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半青轻声哄着,手肘狠狠地往马肚子杵了几下,斜眼瞪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还不快点把你们的咒语解开……”
对哦,只是咒语而已,半人马们肯定有办法解开哒!
宁知夏停止哭泣,抬头看向变得巍峨的巨物半人马,又赶紧把眼睛捂住,缓了几秒,又透过指缝朝他们瞄了一眼。
好不容易等完全适应了,手指不安地搅着白袍,充满期盼地噫呜两声——
快点快点,把我变回去!
谁料嚣张跋扈的红发小马满脸心虚,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不、不会……”
什么?!
如同晴天霹雳,小幽灵石化般在桌面逐渐僵硬,下一秒,叽叽喳喳地挥着小拳头,冲着哈帕斯不停叫嚷,身边转悠的鬼火瞬间花生粒变成核桃粒大小!
“自己的咒语还能解不开?你们这群白痴!”
曲半青默契地充当幽灵之嘴,横眉冷眼发出强烈谴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我们……我们……”
半人马们也急得来回踱步,从来只管恶作剧哪里还管找补办法,对视片刻,竟然齐齐退后一步,徒留哈帕斯愣在原地。
哈帕斯一愣:“兄弟?”
赫卡特面露微笑,暗戳戳地伸出蹄子,将罪魁祸首往奥德罗的方向踹了一脚,可以说是相当的大义灭亲。
可惜小马冰雕只能充当空调,不能解决问题!
宁知夏悲痛欲绝地趴在桌面,在半人马们夹子音安慰中,抬头看一眼镜子,双眼抖得像超小号荷包蛋,眨一眨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最终仰头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下178都没有啦!直接爆改17.8!
眼看着小幽灵哭得太伤心了,狠狠爆锤半人马们主动伸来的手指头,曲半青不由看向奥德罗。
这人在工作台边的凳子上落座,手撑着脸,打量视线里的那一小团身影,面容显得异常平静。
他声音艰涩道:“奥德罗,你能解开咒语吗?”
半人马们停止了踹向哈帕斯的蹄子,宁知夏倏地抬头,睁大水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来。”
奥德罗轻声细语地吐出一个字,掌心向上,伸出了自己的手。
“呜呜……”是靠谱小奥!
宁知夏没有半分迟疑,犹如看见救星般朝他手心飘去。
然而新飘上路,暂时不太熟练,半米都不到的距离,宁知夏像个小酒鬼似的飘得晃晃悠悠,最后还头重脚轻地着陆,滑稽地栽到对方微微窝起的手心。
一根冰凉的手指赶开晃动的鬼火,碰了碰戴着兜帽的小脑袋。
好冰!
宁知夏僵硬地瑟缩了一下,用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手抵住那根手指,别扭地往外推推。
“只是检查,不用害怕。”奥德罗耷拉着细长的眼睫,用手指随意地拨了拨白袍,任由宁知夏拉着自己的指尖,在掌心像跳舞似的转了两圈。
“噫噫!”——检查好了吗?可以变回来吗?
宁知夏飘起来,迫不及待地搓搓手。
“这并非来自荒芜之域的魔咒,应该是出自其他位面某位魔女之手的变形魔法……”
奥德罗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了,神情淡漠地上下打量着闯祸的半人马,半眯着眼冷嗤了声,“现在成了随意施法却无法收场的恶作剧把戏。”
宁知夏听不懂,但不妨碍他抱着手臂,扭过头去进行谴责:“哼哼!”坏马!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来,哈帕斯后背僵直,举起手投降似的承认道:“好吧,我偷偷去了主人的藏书阁,这个咒语是从古卷里瞧见的……”
话一说完,照旧挨了兄弟们不留情面的拳打脚踢。还去藏书阁,卷什么卷!
拳拳到肉的背景音中,曲半青皱眉道:“那怎么办?难道只有找到那位魔女才能解开吗?”
宁知夏又跟着转脑袋看过来:“唔唔!”怎么办!
“我并不擅长魔法……”
奥德罗偏头微微蹙眉,思考片刻,说道:“既然是由半人马念出的咒语,那么用荒芜之主的血液可以破除,毕竟符合他们位面的规则。”
半人马们顿时头皮发麻,他们当然知道奥德罗没有说谎,脑袋已经忍不住开始幻疼。
但这是自身造成的后果,他们必须负责,赫卡特沉吟片刻,轰隆一声俯卧在地。
他尽量以平视的角度面对那一小团身影,轻声细语地说:“主人去平息叛乱,需要几天才能回来……”
“所以你还得维持这副模样几天。”奥德罗轻飘飘地补充了半人马未说完的话。
几天!那么久!
宁知夏像颗小炮弹似地冲到哈帕斯面前,刷的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对准红发小马挺翘的鼻尖非常凶残地啪啪打了几下!
他还有几百份穿戴甲没有发货,每天的预约排着队在等,少了他一个劳动力,可让曲半青和波波库拉怎么活!
如果身残志坚地坚持劳动……这下好了,别人搬砖他搬华子钻,刷个甲面就像刷墙!
“咕噜噫噫呜呜……”
宁知夏越想越晕,激动得叽哩哇啦地怒斥完坏坏小马,一会儿又着急转圈,一会儿趴桌面乱滚,模样看起来相当崩溃,仿佛下一秒就要阴暗地扭曲爬行!
曲半青用手掌挡在桌子边缘,半天看不懂这是好友这是啥意思,扭头问奥德罗:“他说的啥?你听得懂吗?”
此时的宁知夏无力地瘫软在桌板,任由两团鬼火像星星似的在眼前转圈,他有气无力地翻了个面眼不见心不烦。
一根手指伸来,轻轻地戳了戳他的屁股。
“唔!”——干嘛呀!
宁知夏捂着屁股揉揉,扭头奇怪地看过来,怀疑对方是在逗弄自己。
奥德罗唇角一翘,睫毛随着垂眼的动作耷拉下来,遮掩住浅色瞳孔里燃起的些许兴味。
他移开手指顺势挤进兜帽里,紧贴着小幽灵的脸颊蹭了蹭,嘴里慢悠悠地回答:“真糟糕,我也听不懂呢。”
曲半青跟着叹气:“这下可真麻烦,啰啰想说什么我们都反应不过来……”
宁知夏抗拒的神色一缓,放任对方的手指摸头,反正怪舒服呢。
既然找到了解决办法,半人马们也不再耽搁,掏了几颗宝石放在宁知夏面前当赔礼。
宁知夏抱着手臂,气鼓鼓地冷哼:“唔!”——跪安吧!
半人马充满歉意地低头,呼呼冲出屋外,急切地迈着蹄子找主人抽点血。
因为体型缩小,宝石的冲击力瞬间变大,等半人马们一走,宁知夏晃晃悠悠地围着宝石转了一圈,扑到切面哈出一口气,兴奋地用袍子可劲儿擦擦。
“咕噜噜……”大宝石!大宝石!
曲半青本想再好好安慰他一番,扭头就见这家伙满血复活,抱住宝石亲了又亲。
他噘嘴嘁了一声,回房间拿了材料打算给他做张小床。
奥德罗吃空的饼干铁盒成了最佳选择,清洗吹干后往里面垫了海绵,给狐狸崽们做的兔子玩偶还剩了不少材料,于是曲半青将就着碎布棉花,一针一线缝起了床具四件套。
宁知夏乖乖地飘在一边,时不时地“唔唔”两声,高高举起费力写出的小字条,表达一下自己的审美意见。
——枕头的棉花要多一点!
——不用绣花边!
——床单和被子要同色系的!
曲半青瞄了一眼,冷漠地无情拒绝:“不行,布料不够了。”
宁知夏沉默地盯着拼接的碎花床单两秒,熟练地丢开小纸条,趴地上来回打滚,像极了无理取闹的混蛋小孩。
——就要就要!
曲半青气道:“死孩子,你都睡不了几天,提这么多要求干嘛。”
宁知夏不动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小脸被兜帽一盖,看起来委屈巴巴好不可怜。
“行行行,我给你换。”曲半青妥协,剪了块比较完整的新布料,暗想希望狐狸崽们会喜欢……短耳兔。
奥德罗似乎对小床的制作很感兴趣,安静在一旁看着,只是偶尔捏住发梢挠了挠宁知夏的脸,眼里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小床完工后,还得商量如何处理这几天客人们的预约。
宁知夏让奥德罗帮忙把手机立起来,在屏幕啪啪啪地拍字,扭头对曲半青展示方案。
一种是把要做的款式发来,八折定制成穿戴甲,另一种则是改期预约,给出半价补偿。
“也行,我打电话试试。”曲半青点点头,挨个拨打电话。
宁知夏飘在旁边,歪着脑袋凑近听。
几位客人虽然有点失望,但好在对方不是平白无故放鸽子,还给出了解决方案,纷纷表示理解,选定了解决方案取消预约。
宁知夏松了口气,慢悠悠地飘回工作台,嘿咻一声,怀里抱了根平头光疗笔。
糖果碎钻那款穿戴甲的底胶没有多余技巧,宁知夏刷完几块甲片后,就已经完全适应了上色胶的新方式,像个粉刷匠似的哼哧哼哧涂底胶。
眼前的场面过于励志,曲半青看得神情复杂,忍不住道:“还是我来吧?”
宁知夏摇摇头,坚决表示能做一点是一点,好牛马绝不欺压其他牛马!
曲半青忍不住插嘴:“先才你还是想复制波波的黑心资本家。”
宁知夏身形一顿,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瞬间眼泪汪汪——
真是好高效的报应!
怀着悲伤沉重的心情,宁知夏忙碌许久,忽然不远处响起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该睡觉了。”
奥德罗倚靠在屏风旁,朝他勾勾手。
“唔!”——好!
宁知夏放下笔,让曲半青帮忙把甲托送进光疗机,双手叉腰,宛如劳模皇帝般俯瞰着自己的甲片江山几秒,乖乖地朝奥德罗的掌心飘去。
奥德罗一手托着幽灵啰啰,一手拿着他的床具上楼去了卧室。
羽绒枕头被腾开了位置,宁知夏拉着奥德罗的手指示意那枚压在枕下的漂亮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