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我马上就回家了。”陆断给喻白拨电话,皱眉道:“现在太晚,你别出来。”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喻白看了眼时间,舔舔嘴唇,小声问:“那…要不然我去你家等你?”
“现在?”陆断显然愣了一下,他意外喻白会主动这样说。
陆断刚才想提来着,但又想让喻白睡觉,所以没开口,觉得都忍这么多天没见面了,再想念也不差一晚。
没想到喻白先提了, 陆断喉结滚了下,心脏重重一跳。
喻白闷闷点头,发现隔着手机陆断看不到, 于是轻轻“嗯”了声。
他想亲眼看看陆断的伤到底严不严重, 这几天总是提心吊胆的, 慌得厉害。
“好,你有钥匙,回家等我。”
陆断轻声说完, 挂断电话, 上一秒严肃淡定的表情立刻就绷不住, 咧着嘴角,喜上眉梢地立刻回家。
几天没见到了小呆子了, 是真的想,发再多条微信消息都不如见一面。
鲍毅见状说要送他,陆断手一抬,“鲍队的警车我就不坐了,再见。”
“哦对,这次别送锦旗了。”陆断转身,心情很好地开了句玩笑,“为人民服务。”
他急着回家见喻白,步伐很快。
“等一下,陆断。”鲍毅坚持地跟在他身后,“虽然我之前和你提过几次你都拒绝了,但我还是想问,你真的不打算再回警队吗?”
陆断头也不回,语气果决,“不打算。”
“你很出色,真的。”鲍毅当刑警十来年了,眼看着就要四十岁,他的各项指标都在下降,仅剩的优势就只有多年的办案经验。
他迟早要退的,刑警队长这个位置要是能有陆断这样的人来坐,他会很欣慰。
“我徒弟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再过几年都不能到你现在的水平。”鲍毅神色动容,“陆断,我能看出来,你天生就是吃警察这碗饭的。”
他问老朋友调过陆断在警校和滨州刑警队的卷宗,成绩全优,实战全优,在刑警队两年破获了很多大案,表现出色,却突然在两年整的时候,退役离职了。
报告原因就一句:不想当警察。
警方又不能绑着人,该做的思想工作肯定都做过,最后还是放人了,说明陆断当时很有决心。
但鲍毅想不通为什么。
干他们这行是需要天分的。头脑,体力,勇气,心智都能决定一个警察的上限。
上次陆断配合他们围剿毒贩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冷静程度,判断力,执行力和决断能力都远超其他同龄人,甚至是在行业里混迹了五六年的老人。
陆断真的太适合当警察了,如果不多争取一下,鲍毅会遗憾。
“鲍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退役就是冷静思考之后的选择。这几次我配合警方,要么是情况使然,我要保护身边的人,要么是不得已,比如这次,我要保护的人是自己,不是什么伟大无私,默默奉献。”
陆断沉下一口气,觉得有些话最终还是要和鲍毅说清楚,“您高看我了。”
“鲍队,刚才的话,可别哪天让你徒弟听到了啊。”
陆断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看向追上来的鲍毅,靠着门笑了一下,“虽然接触不多,但他挺好的。”
鲍毅的徒弟就是捡起枪后想来给他挡刀的那个。
虽然反应慢一点,但那一刻想要救他的举动是毫不犹豫的,好好培养也会是个好队长。
“他是好孩子。”鲍毅也笑了一下,有点不是滋味地点了根烟,又给陆断递一根。
陆断拒绝,“不了,家里人不喜欢烟味。”
“女朋友啊?”鲍毅把烟塞回烟盒,顺口好奇,“上次去你家怎么没看到?”
“不是女朋友,是喻白,你看到了。”
陆断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轻笑了下,“我喜欢他。”
“这、”鲍毅万万没想到能听到这话,夹烟的手一抖,差点烧到嘴边的胡茬,“他不是男的吗?”
他记得喻白是个看起来漂亮干净,又乖巧勇敢的小男生。
“那怎么了。”陆断抬了下眉梢,开玩笑地反问,“犯法?”
他坦坦荡荡的模样反而让鲍毅认识到是自己有偏见,抱歉地抓了把头发,“倒没有,就是没想到。”
陆断点头,“是,我也没想到。”
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他这个人认定什么,就会做什么,不愿意犹豫,也懒得浪费很多时间纠结。
“挺好的。”鲍毅三两口抽完一支烟,他看陆断要走了,打算最后争取一次,“真不回警队?临川总局上下都很期待你来。”
“包括你徒弟?”陆断笑了下,“别了鲍队,我理解你不想损失我这个人才,但我真不想当警察,你总不能把我绑了。”
“当警察哪不好呢?社会和人民都需要我们,警察赋予我们荣誉感与自豪感,这些别的行业给不了你。”
“可我家里人也需要我。”
陆断十分冷静地自己内心的想法,“这几次我的配合可能给你造成了错觉,鲍队,实话说了,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但如果当警察,我就没办法自私。”
“要把人民群众永远放在第一位,我知道,但我心里做不到。”陆断苦笑一下,“这对警察尤其是对刑警来说,不是好事。”
如果让他在亲人朋友与人民群众之间座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可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刑警,比如他的师傅,就会选择后者。
那结果呢?师娘死了,师傅最后也没活,赵肃臻同志是伟大的烈士,是英雄,他被人感怀,记挂,被人哭着千恩万谢,说一辈子记得他的恩情。
可那都是赵肃臻同志殉职之后的事,人活着的时候什么看不到。
鲍毅第一次在陆断面前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严肃沉声:“这是我们的职责。”
“那是作为警察的职责。”陆断十分勉强而苦涩地牵了下唇角,“不是我的。”
鲍毅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断,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纠正陆断这种思想。
陆断没再多解释,只是拍了下鲍毅的肩膀,“鲍队,您是好警察,人民和国家有你们就够了,少我一个不会怎么样。”
“我先走了,有人等我回家。”
再不回去,说不准小呆子就等急了。
鲍毅看着他的背影,最终只是停在原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惜啊,这么好的苗子。
…
陆断跟出租车司机报了地址,靠在后面闭眼休息。
刚才对鲍毅说的那些话,让陆断自身的情绪也产生了很大的起伏,需要缓缓。
陆断还是警察的时候,以自己为荣,一身警服是他作为人民骑士所有的信仰与荣光。
但他现在不是警察,也没觉得自己可耻。
哪怕刚宣布退役的时候,队里曾经有人指责他是逃避职责的懦夫,是怂逼,一边哭一边拽着他的领子骂得很难听。
陆断否认过,解释过,郁闷过,最后也都看开了。
人总不能奢求每个人都理解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和鲍毅他们的选择不同,道不同。
这世界上有像他师傅一样愿意付出一切的人,甚至付出生命。他们伟大,是救人于水火的人英雄,陆断敬佩他们,敬佩赵肃臻同志。
但世界上也应该允许有像他这样,只想平安过日子的普通人存在不是吗?
任何人都可以说他不当警察是自私,但不能说他错了。
只有这一点,陆断不认自己有错。
他睁眼看向窗外,即便是深夜,城市在一片静谧中,依旧灯火通明,繁荣昌盛。
手机震了一下,陆断低头看,是喻白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样的夜晚里,有心之所向的人,等他回家。
陆断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头也不抬地问司机,“师傅,您会飙车吗?”
“啥?”司机摇头,“会也不行啊,我这是出租车,稳稳当当的,安全第一。”
“那麻烦您还是开快点吧。”现在这速度也过于稳了点。
陆断收起手机,臭着脸想:要不是老子手坏了,就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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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白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到陆断家去的,出门的动作很小心,没有惊动爸爸妈妈。
现在他坐在陆断家里的沙发上,客厅灯光大亮着,摆摆亲昵地趴在他腿上,觉都不睡了,只顾着使劲儿蹭喻白。
陆断二十分钟前回消息说在车上,喻白就没再问。
客厅太安静了,他到客房把陆断的平板翻出来搁在茶几上,随便挑了部动漫播着。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响动。
“陆断?”喻白起身,小步跑过去,“你回来啦。”
陆断关上门,转身就看到喻白跑过来,愣了一下,原本有些烦躁不安的内心一瞬间被这道小小的身影安抚到。
原来家里有人等是这种感觉,陆断心里有暖流划过。
“回来了。”他哑声。
喻白看到陆断的一瞬间,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来,人真的没事。
好几天没看到陆断了,喻白这会儿看到陆断的脸,莫名有点想哭。
不过他忍住了,看向陆断包扎好的手,赶紧弯腰给他放好拖鞋,起身时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担忧,“我看看你的伤。”
陆断受宠若惊,看了喻白一眼,把鞋换好,推着喻白到沙发那边坐好,手掌摊开伸向喻白。
“要解开吗?”
“不解不解。”喻白摇摇头,“都包好了,不能解的。”
陆断:“那你想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