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了。

　　维诺看着那条小蓝鱼一下下在自己无知觉的腿上乱撞，心里软了一下，抬头看着依旧乖巧看着他的人鱼，感动道：“宝贝在安慰爸爸么？”

　　青年摸了摸人鱼的后脑勺，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人鱼额前的纱布，“爸爸好感动哦。”

　　人鱼：“……”这个乱给人当爹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维诺搂着人鱼不敢撒手，他怕自己看不住这条鱼就又缩回水下了，刚清理完伤口的脸可是不能沾水的，他只能坐在池边拉着人鱼等水床过来。

　　等他把人鱼拉上水床后，就不用担心人鱼脸上沾水了。

　　好在他的秃孩子似乎很黏他，一直乖乖呆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就是如果鱼爪子别总蹭进他衣服里，抹他一腰的水就更好了。

　　维诺在心底发出喟叹，乖巧的孩子惹人怜惜啊，于是又伸手摸了摸人鱼的脑袋，打算等他下的订单来后，给人鱼做一次全面的清洁。

　　剪指甲，洗头发，给尾巴涂药膏，都要通通来一遍。

　　他的宠物横着放起来估计比他都长，他得趴在水床上伺候这个祖宗才行。

　　想着想着，悲从心来，【脏话】，他好想要自己健全的腿。

　　维诺舌尖顶顶侧边的口腔，这笔账他记下了，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该跟谁算。

　　“滴滴——”腕间光脑发出视讯的通知声，维诺瞄了一眼，申请人显示凌冽辰。

　　帝国每个军团有一位将军，之下有两位少将，这是同样隶属第三军团的少将，算是他的同僚。

　　“宝宝乖，爸爸接个电话哦。”维诺安抚了下人鱼，点开同意。

　　人鱼安静地面朝青年的腹部，似是无言一般闭了闭眼。指望这人改掉乱认儿子的习惯可能有些难，他还是让自己习惯被这人喜当儿吧。

　　“你身体好了没？什么时候能来？你赶紧来吧我快不行了。”光屏刚一打开，对面青年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叭叭了出来，从一开始的激动转为无力的颓靡。

　　一头火红色短发的英俊男人碧色眼眸深邃，蜜色的肌肤上五官立体，称得上一句俊朗，只是一双惹人注意的碧眼下方爬满了血丝，眼下铺了一层青黑的眼袋，此时正毫无形象地趴在乱成堆的文件中冲他哀嚎，身上的军装被搓得都是褶子。

　　“多谢关心，我的腿目前还没好。”维诺淡淡道，看着红发男人无力闭眼捂住耳朵的样子，忍不住稍稍勾唇，“可能还得在家歇息几天，这几天就麻烦凌少将了。”

　　“我不听，我什么都没听见。”男人把脸埋在桌上的文件堆里喃喃道，而后又抬起头满面悲伤的地控诉他，“这是麻烦几天的事么？你在医院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将军把你的工作都交给我代职了！我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月了！现在看见这些文件就想吐，你还想继续麻烦我几天，维诺你是魔鬼么。”

　　说到后面，凌少将双眼无神、气若游丝状瘫在桌面，活像一个被恶势力压榨的可怜劳工。

　　“我不是的。不过既然凌少将已经忙了两个月，说明你的工作能力还是很优秀的，将军把我的工作部分交给你也是对你的信任与考验。”维诺冷淡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很快就消失，“还望你加油。”

　　“我不想加油，”红发男人把脸埋入手臂，“我只想你早点回来。我错了，一直以来我竟然没有意识到你对我来说是这么重要……”他磁性沙哑的嗓音微带哽咽，充满了被伤之后才悔悟的痛苦。

　　人鱼眯起眼睛，从下方仰头看着光屏里那个男人，目光冷冷。凌家的小子不是有人鱼了么，难道还要跟他抢人么？

　　“哦？我有多重要？”维诺挑眉。

　　“没有你，我跟我家宝贝最近一次亲热都没有过！”埋着头的男人似乎终于崩溃了，开始呜咽着干嚎，“我回家倒头就睡，还没睡醒就又被叫回来继续工作，恨不得一天都住在这间屋子了，连宝贝跟我求欢我都困得没精力起来干他。”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理我了你知道么？我回家叫他，他瞟我一眼就游开了！连个亲亲都不给我！”凌少将痛心疾首。

　　维诺：“……”虽然知道人鱼是用来当伴侣的，但听到同僚这样直白的说干人鱼，他还是一时有点不自然，并迅速捂住了人鱼纱布下的耳朵。

　　纯洁的孩子不能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惜人鱼早就听到了。他抬眼瞧了瞧青年面色自然，但在黑发遮掩下偷偷红了的耳垂，忍不住勾唇，又伸手摸了一把衣服下温暖干燥的腰肢。

　　“维诺！”凌冽辰噌得抬起头来，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双眸熠熠如有火焰燃烧，“你快点养伤，我最多再撑两天，两天之后，我就要回家搞我的宝贝！”

　　“……行，知道了。”维诺面色木然，除了这句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就这么定了！”话音刚落光屏刷地关闭了。

　　这人真是……不成体统！

第18章 那是属于人鱼的淡淡体味

　　人鱼这种生物天生带着一股兽性，乖巧的时候窝在人怀里可以一动不动，心情不好时直接嘶吼乱叫也有可能，忍耐度与配合度都很低。

　　帝国把人鱼的忍耐度与配合度统称为稳定性，并做了一个等级分化表，从最高的A级到最低的D级。

　　而从人鱼研究院分配出来的人鱼，大部分的忍耐度和配合度都在C级——这是接近人类三岁小孩的等级值。

　　大概就是你好言好语哄着陪着，人鱼感受到你的善意，心情好的话就会安生一会儿。若是人鱼心情不好，再怎么哄也会哭闹不休，或者干脆自闭不理人。

　　人鱼可不会因为人类的那些苦口婆心的哄劝就安静配合。换言之，他们更多是用本能存活的，而不是智能。

　　人鱼只能理解一部分简单的语句，人鱼研究院养大他们的同时，会给人鱼们做简单培训，让他们学会一些简单指令，比如在固定的时间地点排泄，用餐时要安静，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一切都要由人鱼的领养人来和他的人鱼磨合。

　　而维诺的人鱼领取报告单上记录的这条人鱼稳定性，赫然是最低等的D级别。这种级别的人鱼行事大概就完全随心所欲了，他们甚至是有一定攻击性的。

　　维诺记得他当时去领这条毁容的人鱼时，负责人跟他说这条人鱼性情安静平和且易于相处，他当时看着人鱼那副下一秒就要手撕个人类祭天的样子，再想想报告单上的D级稳定性，理所当然地觉得负责人在闭眼吹。

　　不过他也做好了收获一条猛宠的准备。

　　但现在看着人鱼乖乖窝在他怀里任他剪指甲的样子，再想想人鱼回家这两天不吵不闹安静粘着他的样子，维诺竟然觉得负责人说的有道理。

　　难道是他错怪那个负责人了？

　　只是报告单上也确实写了他的人鱼是稳定性最低的级别。而在维诺看来，这条金瞳的沉默人鱼至少也有B级的稳定性，甚至可能达到A级——也就是人类8岁孩童的性格稳定性。

　　那，是他的人鱼故意不愿意配合稳定性的检测么？

　　算了，维诺也不是很在意报告上是怎么写的，总之他的人鱼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已经远远超过他之前想的样子了。

　　安静，亲人，有捕食活物的能力，看他难过还会安慰他——可以说是完美的贴心宝宝了。

　　维诺抓着人鱼的一只手，小心避开手上未愈合的伤口处，用人鱼指甲剪一点点贴着指尖把人鱼裂纹的尖长指甲剪掉，再用指甲剪上的锉刀轻轻摩擦，留出光滑的边缘。

　　经过开始剪指甲前的手部清理，人鱼的灰色指甲褪去了夹杂在裂缝里的灰黑色泥点，变成了微微发白的半透明状，把指甲下的粉色皮肉露了出来。

　　不知道那帮人鱼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在他的乖宝宝身上干嘛了，维诺专注地给人鱼清理，心里对人鱼研究所再次产生了不满情绪。

　　宽阔的泳池室内，午后的阳光被半挡在遮光板外，只有一半明亮的光撒入池内。在阴凉的那一边，靠近池边的一张水蓝色的柔软水床上，黑发的白肤青年半搂着一条高大的人鱼，侧卧着给怀里比他还长的人鱼修理指甲。

　　维诺的腿没有力气，在柔软的水床坐下时很难长久保持平衡，他只能这样单手撑床侧趴着，让人鱼的脖子枕在他小臂上，另一只手绕过去环住人鱼的肩膀，从前面给人鱼修理指甲。

　　本来下午水床送过来后，他看着软乎乎的水床发愁，不知道怎么把人鱼给弄到这上面来，于是就开玩笑似的指着水床哄人鱼，“宝宝，你是个成熟的人鱼了，能自己上来么？爸爸年纪大了，抱不动你了。”

　　人鱼听见声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没事鱼似的扭回头来继续拉着他左手，脑袋靠在他腿上发呆。

　　意料之中的事，维诺也没感觉多失望，他弯下腰，准备硬生生把人鱼从水池里扯出来。

　　双手从人鱼腋下穿过，细瘦的手臂上所剩不多的肌肉紧紧绷起，维诺深吸一口气，腰部用力往上起——

　　没起来。

　　水中高大的人鱼依旧安安稳稳呆在池子里，反倒是维诺一个用力差点没栽下水，甚至还抱着人鱼撑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黑发青年尴尬的埋头在人鱼肩膀上，准备喘口气再次发力托举，就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身体腾空了——顺着腰间那股力，他一脸茫然地被抛起，往后回头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水床稳稳接住，身体在果冻状的床面稍微弹了一下。

　　“哎？”维诺愣愣地看了眼灰白色的遮光板，扭头看向人鱼，人鱼力气都是这么大的么？

　　池边，背光的人鱼头颅垂下，结实的双臂撑起，前臂上隆起漂亮的肌肉线条，带着水哗啦啦从池中将自己的身体托举起来，身体带出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人鱼抬头，金瞳直直注视着维诺，就这样用手撑着自己一步步从池中迈向床上的青年。

　　维诺被那双眼钉在水床上，像是被那股“你就待在此地不要乱动，我这就来”的气势镇住，莫名的没有动弹。他并没有害怕人鱼的感觉，内心似乎天然的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人鱼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只是那条人鱼看向他时，让他想起了第一天见到人鱼时，他浑身萦绕的狩猎者气息。

　　他当时觉得后颈发凉，然而此时再细细感受，内心中隐隐藏着的，竟是被危险气息锁定后升腾上来的兴奋感。

　　年少时便开始在生死线上游走挣扎的经历，到底是影响到了维诺。即使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想起他曾经拥有过的安稳生活，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经历让他他开始有些享受危险了。

　　从害怕危险，到与危险和死亡抗争，到后来，他开始享受这种在刀剑游走的感觉。

　　空旷的泳池间内，自动换水装置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响，在低微的水波滚动的声音中，他饲养的凭借本能生存、带有天然攻击力的大型水生生物，正一步步向他而来。

　　周围没有别人，自己的防御能力又被两个月的医疗舱之旅削减至最低，而维诺不知道这条轻易就能将指甲嵌入鱼腹，撕出嫩肉的人鱼会对他做出什么。

　　头皮发麻，肾上腺素开始分泌，瞳孔缩紧，维诺滚动喉结，一眼不错地看着人鱼一步步攀爬过来，如同大型猛兽般将双臂撑在他头上，宽大的胸膛肩膀像是牢笼一般笼罩在他上方。

　　带着凉意的水汽自上而下笼罩住维诺，他能闻见鼻尖萦绕的、像是浸在水中千年的雪松气息，冷冷的潮湿木制气息，那是属于人鱼的淡淡体味。

　　灰发从人鱼肩头垂下来几缕，落在维诺耳边，有水珠一滴滴落在水床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一人一鱼的视线就在这几缕发丝构成的空间里紧紧纠缠。

　　黑色的桃花眼直直盯着上方的隐藏在纱布后的金眸，淡色唇角忍不住牵起，下方的青年抬起手放在人鱼脑后微微施力，将人鱼的头压下来，眼底是翻滚的兴奋。

　　维诺舔舔槽牙，称赞道：“宝贝好棒，都能举起爸爸了。”

　　人鱼顺着青年的力道低下头，而后主动将自己蹭进了维诺的胸膛，额头隔着纱布抵在青年单薄的胸膛上，小心环着青年，从嗓子里挤出轻轻的“嗯~”的声音，低沉又娇气。

　　人鱼斜靠在水床上，将大部分重量从青年身上卸下，他埋入这人的怀中，从上至下抱着这人，感受着蓬勃的舒缓力量隔着青年的薄衫透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够，还不够。

　　在青年看不见的地方，金色的眼眸深沉，浓重的贪婪与渴求在眼底翻滚一瞬，转眼又被压下。

　　维诺舔着上牙膛，被心中近乎甜美的满足感和浓浓的兴趣所充斥。

　　他的人鱼似乎和官方手册上介绍的那些人鱼有明显不同。他有能听懂人话的能力，有足够的力量来完成想做的事，而且还能控制住自己天然的武器，在领养人面前展现出足够的乖巧。

　　当一条可以称得上聪明的猛兽的生物以这种姿态臣服在自己胸口，唯独对你展示出小心翼翼的依恋与讨好时，你很难不为所动。

　　维诺现在就很为之所动——他的秃孩子是最好的人鱼！

　　这种明珠蒙尘，只在你面前展露出光华的感觉，实在让人感觉有种独揽宝物的窃喜。

　　他要给自己的秃孩子治好伤口，让他当一条无忧无虑、不受欺负的人鱼！

　　心中再次充满慈父感的少将轻抚人鱼的头顶，叫机器人管家把指甲剪和清洁指甲的药水拿来，顺便带上治疗鳞片外伤的药膏，准备给秃孩子剪完指甲后给他的鱼尾上药。

　　之前人鱼在水中，他只能往池子里滴药水，然而这样疗效还是太慢了，光靠滴药水得滴个把月鱼尾秃鳞下的嫩肉才能慢慢愈合。

　　这次从萨里那里拿到了专门给人鱼的鱼尾涂伤口的药膏，终于能给他上药了。

　　维诺稍稍起身，一手撑床，将身上压得并不重的人鱼放到了旁边，想看看他的鱼尾怎么样了。

　　人鱼占据身长一大半的修长鱼尾瘫在水床上，宽大的深蓝色尾鳍从水床边缘落下一部分，维诺才看清，原来他的鱼尾是深蓝色的——如同深远的宇宙星空，其中布满星星点点的白金色碎点，犹在淡淡日光映衬下，星光璀璨。

　　其上斑斑点点的秃鳞露着微微发白的血肉，似乎没比刚到家的时候好多少。

　　昨天滴入的人鱼院给药水果然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