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苍白修削的年轻男人,一身黑色风衣,从沈题的角度只能看清他清晰俊秀的侧脸,等咖啡时他微微转过头,眉眼低垂,乌黑修长的睫毛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单手插着兜,身姿挺直清瘦,伸手从店员手里接过咖啡道谢时,声音好听而温柔。
沈题发觉自己走神的时间有点久。
她刚深吸一口气低头盯着笔记本电脑准备敲字的时候,身侧有个小跟班站起来,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傅云?”小跟班夸张的朝那年轻人挥着手,大步走到他面前,紧接着装作冒失的样子,一个没刹住脚步,撞翻了他手上的咖啡。
“啊……不好意思啊。”那男生笑吟吟的说:“傅学长不会跟我计较吧?”
傅云低头看着自己大衣上湿淋淋的一片咖啡渍,目光无声无息的朝着不远处的冯元驹看过去。
冯元驹神情阴沉的凝视着他,候呈玮和左边顾家的那个年轻少爷露出点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哎,想不到我们冯公子,也有被甩的一天。”顾少爷拖长了音调嘲笑道。
冯元驹的脸色更糟糕了。
傅云没再往冯元驹那边看了,他心平气和的握着咖啡的杯子,抬手将剩下半杯全部倒在了面前男生白白净净的衣衫上。
“啊!你干什么!!”那人一声惨叫,猛然后退一步,又惊又怒道:“我说了是不小心的!”
傅云随手将咖啡杯放在一边,微微笑道:“同学,豪门恩怨剧情看多了吧?”
“这种红酒泼礼服的桥段,女孩子们都要嫌老土的。”他动作相当优雅的将大衣上还在滴落的饮料掸干净。
冯元驹注视着他白皙秀长的手腕,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一旁的顾少爷调侃似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云,低头按着耳麦对那头道:“来几个人,进来把门口那人给冯公子带过来。”
门外保镖推门而入,等傅云回头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两三个保镖将咖啡店大门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剩下的人过来一左一右将傅云推搡了几下。
冯元驹瞥了顾少爷一眼,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
顾少爷倒没有邀功讨赏的意思,只是促狭的挤挤眼睛,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傅云漠然转头望向推他的保镖,下一秒周身气浪翻涌,他的掌心在虚空中骤然一握,仿佛手中出现一柄无形的利刃,横扫出去瞬间撞飞了身后几个人均一百八十多斤往上的保镖。
“不好意思啊,没收住。”他依旧温文尔雅的收回手,对那帮人欠了欠身。
冯元驹的目光落在他筋骨漂亮的手上,三年恋人,他比大多数人都足够了解傅云。
这人的优势是强悍的灵异把控和爆发能力,对鬼怪的敏锐度也很高,所有实战课上几乎一击命中,远超旁人。
当然与之对应的是,他搏斗的弱势也十分明显,对于灵力和肉搏并重的同行来说,就很难占上风了。
“傅云。”冯元驹听见自己开口:“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对根基尚且不稳的安家总部施压的话,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到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这段时间之内,不要使用你的灵力。”
“分手不到一年,冯公子就能掌握家里大权。”傅云轻声嘲讽道:“可喜可贺。”
冯元驹感觉自己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掌心都在桌子底下掐的通红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傅云转身朝店外走出去,背影消失的那一刹那,冯元驹蓦然起立大步追上前去,一把钳住傅云的手腕将他扯到咖啡店外的小巷里。
风雪煞人,一股脑的往领口里钻,傅云被他拽的踉跄几步,一把抵在暗巷的墙上。
“你干什么!”他脱口惊怒道,下意识的在冯元驹手中挣扎起来,奈何对方比他高壮了不止一个档次,很快就被禁锢了双腕,举过头顶,整个人喘息着动弹不得。
冯元驹将他从上到下以一个极其露骨的目光审视了一遍后,开口道:“你没有胜算的。”
傅云维持着这个让人难堪的姿势,反问道:“谁?”
“任何人。”冯元驹讽刺道:“无论是我,还是侯家,魏校长,亦或者是你所想抵抗的所有高层。”
“人有时候还是要认清自己的定位,这世上不是没有蝼蚁拼命往上爬的励志故事,但是绝大多是蝼蚁会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巨人用指头轻轻一压,就碾成肉泥;为数不多的几个有幸爬到巨人的额头上,叮一个不痛不痒的包——”
“然后继续被碾死。”冯元驹无比遗憾的说。
傅云苍白的手腕上青筋爆凸,冯元驹抓他的力道太大,他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
“和你没关系,放开我。”
“我不放的话,你敢对我动灵力吗?”冯元驹冷冰冰道:“你就不怕今天用风刃割了我一道口子,明天我就安排安大奶奶进入登记部高层,从此以后凡是跟你沾上边的灵异天赋者,在这个江湖上,都是黑户吗?”
傅云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疲倦的睁开:“老冯,那你希望我怎么样?”
“我怎么样,你才肯消一点气,不再因为我们私人情感上的纠纷,再为难安家总部。”
冯元驹望着他因为痛苦而微微发抖的嘴唇,忽的恶意大起,低头凑近了这人的耳畔,半是威胁,半是暧昧:“给我。”
傅云的瞳孔瞬间瞪大了。
冯元驹偏头看着他,分明此时的傅云在他手下毫无反抗之力,但他还是征求同意一般,垂眼虔诚的等待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云眼睫凝了一层单薄的霜,他自嘲似的微笑起来:“行,给。”
车后座的门被粗暴的打开,冯元驹毫不客气的抽下腰间皮带,三下五除二在他两只手腕上缠绕两圈,打了一个死结,然后扛着那人劲瘦的腰身掼在车座上。
傅云痛的闷哼一声,半个身子被冯元驹压在身下,双手被绳子勒的酸麻。
他尽力仰过头,嘶哑出声:“润滑……”
“抱歉,你知道我单身很长时间了,车里没有准备这个。”冯元驹一只手去解他的衣服,一只手捂在傅云嘴上,不让他惨叫出声:“劳烦您,忍着点。”
那巨大的刺穿感闪电般击过他整个身体,傅云蓦的蜷缩起身子,止不住的痉挛,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往下滚。
冯元驹拍了拍他湿漉漉的脸颊:“还早着呢,不急。”
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傅云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彻底的发泄让冯元驹兴奋的浑身战栗,等他回过神来给傅云清理时才发现,这人刚才一直死死咬着嘴唇,硬是没让自己哽咽半声。
冯元驹给他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了,神清气爽的起身去开车。
“要不要跟我回家洗个澡?”他难得柔情的将人扶着坐起来,靠在车窗上询问。
傅云此时已经完全被折腾到虚脱无力了,神志含混而昏沉,手腕上被绑缚的痕迹已经有了淤青,眼眶泛红的模样脆弱不堪。
“不,让我下车。”傅云闭着眼睛低声道。
“你自己答应的事情,这会儿怎么又搞的像我强迫你似的。”
傅云没回应他的话,他靠在椅背上,额头汗津津,脸色却是金纸似的惨白。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沙哑至极开口:“那你答应我的事情……”
“放心。”
冯元驹这会儿不和他计较,一脚油门踩到咖啡店门口,在刚才停车的地方把人放下来了了。
他那帮二代朋友们早已站在门口等他了,见此场景忍不住哄笑起来。
“可以啊老冯!”
“一展雄风!”
……
冯元驹坐在驾驶座上冲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狐朋狗友懒洋洋一招手:“上车!”
众人扬长而去,车尾汽掀起巨大的轰鸣。
“你还好吧?”沈题带着电脑包走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年轻人身形单薄,站在雪地里,听到声音时转头朝沈题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和,但是可以看的出来他已经很难受了,手腕上有伤,眼眶里泛着红。
“需要帮忙吗?”沈题又问了一声。
傅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仿佛骤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向前踉跄几步,摇摇欲坠。
沈题一惊,连忙上去扶他:“哎——你先别晕!”
傅云靠着眼前小姑娘搀扶的一点力道,“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傅云再怎么瘦削,也是个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性,光靠沈题一个人扶他显然有点吃力,但是目之所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沈题颤巍巍的伸出手,朝他的额头探去。
傅云发烧了。
小姑娘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半托着他,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朝医务室走去。
记忆回溯到此为止,炽热耀眼的白光从陈时越的眼前逐渐溃散开来,他一瞬间,从十几年前的雪夜回到了此时阴暗潮湿的地下墓穴里,沈题依旧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
只不过从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冷峻秀丽的沈医生。
“感觉怎么样?”沈题蹲在他身前,关切的看着陈时越被冷汗和泪水浸透的眼睛。
陈时越只觉得胸腔一股怒火中烧,熊熊席卷了他整个大脑和理智,他翻身而起一把将沈题按翻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逼问道:“……这记忆,是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沈题举起手在他的钳制下笑着求饶:“上次部门体检,我负责摄魂科,给冯组长做检查的时候碰巧翻到的,就保留下来了,你前两天在医院注射的其中一管针,里面就是这段记忆。”
陈时越仿佛被人扒了皮的狸猫,浑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发出尖锐的刺痛,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沈题的面容在他视线里逐渐幻化成傅云的模样。
傅云被全然的压制在身下,嘴唇因为过度用力而咬出一丝血线,单薄衣衫下的清俊瘦骨仿佛一握即碎。
为什么他从不知道?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惨烈的过往?
咖啡店门口那些二代们的哄笑声犹如经久不散的梦魇魔咒,牢牢的吸附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上,陈时越一时间疼的好像心上被洞穿了无数血口,流涌的血水争先恐后的从五脏六腑破穿出来,将他整个人划的支离破碎,再难以支撑。
沈题仰躺在他的身下,温柔的注视着陈时越生不如死般痛苦的神情。
“你看,现在怎么想呢?”她的声音低柔而极富有诱惑力:“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手撕碎他们?”
“灵异界的天,该变一番气候了,你是我亲手挑选的合作伙伴,现在的选择权在你手里,跟我合作,我来教你怎么样问鼎苍穹,我们这些蝼蚁,终有一天,能把所有的过往和屈辱,统统踩在脚下。”
“好不好?”
陈时越踉跄着从她身上下来,精疲力尽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双寒凉透骨的眼睛和沈题无声对视着。
“好。”
蓝璇那边刚在成纱屋子里铺好自己的床,收拾一下准备入睡,就见成纱一脸难耐的走进来,伸手挠着胳膊。
“嘶,我莫名其妙感觉,手臂有点痒,怎么回事?”成纱咯吱咯吱的抓着自己,那手臂之上遍布红痕,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格外瘆人。
安迪最开始没看见她的具体情况,从包里翻出一瓶花露水递过去:“是不是山里什么虫子咬的,拿这个抹一下。”
成纱接过来往手臂上倒了一点,花露水的香氛在屋内扩散开来,成纱涂完花露水,却还是止不住痒,一边招呼两个小姑娘睡觉,一边不停的挠着手臂。
蓝璇在自己床上坐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闪电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成纱身侧,抓起她的手臂,回头吩咐道:“安迪,把大灯打开!”
安迪不明所以,但是被她严肃的语气震了一震,快步起身去打开了灯。
在明亮光线的照射下,成纱手臂上的小颗粒饱满而分明,蓝璇哆嗦着把她的衣袖往上推了一半,声音带着哭腔道:“这……这就是蚊子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