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临手握寒冰弯刀,长身而立,侧面看向焚天。
刀锋寒气四溢,冷光凛冽,残月般映照出持刀人傲雪欺霜的冷漠脸庞。
焚天微微扬起下颌,像是看到什么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饶有兴味地道了声:“有趣。”
江与临一转手腕,弯刀破空劈来。
焚天如鬼魅般消失,避开这石破天惊的一刀,转身时伸手做了握取的姿势。
随着一声剑鸣,焚天剑划破长空,飞入焚天手中。
长剑轻旋,剑锋上燃起火焰,在风中划出一道暗红光影,直取江与临心口。
江与临挥刀抵挡,寒刃风卷残云般横扫过去,将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陆离的刀光如圆月银辉,散发着森森幽寒。
刀剑相撞刹那,他手臂一麻。
风云变色,火花四溅。
强烈的磁场对冲下,玻璃爬上蛛网般的裂纹。
江与临旋身抽刀,趁势强攻,猛地朝焚天劈去。
金玉相扣的交击声接连不断,激得周围磁场扭曲震动,空气中荡起圈圈涟漪。
屋内物品相继爆裂,玻璃不堪重负,终于‘嘭’得一声炸开。
破碎的玻璃犹如水晶,在刀光剑影下折射出斑斓的影——
焚天剑和寒冰弯刀再次交锋,呈十字形抵在一起。
刀剑互不相让,谁也没有退却。
炽烈焰光舔舐下,寒冰长刀缓慢消融。
一滴水珠落了下来。
江与临微微急喘,鼻尖渗出一层细汗,手背因大力握刀暴起道道青筋。
焚天眼神阴鸷,眼底暗红血色翻滚,黑沉沉地凝望江与临:“我早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江与临闭了闭眼,定下心神调动体内异能。
苍蓝光芒亮起,寒意凝成霜华,顺着掌心漫向弯刀。
焚天脸色略变,眸底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诧异。
霜华继续蔓延,如藤蔓般爬满弯刀、爬过刀剑相撞的交点,向焚天剑侵染而去。
寒意所到之处生机断绝,炽焰光芒逐渐黯淡,燃烧的剑锋终究被寒冰寸寸覆盖。
焚天握在剑柄上的手指轻轻蜷起:“雕虫小技。”
“是故技重施。”江与临抬起眼睑,淡淡道:“我能封印你一次,就能封印你第二次。”
焚天唇角挂起一抹讥诮,神色愈发凉薄:“可惜上次你耗竭了能量,却也还是远远不够。”
江与临眼眸深邃,如寒潭沉星,不动不摇:“上次没经验,这次正好再试试。”
要压制住烈焰将其冰封并不容易,寒冰蔓延的速度很慢,可比起一颗明若天璇的巨型陨石,一柄剑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
几句话的功夫,霜华已经逼近剑柄。
焚天眉梢一挑。
眼前这个人类如此拼尽全力,宁可耗尽自己,拼死也要封印祂。
真是疯子。
祂可没有和这个疯子同归于尽的打算。
在宇宙规则的限制下,焚天无法对江与临进行有效攻击。
祂不该和这个人类斗气。
这不是祂此行的目的。
焚天后撤半步,收回长剑:“你若是死在这里,我那个好儿子可要伤心了。”
江与临缓声道:“祂连心都没有,又怎么会伤心。”
“略有耳闻,据说祂现在喜怒无度,和从前很不一样,”焚天唇角浮现一抹危险笑意:“你所见到的恶劣,不过是祂本性的万分之一,星尘序列来自焚天星系,破坏与毁灭是镌刻在祂灵魂深处、永难磨灭的事实。”
“之前在你身边依顺乖顺的御君祁,不过是你用半颗人心伪造出的幻影,本就不是祂原本的模样,真实的祂冷酷、暴戾、霸道,寡恩少义、反复无常。”
焚天含着笑意,眼神落在江与临颈侧青紫的指印上,耐人寻味道:“相信你对这些深有体会。”
江与临面容纹丝不动:“这就是你的计划?”
焚天错愕道:“什么?”
江与临抬起双眸看向焚天:“在御君祁面前讲我坏话,在我面前讲祂坏话,令我们相互憎恶,分崩离析……焚天星系是没有初中吗?扑风捉影、搬弄是非,这种无聊的把戏也只有初中生还在玩吧。”
焚天一哂,看向跌落在地玉蟾颈环:“虽然你讲的头头是道,信心满满,可假若祂对你没有丝毫疑心,又怎么会让你戴上玉蟾颈环束缚异能。”
江与临刀尖一转,挑起地上的玉蟾颈环:“祂比初中生也成熟不到哪儿去。”
焚天缓步走至江与临面前,嘴边噙着笑意:“你而今这般委曲求全,心中当真没有一丝怨恨吗?”
江与临看向焚天,眼神中的疑惑没有掩藏:“我和祂在一起,究竟能影响到你什么?要你这般不遗余力,想方设法地动摇我和御君祁之间的信任。”
焚天很乐意解答疑惑。
作为在宇宙中闻名遐迩的毁灭神,祂早已不再拘泥于粗鲁的破坏与简单的毁灭——
点燃熊熊烈焰,焚尽一切有什么意思?
一点美感都没有。
序列排位规则之下,焚天拥有对御君祁生杀予夺的权力,祂无法控制祂,但可以杀了祂;同样,宇宙规则不允许被封印者伤害封印者,焚天虽然无法直接动手杀死江与临,但若真要取江与临性命,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麻烦了一些而已。
可杀了他们没意思。
生命消亡不是真正的终点。
他们之间纠缠的命运难以分割。
在焚天所不了解的这段岁月里,御君祁和一个人类建立了深厚的羁绊。
这种羁绊甚至得到了宇宙法则的认可,于是御君祁不再受控于创造祂的父神,而是向一个人类俯首称臣。
对于焚天而言,如果不能将这份关系斩断,就是把这两个人都挫骨扬灰,也难解他心头的那份气闷。
被低维生物取代的耻辱,将永远伴随祂的余生。
“真正的毁灭不是消亡,而是断绝希望。”
焚天的声音阴冷而华丽,像是毒蛇爬过大提琴时,蛇鳞与琴弦摩擦的声响:
“因为你,我失去了对星尘序列陨石的掌控,这种感觉很糟糕。杀掉叛逆者轻而易举,可祂如果就这样死去,到死不在我的掌控之下,所以我要你们反目成仇,要你们恩断义绝,要祂经受过足够的背叛与绝望,重新臣服在我身边……我要祂知道,人类不可轻信,我才是祂唯一的、永恒的神明。”
江与临轻笑一声:“我懂了,你要摧毁的不是肉体或意识,而是精神和信仰。”
焚天微微怔忪,诧然望向江与临。
未尽之言卡在喉间滚了滚,又全咽了下去。
祂还有许多说辞未曾言明,可江与临却将祂所念所想精准表达,甚至比祂自己描述的还要清楚。
焚天看着江与临,神情一变再变。
江与临不自觉蹙起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焚天缓步向前,不疾不徐道:“拥有这样卓越的洞察力和理解力,也难怪能哄得一个高维意识任你予取予求。”
江与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如果你也拥有一群表达能力堪忧的同事,就很容易总结出别人不清不楚的发言了。”
焚天眼含欣赏地看向江与临:“你这样聪明,一定很清楚我为何而来。”
江与临微微颔首:“这并不难猜。”
焚天:“说说看。”
江与临沉默几秒:“你要我离开御君祁。”
焚天有些期待江与临的回答:“所以……你的回答是?”
江与临:“我的回答不重要。”
焚天挑起眉,故作不解:“哦?”
“无论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最终结局,你一定有办法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江与临隔空注视焚天的眼睛:“但我很好奇,你将用什么条件说服我,让我主动离开御君祁。”
焚天低笑一声:“祂的命怎么样?如果你不肯离开,我就杀了祂。”
江与临若有所思:“确实是很有力度的筹码,可是还不够。”
焚天讶然道:“不够?看来我高估了祂在你心中的分量。”
江与临摇摇头:“你用御君祁的命做威胁,按照传统谈判技巧,我确实应当装作对祂满不在意,降低你内心预期,获取最大利益。”
焚天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你好像不打算这么做。”
江与临指尖缓缓叩击桌沿,慢声道:“当然,我若装作对祂无意,岂不正好替你印证了我对祂没有感情,让祂相信了你的离间。”
听到这里,焚天都忍不住要替江与临鼓掌喝彩了。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那你该怎么办呢?”
焚天食指轻敲额头,一脸为难道:“聪明人,你现在进退两难,又放不下祂的命,也不愿讲些伤害感情的话语蒙骗我……既然你肯承认祂的命对你这般重要,我若是不狠狠敲诈你一笔,反倒辜负了这一番情深。”
江与临神色从容:“我赌你不会轻易杀了御君祁,祂现在脱离了你的控制,你想要祂的归附,而不单单是祂的性命,倘若只是为威胁我就杀了祂,岂不是本末倒置。”
无往不胜的焚天,第一次尝到了受挫的滋味。
威逼利诱对江与临都没有太大用处。
焚天用御君祁的命做筹码,却被江与临四两拨千斤的拨回来;祂又拿出一把高能陨石,许之以权势、金钱、地位,江与临依旧不为所动。
可最终,祂还是找到对方的弱点。
“频繁的心脏再生,会损耗高维意识的本体能量。”
焚天告诉江与临:“星尘序列不具备重生能力,失去复生陨石后,每一次肢体再生都依托于本体能量,偶尔使用无伤大体,可再深厚的能量也抵不过经年累月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