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说。”
“倒挺有自知之明。”老人在漫天风霜里咧开嘴:“你害了我三弟和二妹两条命,我就从你这儿也讨回两条来,不过分吧?”
傅云握枪的指尖狠狠哆嗦了一下,脸色苍白了几分。
“你外婆的命,我已经收下了,安文雪住宅小区的炸弹,会在三分钟后引爆,楼对面三个狙击手听我指令,随时开枪。”
“当然,如果你束手就擒的话,我可以在三分钟之内撤掉炸弹,并且不会下达开枪指令。”
傅云隔着悬崖,和她遥遥对视:“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反悔呢?”
安颜欣悠然笑道:“阿云,就算我反悔,你现在也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