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归陵》继续紧张地拍摄中。
【小鬼遭本命蛊反噬,体力不支。宋矜不愿抛弃队友,背着小鬼,继续向前行进。】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肖晴鹤都要背着何羡鱼拍戏。
何羡鱼看着背对着他弯下腰的肖晴鹤,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挺重的。”
“你要是重的话,那我就是胖子了。上来。”肖晴鹤催促。
何羡鱼听话地趴到他的背上。不得不说,肖晴鹤的背宽厚又温暖,虽然肩膀不是韩漫那夸张的“双开门冰箱”,但依旧荷尔蒙爆棚,给人一种很安全很安稳的感觉。
戏里的小鬼开始全身心依赖、甚至依恋宋矜。
而戏外的何羡鱼觉得这种感觉还不赖。
毕竟,哥哥本来就是用来依恋的。
第83章
【三人艰难地在墓道行进, 遭遇了鬼打墙。瞿慕风和宋矜想了很多法子,还是无法离开这里。最后,瞿慕风叫醒了昏睡中的小鬼。小鬼一眼就看出有两只鬼在捣乱, 出手收拾了这两只捣蛋鬼。】
为了营造墓道的氛围, 拍摄时现场点燃了煤油灯和煤油火把。一场戏拍下来,演员的鼻腔、口腔、脸上都是灰和烟。
挖土的生活刚结束, 就过上了挖矿的生活。
作为顶级流量, 肖晴鹤大可以像谢唯之一样吹着空调拍偶像剧, 美美地收割热度和粉丝。
可他天天把自己搞得灰头灰脸, 身上更是大伤小伤不断,只为了进入电影圈, 实现自己当影帝的梦想。
身边明明有何羡鱼这样的作弊神器,却不愿走捷径。
何羡鱼由衷钦佩他的同时, 也为他感到委屈。作者为了推动主角攻和主角受的情感发展, 就把他的小叔写死了。凭什么啊?为了主角的狗屁爱情,肖晴鹤就得遭受这么大的痛苦?
作者真没品。
他要是作者, 就把肖晴鹤这种外表谦逊有礼实则阴暗爬行的白切黑设为主角,最好再给他配一个小太阳似的的女主,保证点击率杠杠的。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何羡鱼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湿黏黏地贴在身上。他都如此了, 更不用说一直背着他拍打戏的肖晴鹤。
肖晴鹤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汗水滚落他的脸颊,但是他全神投入到表演中,顾不得擦。
何羡鱼忍不住伸出了手, 擦拭掉他脸上的汗水。
“Cut!”陈导连忙叫停,“羡鱼, 这个动作多余了。大家先原地休息十分钟。”
何羡鱼居然在拍戏时走神了,他十分不好意思地从肖晴鹤背上爬了下来。
章名涛边用毛巾擦汗边笑道:“小孩哥,你是戏里戏外傻傻分不清了,对晴鹤真情流露了吧。”
肖晴鹤停止喝水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何羡鱼,眼里透着些许期盼的光。
何羡鱼一下子就承认了:“是呀,这么热的天,肖老师还背着这么重的我,我可心疼他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两台摄影机继续进行紧张的拍摄。
“一号机,镜头对准宋矜手上的符纸。对,镜头由远及近。给宋矜脸颊特写,重点突出他脸上的汗水。OK,稳住镜头继续前进,给小鬼。小鬼看向宋矜,给情绪,但不要太满。”
“二号机后退扩大视野,拍宋矜和小鬼的全景。”
陈导站在监控器后,一边盯着镜头,一边随时提醒摄影师和演员。
“OK!大家都辛苦了。”导演审视监视器内的画面,满意地点点头,“换下一个场景。”
【归陵三人组用奇门遁甲术破了蛹人阵,最终到了主墓。因为棺椁铃铛发出的铃声,三人出现幻觉,要直面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小鬼最大的恐惧来自他的双胞胎哥哥。
自古以来,如何后天拥有阴阳眼,是很多玄学人士一直探索的难题。云南边境有个隐秘的邪教组织,他们从古墓中寻得一个秘方,把刚死去的孩子右眼用巫术移植到另一个孩子身上,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就得到一只能见鬼神的死人眼。
这群丧尽天良的邪教徒偷走无数可怜的幼童,拿他们做实验,最后无一例成功,幼童也无一幸存。后来,教主献上了自己一对刚出生的双胞胎儿子。
弟弟因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体质,成为了“幸运儿”。而哥哥就因为比弟弟早出生,成为了牺牲者。他们的父亲认为,孩童生前受到的痛苦越多,那么死时的怨念也越重,附在眼睛的灵力也越强。
哥哥出生后,等待他的是父亲无休止的毒打、咒骂,而弟弟却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哥哥还没学会爱,对弟弟的恨意已经渗透进了他的四肢百骸,腐蚀了他的灵魂。
在俩孩子四岁生日那天,哥哥被绑在柱子上,被父亲扭断四肢,虐杀至死。在咽气的那一刻,他的右眼被剜了出来。
弟弟目视着这一切,吓得崩溃大哭,随即在灭顶的痛楚中,被活生生挖去了右眼。弟弟奇迹般地幸存下来,醒来时就看到了哥哥的鬼魂。
自那以后,哥哥的鬼魂一直跟着弟弟。只要弟弟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哥哥满脸鲜血站在他床边,要他还眼睛。
这个弟弟便是小鬼。】
这场内心戏是何羡鱼整部电影最难的一场戏。
一场突如其来的夏日暴雨,给青岛带来了些许凉意。然而,摄影棚里依然闷热不已,甚至,比以往还要燥热。
肖晴鹤今天没戏份,参加完在青岛的一个品牌站台活动,就来到了片场。他找到钟小印,问何羡鱼的情况。
宋雪顺利通过面试,拿下了名导电影女配,去陕西体验生活了。这段时间,肖晴鹤成了何羡鱼的指导老师。
钟小印脸上写满了担忧:“刚才试拍了一遍,陈导很不满意,把鱼哥骂了。鱼哥就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他今天压力很大,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几口。”
肖晴鹤敲了敲休息室的门,“羡鱼,要不要跟我聊聊?”
很快,门开了。
肖晴鹤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低能量的何羡鱼。他抬手,摸了摸何羡鱼的脸,“怎么蔫了?”
何羡鱼低着头,声音低低的、闷闷的,透着茫然和无助:“陈导说不希望我的情绪断开,所以这段戏会采取一镜到底。从恐惧到愧疚到崩溃,我都知道,我看了很多类似情绪的表演片段,我对着镜子不停地模仿。可是,陈导刚刚说我的表演是垃圾。”
“羡鱼,别急。”肖晴鹤拉着何羡鱼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温声指出了他的问题,“你太想要规范精准的表演。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演的是全然不一样的角色,根本没有你模仿的范本。”
何羡鱼双唇紧紧地抿成一道直线。
“你学习能力非常强。之前你模仿你妈妈的每一个表演细节,反而把你陷在思维方框里。其实我一直觉得,电影并不是舞台剧,它不需要精准到跟剧本一字不差的台词,甚至有时候表演错了,但是只要能拿出一点点很灵的东西,就很精彩了。”肖晴鹤用力捏了捏何羡鱼的手心。
何羡鱼苦恼道:“我要如何演出‘灵’?”
“你妈妈应该教过你体验派吧?你有没有过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小鬼?”肖晴鹤摸了摸他的头,“纸上的人物不会说话。你替小鬼把他心里最想说的话喊出来吧。”
片方做了非常逼真的四岁小鬼的人偶,后期和新的数字技术融合,与何羡鱼呈现在同一画面里。这场戏,对何羡鱼来说,就是无实物表演。
场务人员打板,开始第一次正式拍摄。
小鬼望着四周。这是一座祠堂,久不见天日,又潮又暗,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浓烈的阴气。正中位置,摆放着众多牌位,上面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层。
牌位旁的两个柱子,因为曾被鲜血浸透过,呈现出可怖的暗红色。
小鬼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被强行唤醒,他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转身拔腿往门口冲去。
许久不见的哥哥突然出现在门口,右眼窝成了血窟窿,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镜头外,肖晴鹤用极低的声线念着哥哥的台词:“弟弟,还我眼睛。”
“不!”何羡鱼发出绝望的哀嚎,想要离开这里,可身体却怎么都动弹不得。
哥哥扭动着身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小鬼飘了过来。
小鬼不停地往后退。
他张大了嘴,想要呼救,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遏制,无论如何挣扎,都不发出声音来。
周围的氧气仿佛瞬间消失,又好像他的肺一下子衰竭,小鬼拼命地吸气,还是无法缓解那种将死的窒息感。
“弟弟,”说话间哥哥可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还我眼睛。”
“哥哥,对不起!”小鬼眼泪涌了出来。他俯趴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
这是剧本没有的动作,但陈导没有叫停。
肖晴鹤配合着何羡鱼的表演,继续道:“弟弟,还我眼睛。”
“对不起,哥哥,求求你,放过我吧!”小鬼发出求饶的哭诉声。他扯下右耳的耳坠,双手颤抖捧到哥哥面前,“父亲把你的尸体烧了,这颗红珠子就是你的骨灰。父亲说,有这个东西就可以威慑你,让你不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弟弟,还我眼睛!”肖晴鹤的声音因为凶狠而嘶哑。
小鬼的眼泪再度涌出,在他哭得滚烫的脸颊上蜿蜒出几道水痕。“哥哥,是我对不起你。我们明明是双胞胎,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父亲却虐待你,宠爱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我偏偏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为什么我要活下来?”
“弟弟,还我眼睛!”哥哥伸手去掐小鬼的脖子。
“我杀了父亲!”小鬼擦去眼泪,拼命喊道。
哥哥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不是能看到鬼吗?我跟被他害死的小孩们做了交易,只要他们能杀死父亲,我就找人帮他们超度。哥哥,我为你报仇了,你饶了我吧!”小鬼几乎不能呼吸,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弟弟,还我眼睛!”哥哥的手又伸了过来。
绝望、恐惧、痛苦如潮水般向小鬼涌来。他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那一刻,镜头对着何羡鱼长达一分钟,那只不属于小鬼的右眼,泪光闪动,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时间仿佛静止了。
渐渐地,一颗泪水在他的眼里打转,不堪重负掉了下来。眼泪划过嘴角时,何羡鱼笑了。
那是对一切苦难终于结束的释然的笑,以及——
对死亡的向往。
陈导不喜欢演员擅自改剧本,但是此时此刻,他被何羡鱼的表演说服了,甚至感动到落泪。是啊,一直活着痛苦和愧疚中的小鬼,渴望爱却得不到半分爱,被生父和养父都当成了残忍的实验工具。他用父亲给他的右眼弄死了父亲,他用养父拿他身体培养的蛊虫杀死了养父。这样的他,在真正走到死亡尽头时,应该是解脱了。
“OK!演得太棒了!”陈导原以为这场戏要磨好几天,没想到会真这么顺利。
说实话,开机时,陈导最担心的就是何羡鱼的演技。虽然这少年形象跟小鬼很契合,但是陈导担心没多少表演经验的他根本hold不住这么复杂的角色。
在今天之前,陈导都把何羡鱼归于爱豆这一栏。这个刚接触大屏幕的爱豆肯吃苦肯下功夫钻研演技,与影帝对戏都不掉链子。对比其他爱豆出身的演员,已经相当厉害了。
但是今天之后,陈导改观了。何羡鱼是演员,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演员。
陈导敢说,对于剧本的解读,对于人物内心的分析,整个内娱都找不出几个比他还强的。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如此强的爆发力和感染力。
何羡鱼不是璞玉,并不需要精心雕琢。
他本就是明珠,只要给他机会,必定会发光发热。
“羡鱼,结束了。”肖晴鹤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羡鱼入戏太深,茫茫然犹如身在梦境里。泪眼婆娑中,他看到了宋矜,不,肖晴鹤。
“肖老师,小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