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脑袋顶起他的手心蹭蹭,福福不知道什么是编制,福福只需要主人摸摸头就好啦!
就在有一天,我和主人照常巡逻领地的时候,有刺鼻的浓烟窜起,我不舒服地打了个喷嚏大叫起来。
风声呼啸,灼热的气浪像怪兽一样咆哮嘶吼,空中飘荡着旋转的火花,主人催着我像发疯一样跑。
平日里安静的小路多了许多突突车,一波又一波的人冲了进去。
主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炼狱般的山林哭得很难过,炙热的火舌快要吞没他们常去的山谷,他说他可能再也看不见那些漂亮蝴蝶了。
我舔舐着他的手背,不停地叫嚷。
没关系,有福福陪着主人,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看小蝴蝶。
主人没有说话,他捡起了根树枝,向平常做游戏那样丢了出去——
“汪汪!”
我看见了越过头顶的树枝,四条腿不受控制地追了几步,追得离身后的那道身影越来越远,跃起来一口咬住。
有个戴着奇怪头盔的人突然将我抱起来,我吓了一跳,杀猪般地挣扎叫唤,朝着远处的主人求救。
“福福不哭哈,爸爸爱你!”
他没来救我,呲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转身随着好多人冲进了滚烫的光影里。
树枝从嘴里掉落在滚烫的地面。
不是要做游戏吗?
别走,回来!回来!
我不明白,只能焦灼不安地低吼,他听不见,就在我想追上去时,被人猛地塞进了背篓里。
那辆车只有两个轮子,穿过枯树、穿过黑烟、穿过逆向而来的车队,又黑又黄的泥沙扬起来,吹得耳朵翻了过去。
我被颠得想吐,但是主人知道了一定会说福福是没礼貌的小狗。
我有礼貌,我忍住了,而且努力地咽了回去。
轰隆隆的大蜻蜓飞过山顶,车轮子扬起碎石泥沙,很多人来来往往大声呼喝,嘈杂吵闹得不停。
我被丢到了乱糟糟的小棚子里,立着耳朵坐得很端正,保证主人回来可以第一眼就看见福福!
“这狗是谁的?一直不吃不喝坐在这儿多危险呐!”
“护林员的…你别说了…”
“啊……”
过了好久,久到我快要晕倒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肆虐的火龙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尾巴。
“福福?福福你来。”
带我下山的男人把我领去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小屋子,旁边停的大车转悠着晃眼睛的灯光。
我看见了主人,他和好多人都躺在一起,安静得动也不动。
湿漉漉的水珠吧嗒吧嗒落下,砸在焦黑的手背。我用爪子碰了碰,又用鼻子拱了拱,主人睡得好熟,怎么还不起来摸一摸福福的脑袋?
滚烫的夜风吹过我耳尖的毛毛,吹过面前的白布,所有的人都在欢呼雀跃,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他们夸主人是英雄,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福福只是主人的小狗,福福不想当英雄的小狗!
画面里的小狗跑出了男人居住的高楼,一路走走停停,去了曾经的山林,那里已经是一片焦土,仍有嫩绿的新芽从枯树周围冒出。
它低头用鼻子碰了碰嫩芽,转身离去,漫无目的走下山,身边的景象从村落到城市,渐渐出现了一栋种满花植的小房子。
香气浓郁的花朵被几只小蝴蝶包围,小狗停下脚步看了许久,垂着尾巴走进去,选了窗台下的位置团好。
好累,不走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希望今天也能梦见主人带福福去看小蝴蝶。
金色的星云化为光点消散,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我……我……”
桃乐丝红着眼眶抽抽噎噎,倏地飞起来,在福福的眼前舞动不停,似乎想让它看个过瘾。
曲半青用小翅膀盖住眼睛,盲人摸象般挪去厨房翻找冰袋。
泪珠大颗大颗从宁知夏眼里涌出,他用力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随手抓住一缕银灰色的发丝胡乱擦拭了两下。
随后衣领一紧,被奥德罗拎到手里,有些无奈地用指腹抹掉他脸上残余的泪痕。
“原来你叫福福,这个名字真好听……”
宁知夏被送到了小狗身边,他垫起脚,小小的身体全趴在它的嘴筒子上,划动四肢努力摸摸,“你的主人很了不起,他很爱福福,我们也很爱福福,他说得没错,你是最有福气的小狗。”
他话刚说完,身体不收平衡地滑向一边,“啪叽”摔到地毯。
地毯很软,一点也不疼,宁知夏爬起来拍了拍衣服。
福福掀开眼皮,专注地盯着小人许久,忽然凑近了些,黑黑的圆鼻头顶住他的肚皮,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噜。
通道关闭前,宁知夏让福福跟着桃乐丝进入密林之森的位面。
也许在那里会让福福的心情变好一些。
作为管理局局长的奥德罗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桃乐丝记得明天通道开启时把它送回来。
“嗯嗯,我知道了!”
桃乐丝飞起来坐了小狗的头顶,手里捧起亮晶晶的光点,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浓厚的雾气里出现一条如丝缕般的小路。
福福摇了摇尾巴,冲屋里的众人与小猫叫了一声,与桃乐丝沿着小路渐渐消失与浓雾之中……
“好了,不哭了,眼圈肿得都要睁不开了。”恢复正常的青年仰躺在沙发,乖乖地让曲半青给他更换冰袋。
连敷了好几次,宁知夏早早地上楼洗漱,打开了空调爬上床。
空调的冷风吹得骨头发酸,不吹又觉得热,所以当奥德罗抱着枕头敲响门框时,宁知夏没纠结几秒,就自觉地为人形空调腾开了位置。
路过的曲半青冷笑连连,翻了个白眼就走开,抓紧时间得意吧,等冬天来了不把你踹出来才怪。
银灰色的长发在软枕散开,奥德罗侧过身,一言不发地戳了戳青年的脸蛋,又很轻地捏了捏耳朵。
房间里的温度顿时变得凉爽适宜,下巴磨蹭在软被边缘,宁知夏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困意。
微凉的指尖捏住下巴缓慢摩挲,忽而抬起来,扭向一边。
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瞳,宁知夏迷茫地眨了下眼,听见奥德罗轻声问:“想什么?”
“福福和他的主人。”宁知夏也朝他侧过身,小声回道。
“难过?”
“嗯,有点……”过了一会儿,宁知夏小声说,“好吧,其实是超级难过。”
奥德罗不太理解,他并没有人类那么强烈的共情能力,但是身旁的青年耷拉着眼皮,很不愉快的样子看得他微微蹙眉。
他伸手贴在宁知夏身后,像哄小孩似的抚摸着他躬起的脊背:“不难过。”
宁知夏将被子向上拉了拉,闷声闷气地说:“奥德罗,我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有人会义无反顾地就去拯救热爱的世界……”
奥德罗问道:“你会吗?”
“我可能做不到,只会扛着福福快点跑……”宁知夏沮丧地埋低了头,“我怕疼,如果要死,我希望能死得好看一点。”
在背脊抚摸的大手一顿,往上轻轻地揉了揉后脑乱蓬蓬的黑发。
奥德罗:“很多人也做不到。”
温柔的话语总是令人心生平静,宁知夏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呢?”
“你指什么?”
“唔……去拯救世界当个英雄之类的。”
奥德罗没有说话,将那颗不停乱拱的脑袋往颈窝靠,浅色的瞳孔凝望着窗外月亮,直到均匀的呼吸喷洒在颈侧,他才声音沉沉地说出自己的回答。
人鱼是灾祸的源头,配不上如此高尚的称谓。
*
自从桃乐丝出现后,福福心情好转了许多。
每天晚上准点蹲在门口,等花精灵的仙尘出现后,冲宁知夏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去了密林玩。
等到了位面快关闭时,又叼着一篮子鲜花呼哧呼哧地回来。
“好玩吗?”
“旺!”
宁知夏嘿嘿笑了一声,把花束擦进玻璃瓶摆好。
不知道和那些花精灵们玩了些什么,疯得四只爪爪都是泥,还好福福是懂事的小狗,知道蹲坐在门口不乱动,乖乖地等着宁知夏来帮忙擦爪子。
“哎呀,臭脚丫。”宁知夏擦完闻了闻,把它赶去曲半青的方向,嘀咕道,“去给你二干爹闻闻。”
福福又叫了一声,摇着尾巴跑去厨房,爪子踩在地板发出一串啪嗒啪嗒的声音。
因为福福主人的地位不可动摇,宁知夏与曲半青退居二线,拿到了干爹的名号。
至于奥德罗……
奥德罗淡漠地表示人鱼不需要认一条狗当幼崽。
不过说归说,偶尔还是会慢条斯理地剥几条零食小鱼塞进狗嘴里面,气得胖橘幽怨不已,仿佛像引狼入室的深宫怨妇。
而另一边,桃乐丝骑着小狗神气地出现在密林舞会,炫耀地展示了一圈精美的指甲,收获了无数花精灵羡慕的惊叹。
她被大家簇拥在一起,抱着手臂骄傲得直哼哼,掀起眼皮瞅了眼当时说自己是学人精的花精灵,冷哼一声,下巴扬得更高。
哎呀,爽歪歪。
桃乐丝过足瘾,带着交好的姐妹们穿过山洞,来到了美甲店。
“哟,带朋友来了?”
被一圈花精灵围在身边亲昵地嗅嗅,宁知夏习以为常,热情地打招呼,用指尖和她们挨个碰碰。
“对呢!她们也想做美甲!”桃乐丝快乐地飞舞不停,她显然是和女伴们商量过的,决定用附着在翅膀的仙尘付款。
花精灵没有货币,亮晶晶的仙尘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而且仙尘需要定期清理,脱离身体后没有力量,只要宁知夏喜欢,将是她们唯一拿得出手的交换品。