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去的车上, 何羡鱼沉默不语。

　　虽然肖晴鹤夸他作为新人，已经演的很好，但何羡鱼还是对自己的表演很不满意。他有些地方用力过猛, 有些细节也没演绎到位。比起肖晴鹤的游刃有余, 他的表演更多的还是浮于表面。

　　直到要落选这一刻，何羡鱼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想要演绎“小鬼”这个角色。

　　他真的太喜欢“小鬼”了。

　　如果这个角色被别人演了, 他想, 他的心里会酸溜溜的。

　　到时电影上映, 他可能就不去电影院看了。

　　一连三天, 何羡鱼都没接到任何后续消息，他很清楚自己是被刷下了。

　　他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专心备战高考。没想到这一天，晚自习结束后, 纪真把他叫到车上, 让他签《归陵》的演出合同。

　　何羡鱼又惊又喜，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没戏了。

　　“其实这角色半年前就定了黄思齐。他不是出了那事嘛, 制片人只能重新去物色合适的演员。原本考虑过景琛，但是景琛接了《同桌万万岁》，没有档期了。”纪真继续说着选角背后的故事，“我听说许逸宁也去试镜，但导演觉得他身上没什么少年气。”

　　何羡鱼翻看着合同, 又听纪真说：“导演很喜欢你写的人物小传, 编剧对你的形象很满意，制片人觉得你热度高。主创团队开了个会，就定下你了。”

　　电影即将开机, 片方再不定下演员就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把内地17到21岁这个年龄段有点名气的演员都找了个遍。结果不是没有档期，就是不合适。虽然也想过要不要去电影学院选一个素人学生, 但这是3亿投资的商业大片，回本压力巨大，他们不敢冒这个险。而且编剧很满意，制片人也喜欢。综合以上种种，就拍板让何羡鱼来出演。

　　何羡鱼不免有些泄气：“感觉他们是勉强才选了我。”

　　“怎么能说勉强？是天时地利人和。”纪真鼓励他，“我们是新人，谦虚点，好好干。只有让角色深入人心，才能证明自己的演技，才能获得更多演戏的机会。”

　　何羡鱼细细地过了一遍合同，片酬不高，番位排在了四番。

　　随着越来越多的“撕番”操作被搬上台面，甚至闹到法院，官方不得不出手。广电总局发文规避演员争番位，由聘用合同约定。演员合同中重要的业务条款，首先是工作时间，其次是酬劳，第三就是署名。

　　纪真还以为他不高兴，连忙安抚他：“小鬼是《归陵》的第三男主演。我和赵洁有争取过，但是扮演覃启明的演员是老戏骨，你是新人，越不过他的番位。”

　　何羡鱼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他一个新人，连个代表作都没有，拿什么争番位？

　　看完合同后，何羡鱼迫不及待地签上了大名。

　　从现在起，“小鬼”就属于他了。

　　纪真小心地收好合同，给何羡鱼带来了一个小道消息：“之前江白的那个街舞综艺不是被卡了吗？听说已经正式签约了。”

　　“真的吗？太好了！”何羡鱼由衷地为江白开心。

　　厉城估计对白月光死心了，已经不再想着把江白当替身，自然也不会再为难江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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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热。空气中漂浮着炙热的气息，带着暑气的风从婆娑树影间刮过，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

　　也许是因为食堂最后一次给学生提供晚餐，准备的食物十分丰盛。

　　清蒸鱼，寓意“鲤鱼跃龙门”。

　　红烧鸡翅，寓意“展翅高飞”。

　　香菜拌牛肉，寓意“牛气冲天”。

　　什锦炒鸡肉，寓意“前途似锦”。

　　凉拌秋葵，寓意“一举夺魁”。

　　虾滑藕合，寓意“好事连连”。

　　定胜糕，寓意“高考一定胜利”。

　　晚饭过后，学生们纷纷来到操场上散步消食。

　　隔壁篮球场里的拍球声此起彼伏，偶尔从灌木传出几声虫鸣声，构成了校园夏夜特有的声音。

　　林杰森跑到主席台上，开始喊话：“302钟声晚同学，你愿意跟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台下的钟声晚一下子就红了眼，“我愿意！”

　　林杰森开了一个头，陆陆续续有学生跑上去喊话。

　　“403的杨舒予同学，你想是怎样的人，你就是怎样的人。你想成为怎样的人，你就会离这个目标不会太远。请永远相信自己！你为梦想努力的样子特别酷！”

　　“402张婉月同学，你其实有点可爱。”

　　“301何羡鱼同学，你是个特别好的班长，愿你前途似锦，归来仍是少年！”

　　“301顾泽野同学，虽然你说过只跟何羡鱼熟，但其实我们也算熟吧？”

　　“301江白同学，虽然你和我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我想告诉你，你在舞台上帅呆了！希望你永远不要放弃舞台！”

　　“301景琛同学，我朋友特别喜欢你。我知道追你的女生特别多，让她排第一位好吗？”

　　“晴鹤班所有同学，苟富贵勿相忘！”

　　“高三不再有，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天王盖地虎，全考985！宝塔镇河妖，都考211！”

　　“高考必胜！青春万岁！”

　　“同学们，我们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吗？”

　　“一定！”

　　这个蝉鸣不止的夏天，这些努力朝梦想奔跑的少年留下了他们一生难忘的青春回忆。

　　【高考倒计时7天】

　　五月最后一天，同时也是《高考倒计时》最后一个拍摄日。

　　今天过后，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要回到原籍地，准备参加6月7号的全国高考。

　　午餐过后，学生们回到宿舍，收拾行李。

　　何羡鱼回想起第一天录制综艺的场景，忍不住感慨：白马过隙，浮尘皆如云烟散；时光荏苒，铅华终将洗尽空。

　　顾泽野闷闷不乐。明明第一天来的时候，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然而即将分离，他心里也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以后我们就不能住在301了。”

　　江白和景琛都没有接话，因为顾泽野说的“我们”并没有他们。

　　何羡鱼掩藏起自己的伤感：“301不会散的。301永远不分家。”

　　何羡鱼最后一次擦拭了书桌，最后一次打扫了地板，最后一次看了看他住了将近一百天的地方，在心里默默道：再见了，301宿舍。

　　学生们拖着行李箱，去往教室。

　　从宿舍到教室的路上，出现了三十个易拉宝展架，展示着粉丝们给他们的高考祝福。

　　何羡鱼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易拉宝，上面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

　　三检何羡鱼只考了679，在网络上一直被唱衰，因此粉丝写了很多鼓励的话。

　　——希望在这个夏天，努力奔跑的你金榜题名！

　　——那些看似波澜不惊的日复一日，总有一天会让你看到坚持的意义。高考加油！

　　——诚祝此去，妙笔生花，幸运在握，壮志终得筹。

　　——羡鱼，披星戴月走过的路，终将繁花遍地。

　　——小鱼，你是最棒的！

　　——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小鱼儿，高考加油！

　　何羡鱼留下一行字：谢谢鱼粉，我会好好努力。

　　来到教室，何羡鱼代表全体学生，在黑板上写了一张请假条。

　　致晴鹤班所有老师们：

　　晴鹤班全体学生因毕业请假，时间是永久。感谢这一百天的悉心教导，师恩难忘。以后不能再陪伴在您们身边，望您们保重身体，万事如意。

　　望批准！

　　所有科任老师和班主任都在上面签了名。

　　“现在，开始最后一次班会。”肖晴鹤站在讲台前，代表全体教师发言，“亲爱的同学们，很遗憾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山水一程，何其有幸。未来的路，或许坎坷，或许漫长，希望你们都能像现在这样坦荡无畏，自信快乐！最后，老师想说，与大雁齐飞，目之所及皆是广袤天空。人生路很长，坚持很重要！”

　　郭导眼睛都红了。长达一年的前期准备，再加上将近百日的紧张录制，他早已身心俱疲。

　　郭导无时无刻不巴望着把这些学生送走，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内心却是空落落的。“孩子们，真正的离别，没有什么‘长亭古道’，也没有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而是像今天这样再寻常不过的午后，阳光明媚，我留在原地，看着你们奋力向前奔跑。”

　　有学生开始哭泣。

　　郭导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我时常骂你们是小兔崽子，对你们也有过很严厉的时候。但是你们给了我难忘的一百天。我的青春早已过去，但是我们的青春永远不会过去。接下来的人生，我不能陪你们了，希望你们继续好好努力，千万不要辜负青春。”

　　学生们按照座位，一个个来到讲台前，跟同学告别，然后拖着行李箱，离开教室。

　　班上压抑着的啜泣声此起彼伏。虽然高考备考很苦，虽然综艺拍摄很累，但是这些日子，他们并肩作战，一起熬了过来，已经结下了很深的友谊。

　　张婉月缓缓上台，她先是跟同学们鞠了一躬，然后开口道：“谢谢大家一直包容我的坏脾气。在这里，我要向我的三位舍友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一直以来，我活得过于自我，谢谢你们一直包容我，并且教会我如何跟人相处。星晓，雨瑶，岑昱，如果高考后我请你们吃火锅，你们会来吗？”

　　许星晓、黄雨瑶和岑昱在底下喊道：“会的！”

　　许星晓上台发言：“虽然当了三个多月的宣传委员，但好像除了给团建活动画了张海报，毫无贡献。我的专业是国画，可能以后跟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很少很少了——”

　　许星晓故作平静的声音渐渐哽住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吸了吸鼻子，挤出一抹微笑。“最后，我想对景琛说，谢谢你出现在我的十八岁。很遗憾上次舞会没有跟你跳舞，最后的最后，我能跟你抱一下吗？”

　　景琛从座位站了起来，走到许星晓面前，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拥抱。“星晓，加油。”

　　许星晓露出释然的笑。时间到了，梦该醒了，从此以后她就和未来的大明星各走各的路，但她不会后悔喜欢过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

　　吴晗，一个开播前备受关注的天才电竞选手，由于性格使然，抢不到镜头，也不爱表现。他说道：“我知道我性格很沉闷，不太合群。退役之后，我过得浑浑噩噩，没什么目标。来到这里，跟大家一起学习一起生活，我好像找到了接下来的方向。在此，我特别感谢羡鱼，谢谢你一直想方设法带我融入集体活动。我会永远记得那天的海上日出。”

　　乔恩奇，一个长得比女生还要精致的男生，在迎新晚会获得一波关注。他原以为可以靠老婆人设打开完美开局，没想到却是巅峰。

　　乔恩奇承认自己心思不正，想要博出位吸流量，但这里的学生哪一个真的单纯了？

　　“羡鱼，你还记得吗？我刚来这个班级时，你是第一个跟我打招呼的人。”乔恩奇声音哽住了。

　　何羡鱼喊道：“小乔，加油！”

　　乔恩奇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何羡鱼。一个班30个学生，只有何羡鱼喊他“小乔”。

　　他恍然想起了初次见面时，他对何羡鱼结结巴巴说的那句话——“你好，我，我叫乔恩奇。你可以叫我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