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任沅站定在门口,入目的木质地板和二楼没什么差别,房间大约五六十平,连接一个东向大阳台,推拉门没关,可以看见阳台上晒的衣服。
抹布?
白清语居然还在三楼晒抹布?
挂着的怎么还是那几件破衣服?不是让用工资买衣服了吗?
还有那床上不放床垫,套的是什么床单?
床头居然还有一个倒下的垃圾桶……这种物业环卫用的垃圾桶,贺任沅从没想过会出现在卧室。
用这么大的垃圾桶,难道是想堆满了再推下去倒掉吗?这不得邋遢得生虫生臭?
房间里没有臭味,倒有一股淡淡的茶香,从垃圾桶的方向散发。贺任沅忽地想到一个可能,泡完澡的茶叶梗,是不是就被倒在这个垃圾桶里?
地上掉着零星两片茶叶,他眼力好,看见阳台也有几片。
律师的精明脑子不由推理出白清语的一系列动机:白清语得知自己对某款茶叶的青睐,但木已成舟,泡了澡就没办法正大光明拿出来,他舍不得扔掉,白日在阳台上晒干,晚上收回垃圾桶里,以旧充新,时不时拿出一点欺骗他。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阳台上会有茶叶,因为收拾的时候落下了。这个东晒的阳台,早晨阳光很好,茶叶晒两天就干了。
贺任沅百分之百笃定白清语在阳台晒过茶叶。
而收在垃圾桶里更是一种狡猾,这样被他发现时还能狡辩是准备扔掉的。
贺任沅冷笑了下,转身离开,他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从垃圾桶里掏茶叶的白清语人证并获。
他上了四楼游泳,把手机丢在岸边之前,贺任沅给管家发了一条信息。
[给家里每个人订制工作服。]
管家收到消息微微纳闷,少爷怎么还有闲心管起大家穿什么了。不过他照办就是,春夏冬各两款×三套,不过分吧?
*
一双胖胖的小手搭住垃圾桶边缘,接着,斜斜探出一个过分谨慎的脑袋。
白小茶一只手捂住单边眼睛,只留一只眼睛往门口看去。
呼——老板叔叔走了。
白清语能感应到白小茶的情况,儿子躲起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贺任沅偷袭了,但不等他跟管家请假,贺任沅就走了,仿佛只是随便看一眼。
应该没有怀疑什么吧?
“宝宝,你躲得很好。”
白清语担忧地看了一眼卧室门,贺任沅保不准还有下一次突袭,但是他不想关门,以白小茶的个子开门有难度,他希望给儿子更大的活动空间,对于懂事的茶宝,封闭空间比开放空间更危险,生路是必须留的。
“爸爸,我捂住眼睛,老板叔叔看不到我。”白小茶道。
“宝宝好聪明。”船到桥头自然直,白清语想得开,被抓住就抓住了吧,大不了用茶叶补偿一下。
白清语打扫了一下阳台,白小茶白天在阳台晒太阳还爱滚来滚去,掉下来的零星头发变成茶叶都风干了。
他收集起来,存储在一个罐子里。
第二天是周六,豪宅的家政人员全体放假,贺任沅也不在家。
管家和其他人都出门去了,白清语也打算带着白小茶去考察幼儿园。
正要出门时,迎来了一个客人。
白清语在南城认识的人很少,客人他恰好认识,是给他介绍工作的贺映。
贺映总是一身职业装,过肩的长发在脑后用发包扎好,没有刘海,干净利落。
她来侄子家里,没带礼物,带的是一包贺任沅绝对不吃的儿童零食。
“给茶宝的零食。”
“您太客气了。”白清语受宠若惊,“今天少爷不在家,要我给他、呃,给管家打电话吗。”
噢,他没有贺任沅的联系方式。
“不忙。”贺映逗了逗小茶宝,拿出一支棒棒糖,“叫我姑奶奶。”
白小茶听话地说:“姑奶奶姐姐好。”
他没听明白姑奶奶的意思,自动在后面加个姐姐。
贺映被白小茶逗笑了,对白清语道:“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你也上班一周了,我来做一个回访,看看你对工作的满意度,不满意我们可以再调整。”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贺映拿出一份表格让白清语填写,大抵是对工作的满意度之类。
白清语如实填写,给贺映的扶贫工作打十分好评。
当然,如果茶神更了解人类世界一点,就会知道回访不用贺区长亲自过来。
白小茶站起来扶着茶几,看爸爸写字,看起来一副好学的样子。
贺映不由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写作业,被三岁的贺任沅围观,非要说她哪里写错了。
她垂眸看着白清语填写的籍贯,那个地方贺任沅去过,随口问道:“茶宝几个月了?”
白清语心虚:“十四个月。”户口本上是。
“十、四、个、月!”白小茶完全无视爸爸的心虚,抑扬顿挫地复读,一看就很适合去上语文课。
贺映在心里倒推怀孕的时间,现在是三月中旬,也就是前年一月份。
前年一月份贺任沅好像在国外找了个精神科专家,待了一个月才回国?
贺映抿了抿唇,看向白小茶,虽然父子俩大体上长得不像,但眼睛的瞳色是一模一样。一个孩子怎么会有两个父亲,她放不下心里的怀疑跑这一趟,也该死心了。
但世界之大,万一呢,贺任沅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缺失了一段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记忆。
贺映:“你结婚了吗?有配偶的话,工作我可以一并安排,夫妻俩在同一家上班很常见。”
白清语摇头:“没有,我是单亲爸爸。”
单亲?又有点希望了。
贺映越看越喜欢,伸手在白小茶脑袋上揉了揉,企图捡漏一两根自然掉落的毛发做亲子鉴定。
如果白小茶跟贺任沅有血缘关系,她也不会拆开白清语和白小茶,她会给白小茶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比如上最好的幼儿园。
白小茶的头发比初见时短了一些,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睛更加炯炯有神。
贺映哪里知道可怜的小崽子自然脱落的毛发早就被白清语薅走给人泡茶,摸来摸去,小家伙的毛发都很禁摸,只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白清语虽然穷,但很会养孩子,营养均衡发质健康。
贺映道:“我去楼上书房一趟。”
她直接输入密码,进了贺任沅的二楼书房,书房有一排档案架,按照时间顺序编号,乃是贺任沅自行记录的生活轨迹,贺映很快抽了一袋出来。
时间是前年一月份。
她飞快打开浏览一遍,很遗憾,按照上面的记录,贺任沅没有任何时间邂逅风流。他记录的每天遇到的新面孔里,也没有和白清语对得上号的。
她又看了前后两个月的,密密麻麻全是工作。
行吧,彻底死心了,这种自大工作狂怎么会有孩子。
贺映把档案放回去。
第8章
贺映回访完毕,对送到门口的白清语道:“你刚才要出门?我开车送你吧。”
贺映不笑的时候,其实跟贺任沅一样生人勿近,自带凌厉的气场,但她在白清语面前一直都挂着笑容,怕吓到小孩子。
白清语道:“我打算和白小茶出门随便逛逛,走到哪算哪,不麻烦您了。”
他没有告诉热心的贺映,他要带白小茶去找合适的幼儿园,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贺映:“行吧,你注意安全,留一个我的电话号码,早点回家。”
目送贺映开车离开,白清语抱着小崽子,用大肚杯灌满一壶水,带上贺映买的小蛋糕零食,出发。
12公里外的那个幼儿园,要先坐一趟地铁,再转一趟公交。
地铁上的座位都坐满了,白清语一上车,竟然有人要给他和白小茶让座。
“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好。”白清语扶着扶手,把小崽子放下来,让他抱着自己的小腿站稳,“你看,这样就好了。”
城市里的打工人各自有各自的辛苦,茶神至少体力上,不会输给人类,不能因为外表弱小就接受帮助。
茶宝宝藤壶一样吸住爸爸,害羞地对让座姐姐道:“谢谢姐姐。”
[他好可爱。]
[好想抱一下,我能抱一天。]
……
白清语出地铁站后,刚想转乘公交,突然在地铁站口的小黄车篮子里,发现一张招工传单。
[3月22日-3月24日期间,急招包装工,计件,无需经验,一日可赚200-300元,联系方式:188****3,地址:西瓜物流园]
嗯?
白清语把传单拿起来,包装工,听起来很简单,他也可以胜任。
一天两百到三百,这种兼职可遇不可求,他们乡下承包田地的老板雇佣老太太,一天才七十块,要是老太太们有这个工资都该乐坏了。
没有不兼职的理由。
况且,白小茶上幼儿园需要一直缴费,他得多攒钱,万一被开除了还能有余钱交学费和房租。
“宝宝,你要上幼儿园,还是进厂?”
“进—厂——”白小茶两个都不太明白,挑了后面那个。
“好,它就招三天临时工,机不可失,下周再去找幼儿园。”
在上学和进厂之间,父子俩一致选择了进厂。
白清语马上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喂,老板,你还招人吗?”
“招,你直接过来就成,到门口了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