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啊。”岑景淮似是没察觉到他的小情绪,反问道,“那你想去哪?”
季屿将手里的叶子扔进垃圾桶,学着他的样子没好气道:“我也不知道。”
“哦。”岑景淮没有追问,而是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笑,“那等你知道了告诉我,到时候我也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有点拗口,季屿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想问一句为什么,对上岑景淮那双含笑的眸子,瞬间明白了。
这人可真是……
季屿耳朵微微红了,幸好有夜色的遮掩看不见。
岑景淮将手放在他的发顶,似提醒也似亲昵:“嗯?”
季屿任凭他将自己揉成了一头乱毛,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心跳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这会儿还不到放学时间,他们回宿舍的时候,走廊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岑景淮单手插兜,边上楼边对季屿道:“明天下午去我家?”
明天是周末,下午放半天假。
季屿这会儿心跳还没完全平复,本能地不想靠他太近,拒绝道:“不了,时间太短,懒得折腾。”
“哦——”岑景淮拖长尾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宿舍,“我明白了。”
季屿常常因为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比如这会儿。他将钥匙放到桌子上,喝了口水,莫名其妙:“你明白什么了?”
“短假懒,长假就不懒了,所以你寒假要住我家。”
季屿:“?”
这什么强盗逻辑。
只是不等他跟他好好辩驳辩驳,岑景淮就又开了口:“鲁迅曾经说过,勿以假少而不为。所以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放学在你们班门口等你。”
“当然,”他微笑,“你要是不想去,我进你们班再劝劝也行。”
说完,端起桌子上剩下的半杯水很自然地喝了一口,施施然走了出去。
季屿:“……”
威胁谁呢,当他吃这一套不成!
可恶,他还真吃。
翌日,季屿背着一堆给岑景淮准备的卷子,气势汹汹地跟着他出了学校。
不是让他去么,经过今天这一遭习题轰炸,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刚刚放学,校门口乌泱泱的都是人。一辆满载着人的公交从眼前经过,季屿瞅准一个空隙挤到马路边,抬手正要叫车,手腕就被岑景淮握住了。
“怎么了?”季屿回头。
岑景淮说:“今天我们坐公交。”
坐公交?
季屿诧异,这人不是向来能打车就打车么,今个是怎么了?想体验一下高峰期被挤成沙丁鱼的感觉?
季屿不理解,但也随他去了。
反正相比打车,坐公交更符合他的消费观。
岑景淮家在浅水湾,需要坐二十九路公交。两人运气不错,只等了短短两分钟,一辆绿色的公交车就开了过来。
因为离学校很近,这条线路上的人并不算特别多。
车门打开,岑景淮拉着季屿走了上去,恰好瞄到前面有一个座位。
他推了推季屿:“过去坐。”
季屿摇头,想说他膝盖不好,公交车又不太平稳,还是他坐吧,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很久之前经历过一般。
季屿抓住旁边的扶手,倏地抬起头看向岑景淮。
“看我做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岑景淮挑眉,“怎么,要我牵着你过去?”
这活儿好啊,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他亲近呢。
岑景淮抬起手,刚想去抓季屿,就听到了他略带疑惑的声音:“岑景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公交上见过啊?”
第46章
岑景淮刷公交卡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
“靓仔?靓仔!”公交司机叫了他两声, 见他都没有反应,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靓仔想什么呢, 上车啊。”
岑景淮这才回过神来,冲司机笑笑:“不好意思。”
转身将季屿拉了上来。
“这有什么。”司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见两人都站稳了,一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现在的小孩可真不容易。
司机回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学习学得都精神恍惚了。
幸好自己结婚早生孩子也早, 女儿十年前就考上大学了, 现在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了, 不然也得遭这份罪。
这该死的内卷社会!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后门处,岑景淮将季屿按到座位上, 抓住旁边的扶手, 佯装不经意问道。
“没什么, ”季屿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压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道, “就是觉得咱俩是一个学校的,以前说不定在车上见过。”
原来是这样。
岑景淮扯了下唇, 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见季屿好奇地望过来, 表情顿时一收,恢复成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 挑眉:“似曾相识?”
季屿没听出他口气中的揶揄, 点头道:“对对对。”
没想到岑景淮语文成绩不怎么样, 理解力倒是不错。
“哦——”岑景淮抬手搭在他的椅背上,“说不定是前世的缘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装模作样思考了几秒钟,而后笑了,“有缘相遇心相连,默契结伴到永远。”
前世的缘分么?
季屿抿了抿唇,心里蓦地酸涩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这感觉扩散,就听到了最后一句。
季屿:“……”
季屿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随时随地都能骚起来,而且完全不需要触发条件。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岑景淮一眼,刚想管管那张肆无忌惮的嘴,后面就传来一道理直气壮的男声:“小姑娘,你起来给我让个座。”
季屿回头。
一个干瘦的老头站在他们不远处,正爹味十足地教育一个穿着本校校服的女生:“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不懂事。自己坐着让老人站着,学校和家长都是怎么教的?连尊老爱幼都不懂,将来出社会能有什么出息!”
“赶紧的,没看我手上还拎着东西呢。这么没眼力见,当心以后嫁到别人家被婆婆打。”
女生应该是比较内向胆小的性格,被说得脸色涨红,连头都不敢抬,眼瞅着就要抱着书包站起来,季屿看不下去了。
不说同是二中学生,哪怕不是校友,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被欺负。
季屿吸了口气,正准备过去帮忙,肩膀就被按住了。
“用不着你。”
岑景淮将书包往他怀里一塞,嗤笑:“这事儿我擅长。”
说着,慢悠悠走到老头和女生之间,强势地隔开了两人。
老头好不容易捏到了个软柿子,已经翘起屁股算好坐下去的角度了,冷不防面前多了个碍事的,下意识就张嘴开骂:“没长眼睛啊,堵这……”
剩下的话在看到比他高了一个多头的岑景淮时,戛然而止。
“长了啊,”岑景淮吊儿郎当地插着兜,声音不紧不慢,却透着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所以才看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老逼登。”
这下子,被气红脸的变成了老头。
“你!”老头颤巍巍地指着岑景淮,“你你你……”
“你什么你,”岑景淮才不惯着他,一巴掌拍开那只抖个不停的手,“想坐专座自己打车去,没钱打车就老实站着,少叽叽歪歪地搞幺蛾子。”
他冷笑:“你再逼逼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下车。”
岑景淮长得好、个子高,混起来的样子特别像那么回事,一看就不好惹。老头瞬间怕了,可车里那么多人看着呢。他又不想那么快认怂,梗着脖子色厉内荏道:“你扔一个试试?我今年可七十六了!”
“巧了不是。”岑景淮撸起袖子,作势要迈步上前,“我今年还不到十六,公安局都拿我没办法。反正打不死就赔钱,我家有的是钱,就是不知道你抗不抗打了。”
老头:“……”
看着他小臂上绷紧的肌肉,老头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这要是真给他来一下子,那他这把老骨头不得当场散架?
老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要不然也不会专挑小姑娘下手了。见状哪里还敢硬刚,正好公交到了下一站,赶紧拎着塑料袋灰溜溜下车了。
“搞定,”岑景淮放下袖子,对上季屿的视线,顿时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我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人。”
季屿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他挠了挠头,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魔怔了。
刚刚那一幕他也觉得有点眼熟。
大概是重生带来的记忆混乱?
季屿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干脆不理会了,跟在岑景淮后面下了车。
反正除了创伤后遗症,能忘掉的应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太纠结。
岑景淮家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空旷而整洁。季屿一边将带过来的东西往衣帽间里放,一边豪气道:“等会儿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虽然奖金还没到账,但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十万富豪了!
这点小钱还是花得起的。
岑景淮倚在门框上见他小仓鼠搬家一样,一点点把自己的东西从宿舍倒腾过来,只觉得心也跟衣帽间一样被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