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警察同志?”
安迪神情瑟瑟发抖:“我看到他们带那么多人来了,我害怕你打不过,我就报警了……”
傅云:“……”
“不是等会儿?”傅云被她气笑了:“什么东西,你……”
安迪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半天吐出一句:“我们辅导员说,校内有事找他,校外有事找警察。”
傅云深呼吸了一下,扶着门把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帮我谢谢你们导员。”
门外果然停着灯光闪烁的警车,傅云披了件外套出去对接,费了半天口舌,连道歉带赔礼带解释情况,半个小时后他才半死不活的送走了警察回到病房。
安迪跟在他身后小步跑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真是我活爹。”傅云点评道。
他回到病房把病号服换成了自己的衣服,病号服的前襟不小心沾上了他刚刚咳出来的血,今天晚上还得他自己搓掉,不然明天陈时越回来看见了又得大惊小怪。
他过的什么日子,住院还要自己洗衣服。
傅云把衣服收回枕头底下,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天色已经黑透了,护士站正是换班时间,也没人查房。
安迪正巧从门口进来:“哎你去哪儿?”
“被你气的头疼,出去抽根烟。”傅云敷衍道:“待会儿就回来,帮我看着点护士。”
安迪:“哦……”
末了等傅云出去以后,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她老板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能抽烟吗?
安迪火箭般转身追出去了。
“大姐!那小子绝对手上有东西,不然老樊不可能突然联系了律师事务所,里面指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商务车猛然在路边停下,车上光线昏暗,三爷崎岖的面容看上去被阴影分割开来,无端流露出一丝狰狞。
大姑奶缓缓升上车窗,语气平静的古井无波:“小声些。”
“我就是在想,如果只是你残魂的事情还好,我就怕他通过残魂的记忆知道更多,那就完全将我和二姐也牵连下水了。”
他说完之后和安颜欣面面相觑半晌,然后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苍白的着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咱们兄弟姐妹几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了哪个都不行,如果只是亚当斯轮船的事还好,如果打生桩和当年李有德的交易把柄什么的落到他手里——”
安颜欣看着弟弟面无人色的脸,平稳的笑了一下:“不会的。”
“你怎么能这么自信,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不是吗?”
“打生桩的事情在我的残魂里,无论如何只是段记忆,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东西,而至于说它十年前在亚当斯轮船里做了什么事情。”安颜欣顿了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盛年时分出去的一缕残魂,早就没有能力去控制它了,它在轮船里做了什么恶事,杀了谁,又与我何干?”
三爷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的亲大姐。
“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安颜欣不悦道:“当年如果不是为了保你们二人,我怎么会出手和李有德合作,杀傅自明?”
“如果不是李有德行事狂放,当着他儿子的面把傅自明带去先……”
“好了!”三爷的脸色变了几变,忍不住道:“大晚上的说那么恶心的事情做什么?”
“……然后再杀的话,也根本不会有现在我们一边看着傅云一天比一天强,十几年提心吊胆生怕他想起什么的日子。”安颜欣补充完了后面的话。
姐弟二人在车里互相对视着,防备之色更甚。
半晌,三爷终于软下了紧绷的身形,缓缓道:“这么多年,辛苦大姐了。”
安颜欣躺在车后座上,沉重的闭上眼睛,微微嘲讽道:“不辛苦。”
“做哥姐的,总是要操心多一些的,大哥走的早,他娶的媳妇是个白眼狼,留下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文雪,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傅云,安家不就只剩下我了么?”
“我以前听家里老人讲过一句俗语,叫外孙是狗,吃了就走。”安颜欣降下车窗,任由凉风吹拂着她的斑白鬓角,然后神情微动的笑了起来。
“这话放在傅云身上,还真是正合适,他妈和他外公都白养他了,我们安家也白养他了。”
三爷眼中神色难辨。
“那傅云那边就这么算了?”他不确定的问道。
安颜欣睁开眼睛,苍老憔悴的黑瞳静静地望着他,车窗外红灯亮起,前面司机一脚油门,黑车消失在夜色中。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医院旁边的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傅云靠在墙上低头点烟。
“咔哒”一声,火焰燃起,指尖烟蒂猩红明灭,照亮傅云暗沉而深邃的眉眼。
大半张面容隐没在氤氲的烟雾里,隐约能看清年轻男子俊朗冷硬的轮廓,傅云定定的看着眼前漆黑的小巷,眼底神色漠然晦涩,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辣醇厚的灼烧感沿着喉咙滚进肺腔里,烧的人意识清醒,烟头的火星沿着纸卷的长度徐徐烧到尾端,傅云握着它碾磨了两下,缓缓从肺中吐出烟圈,然后将它扔到了地上。
“兄弟,借个火呗。”
身后的漆黑巷子里传来零落的脚步声。
傅云懒洋洋的回头,和几个常服打扮的男人撞了个正着,几人都是休闲装,面容很年轻,能看出宽松衣服底下精瘦干练的身形,其中几人单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
“前面有便利店。”他转身笑道:“要我给你们指路吗?”
“那多麻烦,就借你的就好了。”为首的男人慢声道,身后几人慢慢围过来。
傅云一直到他们将他团团围住,都没有动作。
他神情略微讶异的注视着几人,手指在口袋里将打火机转了几下。
“楼下便利店打火机一块钱一个,你们打劫现在都这么平易近人了吗?”
第090章 伤口
身后劲风当空而至, 电光火石之际傅云侧开身形,在那人身体顺着惯性冲出去的一瞬间,他反手一抓偷袭者的后领, 拎起来直撞上墙, 咣咣几下又狠又重毫不留力。
他动作太快了, 以至于后面几个同伙的年轻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的同伴就已经头破血流的撞翻在地了。
傅云扳过他的肩膀, 将人朝前一推,把眼前几个正要冲杀过来的人撞的一个踉跄,停滞住了脚步, 对面的年轻人估计没想到一个刚从病床上下来没多久的病人这么能打。
一个两个都愣神了片刻, 然后毫不犹豫的从背后亮出刀来, 泠泠锋刃淬了冰似的在暗巷中一闪而过, 傅云眼中神色一动, 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老板?!”
安迪同志一脸惊愕的站在巷口外边, 看着里面的场景直接傻在原地了。
傅云险些没咆哮出声:“你过来干什么!?”
“还……还需要我再帮您报一次警吗?”安迪哆哆嗦嗦的道。
身前两个拿刀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狂奔出去, 眼看着直扑到那愚蠢的大学生眼前去了,就在他抓到安迪咽喉的前一秒——
傅云从后面挣开包围脱身而出, 单手握拳砸在他后脑勺上,另一人听见风声回身便刺,手中刀锋和傅云错身而过,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安迪尖声惊叫起来,傅云眼睛都没眨一下, 任由手臂血水滴淌, 他一把抓过安迪往身后一推,回身屈膝直撞对手。
“你真的很喜欢抓人后领哎!”安迪被他大力一推往后跌撞了几步, 好险的扶住墙壁没崴到脚。
“再废话一句,我发誓你那保研项目血本无归!”傅云怒道。
与此同时巷子的另一头车轮呼啸碾过青砖地面,车灯大开朝着这边直撞而来,偷袭的几个小年轻惊叫四起,险些没躲开,那巷子又极窄,硬生生被疾驰而来的车身逼着退后,一直退到巷子外面。
傅云将安迪的领子再次一抓,躲在了车开不到的角落里。
有路过的行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探头探脑的想过来看情况。
“走!”
几人连滚带爬从巷子里逃出去,引得一众热心路人穷追不舍,吵嚷声逐渐远去了。
陈时越从车上开门下来,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着。
“我只是半天不在而已,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他说着目光落到傅云受伤的手臂上,神色登时紧张起来,合上车门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傅云手臂:“怎么回事?他们是专程来找你的吗?”
“我不知道啊,没事没事包扎一下就好了问题不大,应该有人已经报警了,大惊小怪。”傅云不耐烦的要把手臂抽回来。
“小陈哥,他就是出来抽烟才出事的!”安迪在旁边气愤道:“我跟他说了抽烟不好,不好,非不听呢!”
傅云:“……”
“还拿保研项目威胁我。”她看着陈时越煽风点火的补充道。
陈时越阴沉的横了他一眼,握着他手臂的手掌蓦然收紧了力道,疼的傅云一个哆嗦:“哎呀!松手!”
“回去上药,刚才那人拿的是菜刀,不好说粘什么东西了,小心破伤风感染。”陈时越起身开门,推着他进副驾。
傅云喘了口气,顺着他的力道坐到副驾上,一直到陈时越开车上路他才反应过来一个事情。
“谁让你开我车的?”
陈时越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去事务所拿东西,正好接到杨警官电话,问你晚上那个报警电话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才报警的,我一时心急,直接就开你车出来了。”
傅云瞪了他片刻:“……你自己没车啊?”
“没啊。”陈时越理所当然道:“我刚毕业哪来的钱,有车才奇怪的吧。”
“哈。”傅云冷笑一声:“也是,不过按照作战组的工资标准,距离你买车再往后推十年吧。”
陈时越耐心的听着,没有反驳。
傅云自觉没趣,半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谁给你的车钥匙?”
“小宁。”陈时越微微颔首:“他说真要有什么事他可能帮不上忙,不如交给我放心一点。”
“小兔崽子。”傅云低声嘀咕道。
奔驰疾驰过郊区,稳稳当当的停进车库里,傅云捞起外套下车进门,半边手臂的伤处血水洇湿衬衫袖子,看上去有点吓人。
房间里原本分散开的众人登时呼啦啦围过来,看到傅云身后跟着的陈时越,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表示。
毕竟陈时越跳槽去作战组是事实,相当于背叛了410事务所,现在怎么还大摇大摆上门来了?
白喆不悦的“啧”了一声,他以眼神询问了一下傅云,然而傅云望了他一眼,毫无反应,白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老板竟然如此无原则无底线,在作战组的叛徒面前都能容忍他登堂入室。
陈时越熟门熟路的从客厅里拿了医药箱过来,在众人面前直接拽着傅云的手腕往沙发上一坐,拿棉签蘸着酒精往他伤口上仔细浸润,他低头时神情专注,下手很轻,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旁人异样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