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他。
*
江一眠按照锻炼计划做完无氧和有氧的器械,然后洗澡换衣服,去琴行练琴。傅承焰全程陪同,送人到琴行门口时,说他还没听过江一眠弹钢琴,软磨硬泡要进去听。
倒不是江一眠不想让他听,只是想着昨夜两人都睡得挺晚,傅承焰明天又要开几个小时的车去长泽山。所以想让他回去休息,便连哄带吻地劝,并且答应晚上下课后让他送自己回去。这才把人给劝走。
下午练琴到四点半,江一眠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鸡蛋、排骨、牛肉,还有一件牛奶和燕麦片。
中午在车上给陈奶奶打电话说这两天不过去吃饭,她虽然嘴上笑呵呵地说着没事,但是江一眠能听出她语气中藏着的失落。
所以趁着过去做脱敏训练,替她做一顿晚饭。
江一眠敲开陈奶奶的家门时,她原本没精打采的脸瞬间就笑开了花,“哎呀小江,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没空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他进门。
她本就看不太清,进屋江一眠将牛奶和燕麦片放在茶几上,然后又往厨房走,她才发现他买了很多东西。
“你这孩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我哪儿吃得完啊?”
江一眠只笑笑说,“那个燕麦片是高钙低脂的,很适合老年人。您吃的时候把牛奶加热,然后用热牛奶泡一泡,泡软之后就可以吃了。如果喜欢水果,也可以加点水果进去,味道会更爽口。”
说完还让陈奶奶也说一遍,确认她记下了,江一眠才放心套上围裙。
可他刚套上又解开,想着穿着羊绒风衣做饭不太方便,就脱了扔客厅沙发里,又才返回厨房系围裙,挽起衬衣袖口,开始处理牛肉。
这房子没装空调,老年人气血不足怕冷,所以即使是盛夏也不吹风扇。这倒是与江一眠合得来,此时室内的温度加上一件围裙,也不会觉得太冷。
陈奶奶就在一旁给他洗菜备配菜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小小的老房子里,锅碗瓢盆菜香阵阵,倒真有些家的味道。
吃完饭,江一眠惯例收拾桌子洗了碗才从陈奶奶家出来,临出门时他忘了外套,陈奶奶说帮他拿,却在沙发里摸来摸去,摸了半晌也没摸到外套。
那外套明明就搭在沙发扶手上,很显眼,她却没发现。
江一眠重新进屋,走到陈奶奶身旁,拿起外套穿上说,“您别找了,我已经穿上了。”
陈奶奶略显尴尬地站在身上擦了擦手,“嗐,人老了,眼神儿不好,记性也不好。我刚才晃了一眼,是看着像,但一找起来就忘了。”
江一眠并未拆穿,但他明显感觉到陈奶奶的眼睛愈发不如之前了。
拿上衣服,江一眠与陈奶奶道别,然后上楼,开门进屋,给严佚打了电话,说了她目前的情况。严佚说,最好是带老人家来一趟医院,做个检查才能了解病情。江一眠说去之前会联系严佚,然后挂了电话,开始做脱敏训练。
晚上傅承焰来琴行接他的时候,给他带了现烤的拿破仑酥,说是见他之前爱吃,特意去法式餐厅买的,比西点店里的更好吃。
江一眠坐在副驾,安静地咬着酥脆的酥皮,唇齿浸香。
两个月前,傅承焰第一次抱他,是在秦氏集团的办公区。那晚傅承焰本打算带被记者堵了一天的他去吃饭,结果秦卫国让他回去一趟,所以饭没吃成,傅承焰就在路边一家西点店给他买了一袋拿破仑酥。他也是像此刻这样,静静地坐在车上吃着。
一切都恍若昨日。
那时候自己还只能靠着与傅承焰有关的东西熬日子,如今却已经和傅承焰交往了。
而且,明天,他就要把自己彻底交给傅承焰。
想想,突然觉得好幸福。
比起之前,在对傅承焰的想念和克制下反复自我折磨,如今能拥抱接吻做。爱,自己还有什么可患得患失的呢?
江一眠吃完一块,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块继续吃着。
他想,在这一年的期限里,他就洒脱一回,不去问也不去琢磨那些惹他难受的问题了。
晚上十点半,车子停在秦家别墅门口。
傅承焰解开安全带,侧身欺过去吻江一眠。江一眠深情回应,两人缠绵许久后,约定明早八点傅承焰来接,江一眠才下车。
一进房间,打开灯,秦霄又坐在他床边。
“江管家……”秦霄看向门口,嗓音哑得厉害,“你终于回来了。”
江一眠冷冷瞥着他,“大少爷,您不是去津城了吗?”
“我一直在等你。”秦霄说,“等不到你,我哪儿也不会去。”
江一眠朝他走过去,“等我做什么?”
秦霄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才发现他穿的又是上次在警局里穿的那件高奢限定风衣。
不用想就知道是傅承焰送他的。
“傅承焰送你回来的?”秦霄忍不住问。
江一眠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包搁在书桌上。
秦霄不再纠结傅承焰怎样对待江一眠,是好是坏,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希望他能尽快腻了江一眠,然后把人还给自己。
“我在微信里跟你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秦霄走到江一眠身后的位置停住。
“所以呢?”江一眠转身,与他对视,“大少爷是想要我怎么做?”
“跟傅先生睡的同时,又跟您睡?”
不得不说,江一眠懂他。
秦霄确实这样想过,但他知道江一眠清高,是不会愿意的。
而他对江一眠喜欢又愧疚,自然也不会再动强上他的心思。
所以他说,“我会等你们结束这段关系。”
江一眠静静地看着他,不言语。
“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就够了。目前的表面形式不重要,以后我会……”
“我不爱你。”江一眠冷声打断他。
闻言,秦霄非但不像以往那样生气,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江管家,你何必一直跟我赌气?你爱不爱我,我是有感觉的。我知道把你送给傅承焰这件事委屈你了,也伤透了你的心,但是你不会一直被傅承焰……”
“大少爷,您想多了。”江一眠再次打断他,“和傅先生在一起,我不委屈。”
“这件事不是一举多得吗?秦家不会破产,您能继续做秦氏继承人,我也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把我送给傅先生,这是最好不过的决定了。”
“你撒谎!”秦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气。
江一眠笑,“我没撒谎,傅先生很会疼人,我很幸福。”
短暂的沉默后。
秦霄脸上的怒气又慢慢散了,他伸手去拉江一眠,却被江一眠背身躲开了。
“江管家,是不是因为五年前那件事,你还在生我的气?”秦霄在他身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被怒气冲昏了头。那天夜里你没回来,我去找了你,找了好久好久,当时我就后悔了……”
“您不说我还忘了。”江一眠转身,异常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他,“您当时说,我应该遭受同等的难受,这叫将心比心。”
江一眠往前迈了一步,与秦霄咫尺之遥,“那您呢?您懂什么叫将心比心吗?”
这是要他也承受同等的痛苦吗?
秦霄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一眠的眼睛。
他不知道从何时起,江一眠不再像以前那样柔柔弱弱对他唯命是从了,也不再站在他身边照顾他问他疼不疼了。
还有一点,江一眠竟敢这样长时间地直视他的眼睛了。
眼前这个漂亮又冰冷的江一眠似乎越来越陌生,陌生到秦霄开始产生错觉,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数九寒冬的雨夜,江一眠也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过他,不过不是站着,而是趴在地上。
但这个画面不太真切,朦胧且一闪而过。
刺耳的啸叫声又响了起来,秦霄捂着耳朵,痛苦地蹲下身去。
江一眠漠然看着他,静静欣赏着他痛苦的模样,不错过一分一秒。
第64章 别讨饶
尖锐的耳鸣声让秦霄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他蜷缩着,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头也开始越来越疼。
剧烈的疼痛使他看不清江一眠的脸,只能看见江一眠缓缓蹲下来的模糊身影。
“大少爷,您知不知道,我这一生都活在对您的恐惧里。这样惧怕您的我,又怎么会爱您?我看见玻璃渣,脚心就疼得要命。脚底的伤口愈合数年了,可心里的伤却怎么也好不了。”江一眠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变得缥缈,“每次疼起来,我就会想,年少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错就错在,不该进入秦家,不该成为您的贴身管家。”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也不会认识您……”
这句话说到最后,秦霄已经听不清了。
但他明白江一眠的意思,也终于明白了江一眠为什么说不爱他。
持续的耳鸣让秦霄的脑袋逐渐空白,他看见江一眠模糊的身影站了起来,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江一眠进入浴室,心情愉悦地打开花洒,等他慢条斯理洗完澡出来,秦霄已经不见了。
他并不关心秦霄去了哪里,也不关心他有什么病,反正他时常发疯,会头疼耳鸣不是很正常?不过刚才他那副痛苦的样子倒是挺让人赏心悦目的。
江一眠勾唇笑着,关门,反锁。
然后走到浴室里拿出脱下的衣物,放到旁边的小隔间。他摸出风衣口袋里的钱夹,打开,审视着透明层里秦霄的脸。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抽出照片,指腹摩挲着被修剪得圆滑的圆角,无声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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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四十,闹钟准时响起。
江一眠从被子里伸出细瘦的胳膊,滑掉闹钟。
然后掀开被子,起床。
他起床向来干净利落,绝不多赖一分一秒。
洗漱后,江一眠照例换上运动装,去威尚健身。
今天是和傅承焰约会的日子,不用练琴,他没有背包,两手插进运动裤口袋里,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在人行道的树荫下。
天色微明,路灯昏黄,周末早起的人少,街边一排早餐铺热气蒸腾,却没有一个顾客,这在尚未完全褪去夜色的清晨里显得静谧,冷清。
江一眠的心情却很好,看早餐铺是温馨,看绿化带是生机,就连这微凉的风也都浸着蜜。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十字路口,江一眠正要抬脚踏上阶梯,本能的警觉让他目光投向阶梯下面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