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轮查寝结束,季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感觉岑景淮的呼吸挺平稳的,便试探着喊了他一句:“岑景淮?”
没有回应,应该是睡着了。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又喊了一声:“岑景淮?”
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子季屿放心了。
他抓起手机,起身慢慢挪到了床中央,轻手轻脚掀开了被子,露出了岑景淮那两条大长腿。
可惜了,他穿的是长裤,要是短裤哪里用得着搞这一出。
季屿屏住呼吸,一边竖着耳朵听岑景淮的动静,一边捏住他的裤腿慢慢往上推。
因为担心将人弄醒,他的动作很小心。
一点一点,偶尔还会停下来缓一缓。等到终于将裤腿卷到膝盖附近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紧绷身体和神经,季屿鼻尖已经微微沁出了汗。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季屿抬眸,见岑景淮睡得安安稳稳的,一点没有被吵到,轻轻吁了口气。
他趴下去,一手捏着岑景淮的裤子,一手拿起手机,正要打开手电筒仔细看看,手腕就被捏住了。
下一秒,岑景淮微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干什么?”
第41章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季屿瞬间身体僵硬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嘶声咆哮。
这人不是已经睡着了吗?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
季屿尴尬得恨不得当场化身成鸵鸟钻进被子里,不用冒头也不用面对,然而也只能想想。他闭紧嘴巴, 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试图制造出一切都是梦游的假象来蒙混过关。
二中对内务要求很严, 为了整齐好看,宿舍里的一切东西都不允许私自更换。老师时不时就会过来检查,因此501寝室的窗帘仍旧是学校统一配制的。
薄薄的一层, 根本不能完全遮住光线。
清浅的月色趁机溜进来, 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岑景淮坐起身, 手上微一用力,就将季屿拉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不说话, ”他垂眸看着季屿的发顶, 低笑, “季老师, 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呢?”
季屿:“……”
季屿死死闭着眼睛, 跟块无知无觉的石头似的,任凭他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打定主意不出声。
反正只要他不回应,他就是没听见。
这么倔的吗?
岑景淮挑眉, 没关系, 他最会治犟种了。
岑景淮叹息:“这是梦游了。”
季屿没想到他这么上道,若不是还在装睡没法出声, 肯定要跳起来给他点个赞。
没错儿!就是梦游!
看来岑景淮确实刚醒不久, 没听到自己喊他的那两声。
还好还好, 季屿松了口气,正想着这次能幸运地逃过一劫, 就听见他又道:“说起来,梦游要怎么弄来着,是不是得第一时间把人叫醒?”
季屿小拇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岑景淮唇角勾了勾,假装没有注意到。
他将手放到季屿衣领处,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上面的扣子:“直接叫?不行,万一吓着了就不好了。上手推?也不行,突然惊醒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微笑:“听说对付梦游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他的衣服脱光——”
季屿:“!!!”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但岑景淮可以。
季屿垂死梦中惊坐起,生怕他真把自己扒干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警惕地按住了他的手背。
按完他就后悔了,这不妥妥地不打自招。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岑景淮的闷笑声。
季屿的拳头顿时硬了:“岑景淮,你故意的是吧?”
“咱俩到底是谁故意,”岑景淮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微微用力,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说吧,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脱我衣服干什么?”
季屿被这天降一口锅惊呆了:“我什么时候脱你衣服了?”
他充其量就卷了个裤腿而已!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岑景淮挑眉:“卷裤腿就不是脱了?你就说我露没露肉吧。”
季屿:“……”
季屿沉默了。
虽然但是……确实露了。
可就是一截小腿而已,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保守!
“看不出来啊季老师,”岑景淮啧啧,修长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间,跟他十指相扣,“白天装的跟正经人似的,晚上却在偷偷觊觎我的身体。”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季屿抓狂:“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那是什么?”
季屿抿了抿唇,没回答。
要是能直说他早直说了,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这么坚持的吗?
岑景淮诧异,看来还得加一把火。他狡黠一笑,牵着季屿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来,不是想摸么,成全你。”
说着,微微曲起腿方便他动作。
虽然已经退役一年,但岑景淮身上的肌肉水平仍旧在线。甫一触到那紧绷的肌肉,哪怕隔着睡裤,季屿仍旧被烫了一下。
他连忙缩回手,后撤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岑景淮的膝盖。
掌心霎时传来一股凹凸不平的触感,季屿顿了顿,下意识顺着摸过去。
几条长长的疤痕交错在一起,盘旋在膝盖周围,不用看就知道当初伤得不轻。
屋子里顷刻间安静下来。
季屿轻轻抬起手掌。
原来这就是断送了岑景淮职业生涯的伤,放在普通人身上尚且算得上严重,更何况他这样追逐世界赛场的顶尖运动员。
怪不得沈休说他那会儿情绪不好。
换谁谁会好?
前一天还在为梦想拼搏努力,转瞬就跌落无边地狱。岑景淮没抑郁没想不开已经算是心胸开阔了。
自己怎么就没早点认识他呢?
季屿收回手,哪怕什么做不了,陪着他聊聊天散散心也算是一种安慰。
他喉结动了动,正想说点什么,手已经被握住再次放了回去。
“你就是为了看这个?”岑景淮恍然。
他就说嘛,季屿这样的小书呆子做不出半夜拱被窝这种事。
真是的,害他白高兴一场。
不过……
岑景淮眯了眯眼,他怎么会心血来潮要看他的膝盖?是谁跟他说了什么吗?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季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嗯”了一声,低声道:“你这伤是怎么受的?”
听出他口气不对,岑景淮倾身凑到他面前:“怎么了,心疼我?”
季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催促地推了推他。
岑景淮笑了,随即不甚在意道:“车祸。”
只不过不是常规的车祸。
岑景淮靠在床头,微微有些出神。
那天是四月里难得的晴天,他做完常规训练后跟教练请了个假,打算回家拿几套换洗衣服。
连续下了两个月的雨,一丝阳光都没有,衣服根本晒不干。饶是他衣柜再满,也有些吃不消了。
刚走出校门,还没来得及打车,就看到一辆失控的电动车歪歪扭扭地开了过来。而它前面,赫然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岑景淮自问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那一瞬间,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了上去。
最后,小男孩被毫发无损地救下来了,而他的膝盖则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
治疗加复健用了半年,恢复成普通人的状态没有问题,却再也无法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只能遗憾退役。
岑景淮哂笑。
事后,见结果无法挽回,教练便想要给他争取最大的好处。不说别的,起码要申请个见义勇为奖。
然而根本找不到被救者。
校门口的监控刚好坏了,车祸现场虽然有人看到是一个中年男人趁着混乱,偷偷摸摸将那小男孩带走了,具体长相却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