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根本就做不到,他拼不好这个乐高,也没办法把过去忘记,这些影响着他,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说不定这个乐高就不是那什么斯教堂,可能是别的建筑呢?”祝渝的话突然回荡在脑海里。
柏沉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拿到了沙发上,将乐高零件一一摆在了茶几上。
按照他之前和祝渝说的,分好类,确定好每一个零件的作用,他试着忘记自己脑海里的那张成品图,开始拼凑了起来。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
窗户被雨水打得啪嗒作响。
屋子里安静得要命。
墙上的挂钟指针拨动了一圈又一圈。
那些乐高被拼凑起来,渐渐成了形。
像是破碎的瓷器,被一点点拼凑了起来,有个小太阳挤进来过,是他修复了这个瓷器,连带着碎痕都被抚平。
天际破晓,大雨还在继续着。
没有一点减小的趋势。
最后一块零件被拼在了上面。
柏沉凝着桌上的阿贝塔教堂,再次抬手捂住了脸。
原来是这个建筑物不是威斯敏斯特教堂。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教授说拼好这个乐高的第一步是忘记了,只有忘记成品图,才不会按部就班,才不会束缚自己,才不会将外形向着威斯敏斯特教堂靠近,原来祝渝说的是对的。
原来他真的能拼好这个乐高。
不是过去影响了他,是他没有放过过去。
他用一晚上拼好了这个乐高,用一晚上证明他离开了祝渝就是不行,就连拼好乐高都是在祝渝的提示下做到的。
这一晚,他拼凑好的不只是这个乐高,还有他对祝渝的感情,他就是非祝渝不可。
可是他伤了祝渝的心。
——
以前祝渝最喜欢雨天了,因为雨天睡觉很舒服。
可他今天恨死雨天了,因为出行不方便。
之前一直在柏沉家里吃饭,所以现在家里除了浓缩咖啡液和干巴面包,什么都没有了。
好饿。
他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抱着刘波说:“刘波,我要难过死了。”
刚说完话,他又用被子挡住脸,一阵呜呜咽咽痛哭。
下这么大的雨,是因为老天都看不过去,开始可怜他吗?祝渝觉得这些雨水就像自己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他又暗暗在心里发誓说自己再也不会原谅柏沉了,他现在只想回家,把这个让他悲伤难过的地方和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祝渝在难过中又睡了过去,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的,刘波大概也感觉到了他的悲伤,罕见地没有压在他脑袋上睡觉。
当然祝渝也不是自然醒的,他是闻到了门外传来很香的味道。
他捧着脸,只用了0.0001秒就猜出了味道的源头。
气死了气死了!!
伤了一个花季少年的心以后,还有闲工夫给自己做大餐,祝渝气得爬起拿毛巾把门缝堵得严严实实。
他睡了将近一天,现在窗外又变得昏暗了,大雨滂沱着,一点不见要变小。
“刘波,我终究是错付了。”祝渝一想到自己告白失败的事情就难过得眼泪直往外冒,刘波身上全是他揩的眼泪,满地被泪水浸湿的纸巾,如果不是眼睛大,估计要肿得看不见了。
他仰躺在了床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他就是典型的藏不住事性格,在发现自己喜欢柏沉以后,真是一刻都藏不住,韩金珠只点醒了一句,剩的都是祝渝自己悟出来的,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
他想要迫切知道柏沉是不是也会喜欢着自己。
为什么呢?柏沉为什么要拒绝他呢?或者说,柏沉对他的那些好真的不是喜欢吗?
因为自小在宠爱中长大,如果不是前两天韩金珠和他提及,他可能还分辨不出柏沉对他的好是出自什么缘由。
除去家人这个身份,只是朋友的话,那他们之间就暧昧得不像话了。
“咚咚咚。”
祝渝恍惚好像听见了有人在敲自己的门。
他当是自己的错觉。
但紧接着房间门又被敲响了:“咚咚咚。”
“谁呀!”祝渝难受得没边,顶着一头鸡窝头就走到了客厅。
如果是柏沉的话,他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关掉房门。
算了,柏沉也不可能来找他,都不喜欢自己,来找自己干嘛?
一想到柏沉不喜欢自己,祝渝又开始难过了,他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唰的一下打开了门。
门打开后,对面传来的饭菜香就更浓郁了。
他和门外眼底含着浅浅乌青的柏沉对视上了。
祝渝啪的一下就准备将门带上。
柏沉急忙抓住了门把手,挤进了半个身子:“小鱼,我是来道歉的。”
祝渝忙转过身,双手捂着脸,用后背抵着门往外推:“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现在是强闯民宅,我要告你!”
柏沉嗓音沙哑,听起来有些像感冒:“小鱼,请给我一分钟好吗?”
“我们才没有什么好说的!”祝渝一点也听不去。
柏沉:“我做了晚饭,有你爱吃的番茄牛腩,玉米排骨,粉蒸肉……”
祝渝抵门的力度稍微小了一些,但他还是说:“所以你觉得拿捏我的胃就是拿捏我了吗?”
柏沉摇头:“不是的,小鱼,我没有想要拿捏你,你不理我才是拿捏了我。”
祝渝声音也哑了,他生气说:“你都拒绝了我,还要找我做什么?”
“我不是拒绝,我……”柏沉手劲真的很大,他一只手就将门给抵住了,祝渝全部的力气都关不上门。
他低着头看着祝渝的头发,“小鱼,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吗?我真的很想你。”
没办法,柏沉这话一说,祝渝再坚定的心都动摇了。
祝渝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恋爱脑。
在几个小时前韩金珠才发消息劝过他了,说如果柏沉来找他,千万不要轻易理对方。
结果柏沉只是说了这些,他就有些心软了。
“那……我就只给你一个晚饭的时间,如果你不能说服我,我们就真的不再是朋友了!”祝渝转过了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微微红肿的眼圈对柏沉说。
柏沉忙点头:“好。”
“我已经做好饭了,你直接过来就行了。”柏沉试探着将手的力度松了一些,发现祝渝没有了继续关门的想法,才慢慢后退开,给祝渝让开了路。
祝渝捂着脸冲到了柏沉家里。
他现在状态这么不好,可千万不要被别人看见了。
餐桌上果然是满满一大桌丰盛的菜,祝渝视线一下就被它们吸引走了。
柏沉上前给祝渝拉开了座椅,祝渝很心安理得地坐了上去,柏沉又将筷子和米饭摆到了祝渝面前。
但祝渝并不想动筷子。
他也是有尊严的。
他真的不是为了吃的才过来的。
他双手抱着胸,转过身对着身边的柏沉,故意绷着一张脸说:“你解释吧。”
祝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他的解释不够说服祝渝,那祝渝不仅不会吃这些饭,甚至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话的可能了。
柏沉长睫垂下,掩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思绪:“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从我的过去说起吧。”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恩爱,我也很幸福,可我七岁那年,我们一家三口遭遇了一场车祸,我本该和他们一起死去的,可母亲拿性命保护了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注定要开始颠沛流离了。我的叔母和叔叔将我带回了家,他们很疼爱我,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很努力地学习,在他们家里,也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或许是因为我的考试名次一直在前面,也或许是我分走了一部分他父母的爱,他并不喜欢我,每一天放学他会带着他的朋友将我堵在巷子里,逼我离开那个家,他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他们都叫我灾星……?没人要的野孩子?或者是小偷,偷走了他的爸爸妈妈。”
柏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说到最后自己都不太确信,那些骂人的词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曾经他并不想回忆的过去,如今也能够毫无压力地说出来了。
祝渝眼底含着水雾,目不转睛地看着柏沉。
柏沉长睫一敛,又继续说:“总之这场语言的暴力伴随了我整个小学,一直到我初一那年,叔母家的那个孩子借口抑郁症逼叔母他们送走了我。”
“我去到了孤儿院。”柏沉说,“在那里没两个月,我的姨父一家找到了我,他们说他们会给我一个家,因为他们没有孩子,所以一直把我当成亲生的孩子去宠爱,我以为我将不再被抛弃,但姨母怀孕了,他们生下了一对很可爱的龙凤胎,弟弟妹妹的出生分走了他们所有的精力,连带着家里所有的经济,姨父他们没有能力再抚养我,于是十六岁那年,他们借口搬家,将我丢在了那个地方,我被再次送回了那个孤儿院,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丢下我是因为我收拾行李太慢了呢。”说到这里,柏沉苦笑了一声。
“总之后来在孤儿院,我是唯一一个被送回来两次的孩子,很理所当然的,我成了他们的欺负对象,这场暴力又持续到了我被现在的养父母带回家。”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相信任何领养我的人了,养父母刚把我带回家的时候,因为生意的事情,阿姨他们搬家特别频繁,每一次搬家对我来说都是酷刑,我总觉得自己会被再一次抛弃,在这种心理压迫之下,我患上了焦虑症和抑郁症,但那是在我来英国留学后才被发现的。”
“我知道叔叔阿姨他们很爱我,我也不会再被抛弃了,我没有不信他们,我只是没有放过自己,没有放过过去。”
柏沉的过去简短说下来是这样,但其实更多的细节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些折磨他的过去。
迄今都折磨着他。
祝渝缝缝补补,笨拙地修补拼凑好了他。
他不去告白,不接受告白,只是因为他觉得配不上。
“因为这些过去,我一度觉得自己并不值得你去喜欢。”
作为一个从小在爱的包围里长大的人,如果因为喜欢上了他,而需要花费大把大把的精力去修补恋人并不健全的心理,对祝渝来说是不公平的。
他话音刚落,怀里突然扑进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